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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文 / 茉曦

    彩霞染紅了湖水,湖上的一朵荷,像是被血染紅般,獨自地在風中搖曳。

    第八章

    「莊主,就是這裡!」宜兒急迫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曲琉衣抬起頭,望著漸行漸近的眾人。

    「就是她,她害死了表姑娘。」宜兒指著曲琉衣,義憤填膺地大喊。

    砌九霄趨近,一見著地上躺臥的人兒時,身子急遽搶前。「放開她!」他從曲琉衣手中抓過舒綠戀的手臂。

    曲琉衣面無表情地望著他,眼前的男人冷漠地令她感到陌生。

    砌九霄的濃眉往下壓迫著眼瞳,宛如一條黑龍正踩在密佈烏雲上,炯黑的眼不悅地瞇起。

    他量測著舒綠戀的脈波後,不發一語地抱起她,未曾看過曲琉衣一眼。

    「是曲琉衣,她害死了表姑娘,她見莊主對表姑娘好,就心生歹意,嗚,沒想到表姑娘這麼好的一個人,就被她……」宜兒摀住臉龐,嗚咽地無法繼續說話。

    原本噤若寒蟬地看著莊主抱著表姑娘離去的眾人,一向平和的目光沾滿了怒意及輕視。

    「蛇蠍美人!」人群中有人突然喊道。

    「人面歹心——」,「最毒婦人心——」。此起彼落的怒罵聲,灌入曲琉衣的耳際,她漠然地昂起頭,掃過每一個淬著毒的目光,美絕的臉龐上是一片不可侵犯的凜然。

    「哎,表小姐好苦,害她的兇手還是一副不知悔改的模樣,嗚……」宜兒又哭又喊聲淚俱下。

    眾人被宜兒這麼一挑撥,兩名壯漢忽然衝上前來,一左一右地抓住曲琉衣,扭緊她的雙手。「我們押她回去,讓莊主定奪。」

    「對,一定要給表姑娘一個交代。」人聲沸騰,理直氣壯。

    曲琉衣半斂的眉眼遇到了臔兒的目光,臔兒黯然別過頭,不去看她。

    她仰望著天際,冬雪未到,她的心卻已慢慢結冰了。

    ☆☆☆

    「跪下!」

    「憑什麼!」曲琉衣直挺挺地望著發號施令的宜兒,她沒做任何傷天害理的事,她不跪。

    宜兒避開她的眼,在心虛的作祟下,她拚命激化眾人的情緒。「大夥兒瞧瞧她一副吃人的樣子,表姑娘被她害了還不夠,她還想捉了我宜兒來補,大家可得護著我些。」

    押著曲琉衣的壯漢憤慨於胸,合力想將曲琉衣壓跪在地上。

    曲琉衣咬著牙,抗拒著肩上的重壓,可她的力量怎抵得上兩個大男人,「跨」一聲,她整個身子都被壓倒在地面上。

    「你們做什麼?」剛收完地租的總管張隆,一回來見大廳內擠滿了人,他擰眉問道。

    「張總管,您可回來了。」宜兒忙不迭地向前,眼眶微泛淚水。

    正想詢問發生何事的張隆,看清了倒在地上的人影時,驚呼出聲。「琉衣?你怎倒在地上,快起來。」

    宜兒見張隆只注意著曲琉衣,怒火更加中燒。「張總管,你別理她,她害死了表姑娘。」

    張隆扶起了曲琉衣,他聞言一愣,偏轉過頭,不可置信地望著宜兒。「你再說一遍。」

    「曲琉衣將表姑娘推下水池,表姑娘此刻正奄奄一息地躺在房裡,莊主正在裡頭看顧著她。」宜兒抹乾眼角的淚珠,傷心地說道。

    張隆看了默立的曲琉衣一眼,沉吟了一會兒才開口道:「事情怎麼發生的?」

    「傍晚時,我看見曲琉衣鬼鬼祟祟地離了主屋,往僻遠處走去,我覺得可疑,於是就跟在她後頭,沒想到走到了湖邊,竟看到表小姐渾身濕淋淋地躺在草堆裡,她一定是被曲琉衣推下去的!」宜兒口誅筆伐地指著她口中的罪人。

    她一路跟著曲琉衣和舒綠戀兩個人走到了湖邊,她躲在樹後窺望他們,過了不久,曲琉衣忽然先行離去,一時新仇舊恨湧上心頭,宜兒心生歹念,想將舒綠戀推下湖,再將她救起,等她清醒時,將向舒綠戀表明兇手是曲琉衣,沒想到舒綠戀竟看見了她的臉,她只好一不作二不休,眼睜睜地任舒綠戀沉入湖底。

    可是,舒綠戀既沉入了湖底,後來怎會躺在湖邊的草地上?難道是有人看到了她的行為,乘她走後,就趕緊把表小姐救上岸來?

    「宜兒,你所說的都是真的嗎?」一道冷冽的語音突然響起。

    宜兒聽見莊主的聲音,心一驚,腳下一軟,竟跪倒在地上。

    眾人被砌九霄漫天的怒氣給嚇得膽戰心驚,身子不由自主地讓出一條路,讓他通過。

    他坐上了廳中的主座,震怒的神情,讓眾人想起了當日兀立在江上威風赫赫的景象。

    「你要敢有一絲假話,我撕爛你這張嘴。」曲琉衣冷硬地撂下狠話,她的心中有一股悶氣,她不懂為何宜兒會一口咬定,是她將舒綠戀推下河,活似宜兒眼睜睜看到般。

    「放肆!」

    砌九霄的黑眼佈滿怒潮,忿然的眉像條黑龍穿過滿空的烏雲,直向曲琉衣襲來,黑襲利爪一伸,抓破了她強掩的防盾。

    「說,為何將綠戀帶到綠湖邊,你居心何在?」砌九霄的指尖撫向左耳上的銀環,可沁涼的銀環卻無法紓解他滿腔的怒濤。

    「是她硬跟來的。」

    砌九霄掌心陡然用力一拍,椅上的把手應聲而碎。

    曲琉衣毫不畏懼,揚起目光,冷冷地睨向他。「我不懂她為何要誣賴我,但我絕沒有將舒綠戀推下池,不管你信或不信。」

    「不是你,難道是綠戀自己跳下池子。」

    「也許事實真是如此。」曲琉衣坦然地與他怒放的眸子對望。

    她瞇眼想找尋她眼裡存有的任何一絲信任,可是她失望了,黑眸裡只有狂潮怒濤,她自嘲地笑歎。「或者,最該沉入湖底的是我,而不是她,砌九霄,你說是嗎?」

    「別惹怒我。」砌九霄的呼息頓時收緊,陰沉的神情如暴風雨之前的天空。

    「難道不是嗎?此刻,無論我說任何話,你都認定我是在說謊,我再辯解又有何用?反正我曲琉衣在你的眼中就是個蠻橫任性,無惡不作的人,我早就不在乎了。」

    對著砌九霄,曲琉衣不顧一切地吶喊發洩,她所嘶吼出的每一字,都是受著鞭撻的心所發出的每一聲痛呼!

    她狠狠咬住下唇,像要咬斷曾有過的情念。

    「不在乎,會喊得如此激動?」砌九霄深不可測的眼燃著嘲弄。

    「你!」曲琉衣咬破下唇,殷紅的鮮血沿著唇角滴落下來,點點染紅了衣襟。

    砌九霄恣黑的眸子染上一層血色的紅艷,他眉睫微斂,輕啟薄唇。「你問都不問綠戀身子如何嗎?」

    「她……還好吧?」曲琉衣一愣,想起了生死未卜的舒綠戀。

    「看不出你挺關心她。」砌九霄挑起眉,冷哼聲從高挺的鼻樑中逸出。

    「我要等她醒來,證明我的清白。」曲琉衣無視砌九霄的嘲弄,刻意收拾起自己臉上洩漏的情緒,一層一層包覆在逐漸僵硬的心下。

    「很好,來人!」砌九霄一揚手,兩名壯丁迅速向前。

    「莊主?」

    「將曲琉衣押入柴房,等表姑娘醒來之後,才放人。」砌九霄一說完,兩名大漢迅速地押住曲琉衣。

    「哼!砌九霄,你犯不著使出這麼卑劣的手段,我絕不會逃,等舒綠戀醒來,我一定要你還我一個清白。」她深藏在心底深處的情念,被砌九霄無情的言辭給活生生地折斷,剩下的只有不甘被誣陷的怨氣。

    砌九霄面無表情地望著她被押下。囚禁她,是為了不讓她離去。若不將她關在柴房,他怕她在氣憤之餘,會像隻鳥兒飛出他的世界……

    在他診視綠戀時,曾發現她的身子有一股弘大的內力流入,若不是這股內力,恐怕早已回天乏術,是誰?琉衣和砌風山莊的家丁不可能有如此修為,難道是有人潛進莊中加害了綠戀,可是既然將她推下湖,又為何要救她,砌九霄百思不解這其中的原因。

    「宜兒。」砌九霄叫喚呆在原地的宜兒。

    「莊主?」宜兒凝懼交加地向前。

    「再將你所看到的一切,仔細道來。」漫天的怒火已平息,砌九霄回復冷靜的思緒,要宜兒再詳說一遍,看自己是否有遣漏些什麼。

    「是。」

    於是,宜兒又將適才的話再重說一次。

    「你說你一路跟著曲琉衣,那麼,曲琉衣的一舉一動,你應該是看得一清二楚,不是嗎?」砌九霄偏著頭,銳利的目光細審著宜兒。

    宜兒困難地嚥了下口水,緊張地抓著裙裾,她害怕莊主的目光,像是會穿透人心般。

    「回答我。」

    宜兒不甚自然地點頭。

    「既然如此,曲琉衣一直在你的視線範圍之內,她為何會有機會將綠戀推下池,若有,我相信你一定會阻止她的,對嗎?」

    「我……」

    宜兒正要爭辯,砌九霄截斷她的語尾,繼續分析。「你看見的只是曲琉衣『剛好』站在濕淋淋的綠戀身旁,所以驚慌之餘,不細想,就推測綠戀是被曲琉衣推下池,你認為我說的對不對?」砌九霄將各個疑點一一擊破,眾人隨著他的剖析,才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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