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孟薰(花暖)
「有什麼棒的?」溫望非發現自己無法想像,她哪天忽然決定跟誰過一輩子的模樣,他心裡倏地下舒坦起來。
「很棒呀!」夏橘兒雙手撐著下顎,完全是夢幻少女般的姿態。「兩個人在萬人中相遇,喜歡對方、試探對方、習慣對方。
有時候吵架,有時候甜蜜,晚上很寂寞的時候,可以打一通電話把對方吵醒,甜甜的撒嬌,吵起架來,哭得眼睛紅紅腫腫,可卻從來不想放棄彼此。」
溫望非望著她發光似的小臉,奇異的感覺在心頭漫開。
「最後有一天,男生決定鼓起勇氣跟女生求婚。他會很不安、很慎重地拿出積蓄,選一枚燦爛耀眼的戒指,約在很有氣氛的餐廳,彆扭的問女生『可不可以嫁給我?我會愛你一輩子』的話。
女生感動地一面掉眼淚,一面答應了。於是兩個人開始準備婚事,一起穿得漂漂亮亮進禮堂,新娘含著淚怕把妝弄花,新郎站在禮堂的一端,等著新娘的爸爸將最疼愛的女兒托付給他。
結婚之後,兩個人一開始很甜蜜,怎麼樣都不想分開,可是慢慢開始有小小的摩擦,女生會怪男生上完廁所不把馬桶蓋放回去,男生會怪女生老是不蓋好牙膏蓋子。
兩個人會為這種小事氣得好幾天不說話,可最後都笑著和好了。因為他們約定過要一起走完一輩子。」她圓亮的眼眸彷彿預見了那樣的景象。
笨蛋的夢!看著她迷濛的雙眼,溫望非眼神柔和了起來。
「後來,女生懷孕了,生了小娃娃。是個漂亮的小女生,只有眼睛像爸爸,不過爸爸高興得不得了,他從男生變成男人,從老公變成爸爸了。爸爸很寵小女孩,每次小女孩做錯事,媽媽板著臉凶她,爸爸就會心疼得不得了。」
夏橘兒漾起了笑容,繼續說:「去遊樂園的時候,爸爸會買下小女孩想要的東西,媽媽只好沒轍的說:『孩子不能這麼寵。』慢慢地,小女孩長大了,唸書、叛逆、偶爾會做錯事情,可也慢慢長大了,也交過一、兩個男朋友,有時候紅著眼睛跑回家,不理會爸爸媽媽的關心追問,就這麼失戀了。終於有一天,她也遇見了她喜歡的男生,決定要結婚。」
夏橘兒輕輕笑著,繼續說道:「爸爸媽媽會很緊張的調查這個男生,看他會不會好好對待他們的小寶貝。然後女兒就這樣出嫁了,婚前的晚上,爸爸還躲在被子裡偷哭,第二天把自己的寶貝交給別人。
時光這麼過去,女孩也變成媽媽,爸爸媽媽也變成了爺爺奶奶。爺爺跟奶奶看著小孫子長大、看著兒女有了自己的事業、看著身邊的老朋友一個個走掉,看過了好多好多事情,他們卻一直牽著彼此的手,從來沒有放開過。」
夏橘兒揉揉眼睛,自己覺得很感動。「有一天,他們已經太老太老了,再也抓不住對方的乎,只好約定,閉上眼睛以後,誰都不要為誰哭泣。因為這一輩子已經太幸福了,不能用眼淚當結局。就這樣,螢幕慢慢黑掉,TheEnd。」
「這就是我的夢想。」夏橘兒燦燦地對溫望非揚起笑容。
溫望非以深思的表情凝望她的甜蜜笑臉,無法形容此刻自己心裡翻騰的感覺。
他一直以為小時候的夏橘兒想要結婚,是為了那件美麗的新娘禮服,後來的夏橘兒想要結婚,是為了想找個可靠的男人依賴。他從來沒想過,她這一切的背後,會是這樣的夢想。她的夢想妤簡單、好平凡,卻好幸福。
或許是從小生長在父母離異的家庭使然,他從來不覺得結婚有什麼好,加上愛好自由的天性,更讓他從來沒動過結婚的念頭。
但就在她閃爍著夢幻般的眼眸,細細描述那番景象時,他的心好像被什麼東西給刺痛了,他一直以來所擁有的和追求的,忽然變得空蕩蕩。
「你呢?飛天狗?」夏橘兒眨著明燦的黑眸,問得溫柔又認真。「你的夢想是什麼?」
溫望非看著她澄澈的眼眸,無法回答。「回家。」
最後,他避開了問題,做了他老是在她面前做的事情—逃避。
∼∼∼
美麗的周休二日,溫望非的公寓裡,來了四位客人。
這是「非常保全」裡五位年輕的高層們每個月例行舉辦的「Men'sday」了。
這五個從同一所中學畢業的菁英份子,每個月的第二個星期,總會一起在溫望非的公寓裡進行毫無目的、純粹打發時間、聯絡感情的聚會。
一般而言,成年男子們的聚會話題總離不開選舉啦、政治啦、股票之類的,但這些完全無法適用在這裡的聚會。
專門為聚會所設計的房間裡,此刻正煙霧瀰漫,喧嘩熱鬧。
「換我玩!換我玩!」
「項敬之,你剛已經被KO了,認命點。」
「我一直打下到這一關,你先借我玩,我待會過關再還你。」
「不要,你根本不會玩。」
「蔣承禮!」
「我在。」這種毫無內容可言的吵鬧,大概就是此類聚會的平均水準。
光看平日穩重成熟的蔣承禮,此刻叼著煙,目光直盯著電視螢幕打電動,就可想而知其他人的落差了。
不過,毫無落差的人也是存在的。
「學弟!喏,這是我特地買給你的H-Game,夠義氣吧!」搶不到電動的項敬之轉頭過來,掏了一片美少女養成的光碟給耿仲平,一面擠眉弄眼。「很贊喔!你不像學長我,這麼有實戰經驗,玩玩遊戲也不錯。」
像這種原本就沒有程度的人,是無法擁有落差的。
耿仲平面紅耳赤的收下大禮,一逕傻笑。
「不要破壞品酒的氣氛好嗎?」溫望非輕輕晃動著手中的紅酒,伸腳踹了項敬之一下。
今天石晉特地帶了一瓶托人從法國帶回來的新品紅酒,原該是大夥有氣質的坐在皮椅上抽雪茄、品嚐高貴紅酒的情景,現在卻活像幼稚園的遊戲室,亂七八糟。
「美酒要有佳人配。」項敬之端起自己的那杯,笑得一臉曖昧。「眼下沒有佳人,我項敬之,美少男本人就借你們觀賞一下吧。」
耿仲平一口酒還沒吞下去差點又吐出來,嗆在喉嚨裡,拚命咳嗽。
「這個反應夠誠實。」蔣承禮過關之後,按了暫停,站起身來活動筋骨,順便把煙捻熄,一手端起自己的酒杯,在沙發上落座。
「啊!你又過關了!」項敬之瞄到螢幕上的訊息,想站起身過去偷玩,一腳被蔣承禮絆倒。
「喝酒!」蔣承禮簡單下令,一離開電動,那股沈穩氣質又回來了。
項敬之依依不捨的看了螢幕一眼才坐下,端著酒杯,沒電動可打,只剩下一個話題可聊——八卦。
「望非,聽說你跟橘兒有姦情啊?」項敬之完全沒聽過什麼叫「試探」,直截了當的直指八卦核心。
「好說。」溫望非輕描淡寫的帶過。
「好說什麼?」他項敬之哪是那麼容易被打發的?!「最近橘兒天天替你準備三餐,公司同事一直催我打聽,問問看你們是不是已經有姦情了?」
「那是她雞婆。」溫望非淡淡一笑。
自從她知道他飲食不正常之後,她就變成了他的超級管家婆,每天照三餐盯著他吃飯,雖然很煩,不過胃痛的次數的確減少許多。
而他也開始發現,她的廚藝真的很下錯,而非公司同事們的謬讚。
「聽說,你們十八年前就認識了。」蔣承禮忽然冒出一句話,引來眾人驚歎。
「十八年前?」項敬之差點從椅上跌下來。
跟兄弟認識十二年,這麼重要的情報他怎麼會漏掉?!
「我們十二年沒見面。」溫望非悠閒地補充。「那是年幼時期的事情了,沒什麼好說的。」
「那現在呢?現在的事情有什麼值得說的嗎?」蔣承禮慵懶地斜躺著,眸光精明。「據說,橘兒非常想結婚。」
「喂喂!等一等。」項敬之忍不住插嘴。「自己想結婚的人,不要老是想煽動別人做傻事。」
「這不是煽動,是提醒。」蔣承禮撇了撇唇。「若沒那個打算,就不要招惹人家,這道理你知道吧。」
「當然。」溫望非喝了一口酒,平和的眼眸掠過了一絲煩躁,但很快消失。
這是他極端不想承認,又難以否認的事情。
不知何時,他已經開始對夏橘兒,產生不應該存在的情愫了。
上班的時候,他的眼中不再只是那些文件報表。
他常常會忽然驚覺,自己正在某個角落,遠遠看著永遠都有男人圍著打轉的那抹粉色身影。
他開始因為她對別人綻開了甜甜燦笑,而心裡不是滋味;當她特地為他準備食物,用管家婆的口氣說「你吃完才可以工作」時,儘管心裡覺得她很煩,不過心裡卻總是有種說不出的平和。
自從那晚聽過她的結婚夢想,他的腦海裡,就有著揮之不去的影像。那影像裡,是她跟某個男人一起經歷夢想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