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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文 / 莫凡

    「夠了,說這麼多,難道你口不會渴嗎?」裴子星打趣道。

    「不會。」他神情堅定的搖頭。「說真格的,你還是多休息個兩天再來上班,別讓我的良心因枉顧朋友情義的不安被啃掉。何況,你也很久沒休息了,所以我以佔了一半股份的股東身份命令你,後天晚上再來上班,聽到沒?」於承毅口氣正經的道。

    聞言,裴子星搖了搖頭,微笑道:「又不是多嚴重的病,聽你說得好像我要是不休息,就很對不起你似的。」

    一字一句皆是基於朋友間的情誼,該有的、該表達的關切之情,裴子星聽進耳裡,卻是落寞多過於開心,心酸多過於喜悅。

    於承毅這種不經意表露出的體貼最傷人心,他想要的不只是朋友的關係,還希望有那麼一點點的情意在。

    只是,內心真實的自己是個畏懼受傷的人,他還沒說出口,就擔心遭到拒絕,所以才遲遲沒說,所以才看著別人佔據了他身旁的位置。

    或許,他早已經喪失了告白的權利;在他像個縮頭烏龜,不願說出來,只甘於當個酒保,只為了與他能有更多的接觸時……

    「沒錯,你要是不聽我的話,就是不把我們多年的情誼放在眼裡!」於承毅語帶威脅,眼神凌厲。

    在心底扯開了抹苦笑,裴子星笑得無奈、苦澀。「要是不服從你的命令,想必你一定會在我耳邊叨念,直到我耳朵長繭,直到我點頭答應為止才肯放過我是吧?」

    揚起了一抹賊笑,於承毅不置可否的聳聳肩。「這是為了你的身體著想,別把我說成那麼不通人情、霸道的人好嗎?」

    語畢,他丟下拖把,大步走向裴子星,將他轉了個方向,然後再將他往門的方向推。「你放心,雖然我不會調酒,但我會盡力,不會拖累小九的。你就儘管回家,躺在床上好好睡個過癮。」

    笑著任由於承毅推他,裴子星沒有反抗。「還說不霸道,你這樣分明是在強迫我嘛,你這個言行不一的人。」雖然聽來像是在抱怨,但其中調侃的成分居多。

    「這不叫強迫,這叫體貼,懂嗎?」於承毅立即義正辭嚴的抗議。

    裴子星忍不住地笑出聲。「那是你自己胡說的,我可不認同。」就是愛上了跟毅在一起時的輕鬆感,不像那個人……

    嗯,他怎麼會突然想到衛桀?想起來,那人只會惹他生氣而已。下意識地甩了甩頭,想將他丟出腦海。

    「幹嘛我說一句,你就回我一句,難得本人我善心大發,不忍你過於操勞而生病,想讓你乘機休息一下,沒想到你卻不領情。」不滿的嘀咕了聲,還用鼻子哼了哼。「是、是、是,我回去就是了,免得待在這兒繼續惹人嫌。」莫可奈何的,拗不過於承毅的「體貼」,裴子星連聲說是。

    於承毅一副很有擔當的揮了揮手。「放心,趕快回去,要是到家了,記得打電話告訴我。」笑著點頭,看著門緩緩被關上,裴子星轉身投入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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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慶幸回去的時候沒下雨,結果當他回到家正把車子停好時,天空又落下了毛毛細雨。「衝回去吧!」雨勢還算小,而且距離也很短,應該不致於會淋濕。

    裴子星以跑百米的速度,一口氣衝過雙線道的馬路,跑上了公寓的樓梯後,順手拍掉外套上的小水滴,輕輕撥開落在發上的水珠。

    步上樓梯之際,他緩了緩略微急促的呼吸,待走到家門前,正要掏出鑰匙時,突地,門從裡頭被打開,衛桀探出了頭。

    「別嚇人!」

    在沒有心理準備之下,裴子星嚇得將手中的鑰匙掉到地上,小聲嘟噥地彎腰撿起,正要罵他,卻讓他一把捉進去。

    「外面在下雨,怎麼不叫我到你停車的地方接你?」他神情平常,但低沉的嗓音裡隱隱約約透露出一絲不尋常的氣息,像是……心疼?

    他將尚處在呆楞狀態的裴子星推向沙發,然後轉身走向浴室,隨意拿了一條乾毛巾走到他後面,親手替他將頭髮擦乾。

    手掌的熱度透過薄薄的毛巾緩緩襲向他,有些粗魯卻又帶點輕柔的力道仔細地擦乾每一根發,一再重複著,直到他仿若連他掌心的紋路都能模糊地描繪出。

    有一股奇異的感覺從內心深處某個角落突然竄出來,毫無預警的,隨著那厚實的手掌、那擦

    拭的動作,及身後傳來的呼吸聲逐漸充塞整個心房。

    胸口怎麼會這樣?這到底是什麼樣的思緒牽動,他說不出來,也不知該將它定義成什麼。回過神,裴子星難掩驚訝地嗅到隱藏在衛桀一連串動作之下的緊張,他在緊張什麼?又是在為誰緊張?

    難不成他是在擔心自己?

    不!不可能!從一開始,他就清楚衛桀對他的目的僅在於生理上的渴求,雖然自己一再抗拒,他卻也沒放棄,反倒是愈挫愈勇,而自己卻是愈來愈無招架之力。

    但這可不代表任何意思。衛桀對他並沒有一絲一毫情感上的牽絆,有的只是那種人最原始的肉體需求,這點,打從一開始,他自己就明確地說過。

    要他將他現在的舉動解釋為單純的擔心、甚至是關心,說實在的,他很難說服自己。「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酒吧今晚暫停營業一天嗎?」手仍沒歇下,衛桀凝視著手中漸干的黑髮,縱然有毛巾相隔,他依然能感受到帶著微卷的髮絲摸起來是多麼柔細滑順。曾經有人說過,頭髮的好壞代表著一個人的肌膚是否柔嫩。此刻,他深信不疑,因為他曾撫摸過那令人心癢難耐的光滑肌膚,那感覺還深印在他腦海中,徘徊不去。「不是,是毅要我回家休息,後天晚上再去。」他遲疑著該不該說,最終,還是說了出來。他不想讓衛桀踏進他與毅之間,更不想讓他再多加揣測自己對毅的感情,仿若那是在嘲笑自己是愚笨的。

    裴子星逕自沉思著,所以沒有注意到衛桀突然轉變的眼眸中,充滿掠奪以及吞噬一切的黑暗。

    第七章

    突然靜下來的氣氛讓裴子星猛地拉回思緒,神態不自在地扯下衛桀手中的毛巾。「可以了,剩下的我自己來。」語氣中略顯慌張。

    不知是他的熱度感染到自己,還是空氣突然變得悶熱,兩頰霎時熱了起來,連耳根子也一陣燥熱。

    突如其來的,衛桀走到他面前,用著令人猜不透的黑眸看了眼他的臉色。「趕快將衣服換下來,順便洗個熱水澡。」

    「嗯。」不經意地偏著頭,有意閃躲那雙他很難應付的眸子,然後故作鎮定地站起身,走向房間內的浴室。

    熱水從蓮蓬頭的細孔飛瀉而下,淋濕了他的發、他的臉、他的身子,洗去一身的冰冷,也洗去了一身的粘膩。

    他特意洗得慢,不想太快面對衛桀。

    足以讓人安心的熱水持續流下,順著身體的曲線,在腳邊積了一灘又一灘,最終流向不知名的地方,消失無蹤。

    白霧裊裊,整間浴室熱氣氤氳,既輕柔又溫暖地環繞了他的身子,橢圓形的鏡面變得模糊,映照不出任何影像,更照不出人們亟欲隱藏的內心。

    沒有人有那麼大的能力去看清、想清別人在想什麼,甚至連他自己也理不清自己在想什麼;無法解釋自己的行動、思緒,就像他到現在還是不知道衛桀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般。他真的猜不透!

    他跟自己是完全不同的人,不諱言,他心底其實明瞭自己是那種傾向悲觀、消極的人,從他處理對毅的感情態度來看就十分清楚。

    反觀衛桀,他從不掩飾對自己的慾望,也從不被自己的冷言冷語打退,像是不知何謂失敗。如果自己也能像他那般大膽說出,是不是、可不可能現在就會不一樣了?不!他辦不到!大力甩著頭,裴子星在心底嘲笑自己的懦弱。原來他跟別人一樣,怕一旦說出口,遭到拒絕也就算了,就連朋友也做不成。

    伸手揉去弄痛了眼睛的水滴,將垂落在額前的髮絲撥開,冷不防的,一道尖銳的響鈴聲劃破了一室的水聲,震驚了仍在沐浴的裴子星。

    倉皇地關上水龍頭,將門開了個縫,他探出頭揚聲大叫:「別接!我自己來。」來不及擦乾身子,更遑論穿上衣服,他隨手扯過一條乾淨的大毛巾圍住下半身,急急忙忙的奔出。

    他拿起話筒,差點因手滑而跌落。還沒開口,對方已劈哩啦數落一頓。

    (不是叫你要打電話給我嗎?你怎麼給忘了,害我左等右等——啊!我等會兒就來……我還以為你發生什麼事了!真是的,沒事來酒吧幹什麼,想要忙死我呀!)於承毅邊說話邊回應耳邊傳來的招呼,語末,還加上模糊不清的咕噥聲以示不滿。

    「你是打來跟我抱怨的嗎?」噗哧出聲,裴子星多少可以想像手忙腳亂的於承毅,一邊埋怨著,一邊做著不熟悉的工作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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