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米亞
這些年來,她身邊雖不乏男伴,但她心中始終確定只有她的降昊哥哥才是唯一的最愛。
她在等。
一直在等。
等他畢業,等他取得正式醫師資格,好不容易知道他要辭掉市立醫院的工作,她欣喜若狂,以為可就此朝夕相處,沒想到他回長島時,她人在英國,待她度假回來,他又走了,而且還沒說要去哪裡。
前幾天,父親最重視的一個助手三更半夜匆匆而入,貪先歸晚的她一時好奇,躲在門口偷聽。
起先,都是一些很無聊的句子。
例如「那幾個人布線不密」、「漏掉一個人物」、「沒想到方家還有一個兒子」之類的,她打打呵欠,正想離開,卻聽見一句:「降昊少爺要我們再派一些人過去台灣,細心一點的」。
沒錯,朱德的規矩多,但「瞞上不瞞下」是千古不變的道理。大小姐要知道什麼事,大家還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只要別讓上頭的人知道就行了,否則在德爺大發脾氣之前,她早先肅掉他們一層皮了。
他們說,她從小喜歡到大的降昊哥哥為了一個姓方的女孩子,暫停了手邊的一切,千里迢迢跑到台灣那個小地方的醫院擔任醫師,目前,跟那個女孩正在進展中。
朱寧寧聽了,幾乎氣炸。
她不允許,她喜歡了他那麼久啊!
當飛機飛離皇后區的天空時,她就對自己發誓要將他奪回來。
嚴降昊是她的,誰也不准把他從她身邊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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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她正與那個叫方澄雨的人面對面。
就朱寧寧的眼光看來,她未免簡單得過分。沒化妝、衣著普通,沒有任何飾品,就連頭髮也是自然留長的直髮,像一杯白開水,光看就知道是食之無味的類型。
她會讓她知難而退的。
「我想降昊沒跟臉色提過我吧?」朱寧寧從煙盒中取出一支涼煙,熟練的點燃後深吸了一口,開始說起她在飛機上想好的對白——「他這個人很花心,但又喜歡做作專情,惹得那些他逢場作戲的女孩子都以為自己才是他一生的最愛,其實,她們什麼也不是。」
方澄雨微一點頭。「嗯。」
朱寧寧一愣,原以為接下來會是一場唇槍舌戰,沒想到對方居然一個字就打發了。
她得到的消息明明就是「兩人發展得不錯」,怎麼她會是這樣的反應?
「你沒聽清楚我的話吧?」朱寧寧放大了音量,惹得咖啡館中的其他客人頻頻回望。「我說,他很花心。」
「我聽到了,然後呢?」方澄雨不明白,紅髮女郎在跟她叫囂什麼。
她根本不喜歡嚴降昊,他花不花心又關她什麼事?
沒錯,他是奪走她的童貞,充其量的結果不過是她不再是處女,她沒迂腐到必須因為兩人上過床就對他死心塌地。
她唯一的感覺是:紅髮女郎很可憐。
看樣子她很在乎他,但顯然他卻讓她不放心。
愛情……不該是這個樣子的。
雖然她沒談過戀愛,但如果有朝一日她有了喜歡的人,她絕對不會背叛對方,也絕對不會傷害對方,更遑論一時之欲而傷害對方。
如果愛情中有著許多的不安,那樣的愛情未免可悲。
澄雨啜了一口微冷的花茶,等待。這些日子來,沉默已成習慣,而且她也覺得,等別人開口沒什麼不好。
人心難臆,多傾聽是不錯的選擇。
相對於方澄雨的心平氣和,朱寧寧就顯得浮躁多了。
「我看你好像不懂我說的話。」她捻熄了煙,很快的再點燃一支。「他對你只是玩玩而已,你還是早些離開他吧。」
「我又沒纏著他。」是他不放過她的。
「那你為什麼不離開他?」
「我不能離開的是醫院。」澄雨連忙為自己辯白:「我念的是醫院附屬的護校,三年來學校沒收過半分錢,條件是畢業後必須在醫院服務滿五年,如果能走的話,我早走了。」
朱寧寧第一次出現了笑容。「我可以幫你付賠償金。」
「賠償金我家還給得起,問題是,我要怎麼跟家人交代辭去工作的原因。」這些日子來,每個人都以羨慕的眼光看她,澄雨悶了一肚子話,現在有人願意聽她說,不管那人的動機是什麼,她都達到舒壓的效果。「如果沒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家人一定會擔心,我不要他們擔心。」
「那、那……」朱寧寧雙眼一亮!「調到聖瑪麗其它分院呢?隨便編個理由,就說分院人手不夠,調你過去幫忙。」
澄雨一臉洩氣。「我又不是院長,說調就調。」
「這我做得到。」
「真的?」
朱寧寧笑得更由衷了。「真的。」
有錢能使鬼推磨,在長島時她闖過更大的禍都用錢壓下來了,她不相信調一個護士這點小事會辦不到。
只要方澄雨不在降昊哥哥身邊,就沒問題了,如果他喜歡台灣,她也可以搬到這裡來住……
「什麼時候這麼積極了?」不知何時進入「咖啡樹」的嚴降昊拉開澄雨身邊的木椅坐下,對著朱寧寧漾出一抹難解的笑。「我以為你以游手好閒為樂。」
朱寧寧露出一抹討好的笑。「降昊。」
「嗯?」他瞇起眼睛。「你叫我什麼?」
「降昊……哥哥。」
「這才乖。」
他怎麼來了?
朱寧寧眼光一轉——方澄雨,一定是她。
答應來赴約後,又打電話叫降昊哥哥出來,讓他看到她嫉妒的醜陋模樣,她剛才是在演戲吧?卑鄙!
「你叫他來的?」
「我?」朱寧寧拔高了聲線,「是你吧!」
方澄雨別過頭。「我叫他來做什麼?」
「這句話該鐮……」朱寧寧說到一半突然想起幾個嫌犯。
她將眼光轉向那幾個從紐約一路跟來的保鑣,全都清一色低著頭,沒人敢看她。該死!不管是誰在她的三令五申下還敢吃裡扒外打電話跟降昊哥哥告密,回去都有他們好看。
「寧寧,你待會有事嗎?」
她很快的回答:「沒有。」
她在這人生地不熟,會有什麼事?何況,他們好久沒見面了,她還想多跟降昊哥哥聚一會呢。
「沒事的話,你慢慢坐。」他起身,順手拉起方澄雨。「我們還有事,不陪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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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降昊這一拖,就把方澄雨直拖往「美麗公寓」的十七樓。她不是不想掙扎,是因為手腕在「咖啡樹」時就被他拿住了,他的力道極大,痛得她除了深呼吸之外,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一進門,他立即露出那個只有她知道的第二人格,將她整個人推倒在光滑的木質地板上,自顧自地走到酒櫃前倒酒。
他低估了寧寧。
前幾年她從長島到曼哈頓找他的事,是他告訴朱德的,讓寧寧在眾人前受辱,也是他的意思,沒想到那個死丫頭還是學不乖,若不是顧忌「咖啡樹」與聖瑪麗不遠,怕壞了他一意建立的溫文形象,他也許會親自動手,讓那個自以為是的小潑婦徹底死心。
她同方澄雨說了些什麼,嚴降昊雖未耳聞,但也可大概想見。
他太清楚寧寧對自己的愛慕。
寧寧太蠢,蠢得不明白一個道理——如果他不要,她再癡情十倍也沒用;換言之,如果他要,就算對方逃到天涯海角,他都會想辦法把她揪出來,一輩子綁在身邊。
他端起杯子,將琥珀色的酒汁一仰而盡。
等第二杯飲盡,他終於走到玄關,把半晌不見爬起的方澄雨架起,再度將她猛力一推——這次比較好,迎接她的是藍色的大沙發。
她還是動都不動,他只聽見細微的呻吟。
嚴降昊走過去,先撥開她散亂的發,很好,玄關那一摔沒撞到額頭,也沒撞到鼻樑,他檢查她的手。
左手上有一圈他製造出來的瘀痕,右手無名指跟小指已經腫起來了。
重擊後的結果。
以西醫的身份,他會要病人冰敷,但其實這種挫傷的最佳方式是中國老祖先發明的推拿。
他從置物櫃中拿出藥膏,沾取一些後拉過她的右手,才滑開藥膏,方澄雨立即叫了出來:「輕一點!」
他微一笑。「怎麼,肯開口了嗎?」
一個人的意志再堅強,也無法抵抗肉體上的弱點,腦中負責接收的「制動閥」不比轟眼可隨意開閉,痛就是痛,除非有藥物抑制,否則制動閥會老老實實的迎進所有的感覺。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她已經好一陣子沒跟他說話了。
「痛就要說。」嚴降昊故意加重在她指節上的力道。「不然,我怎麼知道要用多少力氣?」
「輕……」
「什麼?我聽不清楚。」
「輕一點啦!」
「早就說好了,不是嗎?」他卸下了大半的力氣,看到她緊蹙的眉心稍稍舒展。「這樣好不好?」
方澄雨微一遲疑,點了一下頭。
此刻,她沒有抵抗他的觸碰,也沒有要逃開他的意思,十分乖順,他喜歡她聽話的模樣。
他的心情不覺好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