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戲戀

第16頁 文 / 茉曦

    曲琉衣左閃右躲,仍逃不開她如影隨形的眸子,她一惱,匆匆地撇下自己的姓名。

    「琉衣,我是綠戀,很高興與你相識。」舒綠戀再次拉過曲琉衣的手,她喜歡這個將心事都袒露在臉上的女子,透明而純真。

    在其餘女子面前,她從未見過霄的情緒有過任何波動,但面對曲琉衣,他釋放出真實的自己,她明白,他對她的關懷只是習慣,可對曲琉衣時那份起伏的蕩漾,她不相信霄那般聰明的男子會不明白。

    霄和琉衣會幸福的,她相信。

    但自己和「他」呢?他愛她,可是他對她的愛,卻比不上他對權力利祿追逐的慾望,所以她走了,放他自由地追逐他的名利,不再牽絆他,讓他分心。呵,水終究還是穿不透堅硬的石。

    曲琉衣本想拂開她的手,可見到舒綠戀蒼白臉龐上的陰鬱時,手不知怎地,便放下了。

    砌九霄抿了唇,不知是因為兩個女人之間的和睦,抑或是為了曲琉衣開始懂得體恤別人而漾笑,這答案只有他自個兒知道了。

    ☆☆☆

    接下來的日子裡,舒綠戀總會在曲琉衣做活兒的地方出現,聽風居、井邊、灶房、林間……總之,曲琉衣每一抬頭,便會見到舒綠戀笑盈盈地望著自己,教她惱也不是,氣也不是。

    當她說自己只是奴婢,要舒綠戀別紆尊降貴,整日和她混在一塊,沒想到,舒綠戀卻笑說自己只是砌九霄的一個窮親戚,要她別為這事介意。

    舒綠戀說自己的心上已有了一個男人的身影,霄只是表哥,要她寬心。哼,關卿底事,她才不在乎!曲琉衣口中說著不在乎,可心裡正甜孜孜地笑著。

    舒綠戀三番兩次邀著曲琉衣共賞花,齊邀月,她總在砌九霄的威脅利誘之下,心不甘情不願地黑著俏臉出現。

    舒綠戀並不以為忤,依然是水漾的笑臉,曲琉衣一見那笑頭皮便發麻,刻意擺出的黑煞臉色簡直對她無可奈何。

    她多天沒到綠湖邊了,之前,是因為不想讓自己的秘密被舒綠戀發現。今日不管舒綠戀是否跟在她身旁,她一定要去,曲琉衣信誓旦旦地暗忖。

    曲琉衣倔強地不願承認對她態度的轉變,她竟慢慢容許舒綠戀一點一滴地侵入她的生活,甚至是珍藏在她心中的秘密綠池,曲琉衣只當是自己再也無法忍耐她的糾纏而已。

    兩名女子沿著一路茂密的樹蔭,緩緩地走著,清涼的湖風穿過樹梢拂在臉上,是一片帶著涼意的鬆懈。

    到了綠湖邊,曲琉衣歡呼一聲,逕自擇了個樹蔭坐下,絲毫未盡到當主人義務,她把腳上的繡鞋脫掉,露出纖小的玉足。

    舒綠戀也不以為意,她蓮步輕款地移至曲琉衣身畔,挨著她坐下。

    「好舒服。」曲琉衣將玉足浸入綠沁的湖水中,冰涼的舒暢感通透四肢,如果可以,她甚至想全身浸入湖中。

    舒綠戀望著平靜的湖面被曲琉衣纖足點破,縐起層層的紋路,難得頑皮的她竟也學著曲琉衣將鞋脫了,將白皙的足踝深入池中。

    「好冰!」她瑟縮了下,但很快地,被解放的足踝立刻戀上那透骨的沁涼,躲在池下,不肯上來。

    「大驚小怪!」曲琉衣白了她一眼,可心中卻為了舒綠戀也喜歡這地方而暗自高興著。

    「琉衣,這兒好美,謝謝你帶我來這裡。」舒綠戀彎著柳腰,素手撥著湖中的綠水。

    「你別開心,我並沒有特地帶你來這兒,這地方我每天都來,明白嗎?」恍若心中密封心事的罐子整個被打開,赤裸裸地呈現在她眼前,曲琉衣臉頰難堪地變紅,粗著聲音說道。

    舒綠戀但笑而不語,眸光落在遠遠的粉荷上。

    曲琉衣賭氣地撇過頭去,手拿起地上的石塊,洩忿地往湖裡丟去。

    「琉衣,要牢牢抓住你的幸福。」舒綠戀垂睫斂目,看著一圈又一圈的漣漪往外擴散。

    曲琉衣手裡正拿起一顆小石塊,正欲往前丟去,一聽見舒綠戀的話,她嚇了一跳,石塊從她手中咚咚地滾入湖中。

    「霄他很在乎你。」舒綠戀收回了撥著湖水的手,定定地望著她,那細膩的眸光中透著一層愁雲。

    「他在乎我,並不代表我一定得相同地回報他,我若真愛他,這下正好乘機推你下水,一勞永逸。」曲琉衣作狀要撲向她。

    舒綠戀一愣,眼中的愁雲被風吹散,她露出一抹解脫的笑,近於自喃地說道:「好呀,我沒有勇氣做的事,你推我一把,全解脫了。」

    曲琉衣嚇了跳,她定了定心神,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想死?」

    舒綠戀水眸一揚,對上曲琉衣緊張的美眸。「我的心早就死了。」她淡淡地說著,像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般。

    這就是愛情的苦果嗎?那為何總是女方獨自心碎,卻對男方無一絲的埋怨,若說女人最不甘的是在分手時得不到男人一句溫柔的再見,那她寧願兩人互怨終生,也不要那句最後的溫柔。

    「你別為了一個臭男人而心生輕念,不值得。」曲琉衣抓住她的手,情急地喊道。

    「死亡,有時會讓男人一輩子惦著你。」

    「可是人都死了,惦著還有什麼用,倒不如勇敢地活下來,繼續尋找自己的幸福。」曲琉衣不認同她消極的說法,女人不該只是一味的承受,忍讓到最後,只有一顆完整的心碎成了數十塊,不值啊!

    「尋找自己的幸福?呵,女人一離開了所愛的男人,就再也不懂得什麼是幸福了。」蒼白容顏上的淒楚笑容,莫名地擰痛曲琉衣的心。

    西風壓過舒綠戀單薄的身影,她摀住唇角發出一陣輕咳。

    「入秋了,自個兒身子單薄就別逞強。」明明是關心至極,可曲琉衣卻故做不滿地叨念她。

    「我回屋裡拿衣服。」舒綠戀輕拂開落在衣襟上的落葉,準備起身。

    「免了,你這一來回,天都暗了,還是我去較快些。」曲琉衣一躍而起,衣襟上的落葉飄了一地。

    舒綠戀不及喚她,就這樣任憑她消失在樹叢間。

    她歎了口氣,望向被落葉弄縐了的湖水,湖面倒映出一名眼眸透著軟弱的女子,哀哀地回望著她。

    壓在心底深處的落寞總悄然而至,偽裝的堅強騙不了它,它像一滴墨,慢慢地擴散,漸至整顆心都絕望得染上不可救藥的黑色才罷手。

    舒綠戀閉上眼,緊緊環抱住自己,寂寞分幻成千軍萬馬,侵襲她的身子,無孔不入,無堅不摧。

    「剝——」乾燥的枯樹枝被人踩斷的聲音突兀地響在靜寂的空中,舒綠戀聞聲,迅速地收拾起臉上所洩漏的脆弱。

    「琉衣,你來……」

    在她偏過頭的同時,一雙女性的手臂推向她的身子,舒綠戀未竟的語音消失在她的唇間……

    舒綠戀毫無防備,整個人直挺挺地跌進了湖中。

    沒有掙扎,未曾呼救,舒綠戀沉入綠湖中,緊閉的雙眼始終不曾張開,不再留戀世上的一切……

    她看到我的臉了!她看到了!宜兒慌亂地喃喃自語,方才突生的勇氣在舒綠戀不經意的一瞥後,頓時消逝無蹤,只剩下滿腹的後悔和驚懼。

    怎麼辦?要不要救表姑娘?宜兒雙腳抖栗,呆望著漸漸恢復平靜的湖面。

    事情怎會這樣!她只是輕輕推一下,表小姐怎麼整個人沉入湖底,表小姐你別怪我,我不是故意的,你要怪就怪曲琉衣,一切都是她害的……

    恍若舒綠戀的魂魄驅趕在她背後,宜兒拔腿便跑,不敢稍待,慌慌亂亂,一路上她跌倒了數次,明知整個膝蓋都磨出血也不敢停下來。

    ☆☆☆

    曲琉衣拿著舒綠戀的外衣,輕快地走向綠湖,濃密的長睫下覆蓋著盈笑的眼。

    她走到適才舒綠戀坐著的池邊,可湖邊上只剩陣陣涼風,沒看到任何人影。

    人呢?曲琉衣擰起了眉,瞇著眼巡視湖邊的周圍,忽地,她的眼被草堆中的一道金光吸住。

    她疑惑地走近草堆,驀地狂叫出聲。

    「舒綠戀!」曲琉衣心急地俯向她,手緊緊抓住舒綠戀渾身濕透的身子。

    「醒醒,我不准你為了一個男人而……」她哽咽了一聲,痛苦地嚥下了喉頭的酸意。

    「你這個大傻瓜……」她用衣袖小心地擦乾舒綠戀的臉龐,手邊傳來的冰涼,讓曲琉衣難忍心酸。「不值得!舒綠戀,醒醒,你快醒來。」她拚命在舒綠戀耳邊吶喊。

    「啊!」尖細的女音從曲琉衣頭頂上爆開。

    曲琉衣循聲望去,只見宜兒神情慌亂地指著自己。

    「曲琉衣,你竟做出這種喪心病狂的事,我要回去告訴少爺!」宜兒驚怕地慢慢後退,彷彿面對的是個殺人魔王,她悚然一驚,回頭便跑。

    曲琉衣蹙著眉看她離去,絲毫不理她的誣控,低下頭繼續輕拍舒綠戀的臉龐,想喚醒她。

    「你快醒來,別用這種方式來證明你的愛。你傷害自己,可那人知道嗎?在乎嗎?你真是天底下最笨的女人了。」曲琉衣憤然捶打地面,雙目赤紅,鼻翼怒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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