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孟薰(花暖)
光是想像,他就覺得心裡有股討厭的氣悶,簡言之,就是他想把那男人的頭扭斷之類的氣悶。他不笨,他知道這是什麼。
這是忌妒,是戀愛中的一種情緒,是他這輩子都不想沾上的東西。
戀愛會讓人變笨,變得失去理智,變得連自由都可以不要。
可是他喜歡自由,他不想和誰有牽絆,這樣一點都不瀟灑。他想飛。
「望非。」蔣承禮的眼神變得認真。「事情改變的時候,掙扎總是難免的,不過千萬不要陷入執著。」
這絕對是過來人的教誨,他一度也是排斥婚姻的人,走到這一步,他方能明白箇中滋味。
「不是每個人都適合被改變。」溫望非淡然回答。
「適不適合也得試過才知道。」蔣承禮對他揚起酒杯。「你是個聰明人,不要讓自己做出可能會後侮的事。」
溫望非笑而不答,只是舉起酒杯回敬他。
「兩位高人到底在講什麼禪機?」幹嘛把場面搞得這麼神秘?項敬之終於受了的插嘴。「我們現在聊的是同一件事情嗎?」
「這是聰明人才明白的事情,你這個笨蛋就不用浪費腦汁了。」蔣承禮恢復諷笑的表情。
「我就不信只有我不懂。」項敬之轉頭問:「耿學弟,你聽得懂他們在講什麼嗎?」
「床前明月光,疑似……」很好,這個已經醉了。
「阿晉,你懂嗎?」放棄醉趴在桌上的耿仲平,項敬之轉問自己的好兄弟。
「懂。」石晉眼神深邃,若有所思,答了一個字。
項敬之一臉驚駭,竭力深思自己最近是否真的智商降低。
「別費心思了,笨蛋。」蔣承禮嘲笑道,一面將眼光栘回溫望非,寓意深遠的凝望他。「橘兒這兩天都會去相親,你當真不在意嗎?」
「多事!」溫望非淡淡哼著。「你又知道她要去相親了?」
「當然。我跟「你的」小橘兒交情匪淺。」蔣承禮加重語氣,臉上露出諷笑。
「關我什麼事?」溫望非握著酒杯的手,微微使力,表情仍舊無動於衷。
「是不關你的事。」蔣承禮難得好心,替他找台階下。「只是身為認識十八年的老朋友,有空去『關切關切』,也是人之常情。」
「再說。」溫望非神色自若,心裡卻再也無法平靜。
第六章
「夏小姐,你平日的休閒活動是什麼?」戴著眼鏡,職業是普通上班族,身為今天相親的男王角—陳先生,誠意十足地看著眼前的美人發問。
「我喜歡……」夏橘兒心不在焉,眼神不時往角落的方向瞟去。
那是飛天狗吧!他在這裡做什麼?
遠方角落,昏黃的燈光下,一名俊秀挺拔的男子穿著深色高領毛衣,溫文閒散的翻閱著雜誌,黑髮間,一絡鐵灰色挑染的明顯標誌,完全應證了夏橘兒的猜測。
「夏小姐?」
「……飛天狗。」夏橘兒低聲咕噥。
「飛天狗?」這是什麼新出品的卡通還是玩具嗎?陳先生迷惑的在腦中搜尋近日看過的各式玩偶,獨缺這項。
夏橋兒眼神收下回來,依舊繞著遠處的人影打轉。
溫望非隔壁桌的兩名年輕女子,正帶著羞怯的笑意打量著他,沒幾秒鐘,其中一名相貌姣好的女子站起身,走過去對他低聲說了些什麼。
啊!飛天狗被搭訕了—夏橘兒驚訝地看著眼前的景象。
她當然知道飛天狗很帥,可是這認知……跟親眼見到他吸引女生,是截然不同的兩碼子事。
溫望非抬起頭,對那名美女露出溫文爾雅的熟悉笑容,低聲說了幾句話。
看見他笑,她心裡忽然像打翻了各種調味料,紅紅綠綠、酸甜苦辣糊成一片。
「唉。」無解的心情讓夏橘兒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夏小姐,你怎麼了?」見美人歎氣,陳先生連忙關切。
「沒事。」夏橘兒輕吐了一口氣,努力振作。
她應該要認真相親才對,說不定眼前這男子,就會是她以後的新郎。
「那麼陳先生你的興趣呢?」夏橘兒勉強燦笑詢問。
「我的興趣很廣泛,平常我喜歡……」
接下來的所有字句,在夏橘兒耳中聽來,都成了外星語言,她忙苦把眼神固定在對方身上,不讓自己分神去看另一個角落的男女,進展到什麼程度。
看著對方一張一合的嘴發愣,夏橘兒默數著時間,希望能慢慢斂回自己遠揚的心緒。
依照地球人說話的正常速度,對方應該已經背完兩次「禮運大同篇」,但她還是心煩意亂,好想轉移目光去看飛天狗。
好吧!再看一次就好了。
夏橘兒這麼安慰自己,迅速挪開眼神,發現那個位子早已空空如也,而鄰座兩名女子也消失無蹤。
他們不會是去約會了吧?她錯愕的左右張望,心情跌到谷底。
項敬之曾經跟她說過,他、飛天狗跟蔣承禮三人,平常的休閒活動就是上酒吧喝酒、把美眉。
初聽時,她心裡只是有一點怪怪的感覺,畢竟飛天狗是單身男人,會去把美眉也是正常的。
但現在親眼見他活生生被美眉把走,她心裡又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古人說得真好:「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
同理,聽說男人風流,不如親眼看他下流!
夏橘兒用力叉起一小塊牛肉:心裡非常、非常、非常的不平靜。
下流!下流!下流!
「下……下流?」陳先生瞪大眼睛,完全處在狀況外,無法理解為什麼自己登高望遠這種如此健康清新的休閒活動,會搏來美人的「下流」二字。
「夏、橘、兒。」一道溫和的男中音,鬼魅般的響起。
夏橘兒聽見這熟悉的嗓音,渾身一震,連忙轉頭。
「飛……飛天狗?」他不是已經去風流快活了嗎?夏橘兒瞠大明眸想著。
「這位是?」陳先生開始有點認知,他本身應該不是地球人,否則怎麼會跟這個世界如此格格不入。
「我是橘兒的上司。」溫望非謙恭有禮的伸出手,與對方交握。
「你好,敝姓陳。」陳先生連忙還禮。「不介意的話一起坐。」
「不了。」溫望非黯然一笑,表情帶著明顯的焦慮。「抱歉,我的朋友出了意外,他在台北沒有親人,我必須馬上趕過去。」
「誰出了意外?」這台詞怎麼有點耳熟?儘管如此,夏橘兒還是不疑有他的向溫望非追問。
「項敬之。」抱歉,兄弟,你又死了一次!
「項大哥他……」夏橋兒驚訝的連忙站起身。「他怎麼了?我出要去。」
「可是你……」溫望非表情為難,將眼光調向陳先生。
「陳先生,我……」夏橘兒會意,表情歉然的轉頭央求。
「沒關係、沒關係。你們去,你們去,不用擔心我。」
我會在外太空好好照顧自己的。
∼∼∼
「飛天狗,項大哥他沒事吧?」出了餐廳門口,夏橘兒被神色凜然的溫望非拉著手疾走。
溫望非沒答話,表情異常冰冷,直走到他的車子旁才開口。
「上車。」他簡潔命令著,上了車,不發一語的發動車子。
他終究還是沈不住氣,來找她了。
原本只是說服自己來看看她相親的情況,畢竟認識多年,如果能看她找到好歸宿,他應該也可以放心,繼續自己自由自在地遊戲人間下去。
可是遇上她,他的自制力、他的「般若波羅蜜多心經」全都沒用了。
剛在餐廳裡,他知道她發現了他的存在,也知道她頻頻偷看他的舉動,可是當鄰桌女子來搭訕時,她居然能釋然的繼續她的相親,繼續對別的男人亮出那抹明燦的笑容。她的不介意,讓他全然失控了。
「項大哥他情況很嚴重嗎?」看溫望非難看的臉色,夏橘兒忍不住怯怯地問。
溫望非默不作聲,夏橘兒只好自行猜測結果。
唉!飛天狗跟項大哥這麼好,心情一定很難過。
夏橘兒難過的想,看著他俊美儒雅的側臉,和微皺的眉頭,她心一軟,伸手握住了溫望非放在排檔上的手,沒察覺對方的震動。
「事情都發生了,你……你別太難過。」
溫望非斜睨了一眼夏橘兒,發現她甜蜜的小臉此刻不僅神色哀淒,連聲音都降了好幾分,隨即明白她的小腦袋在想什麼,嘴角忍不住輕輕揚起。
笨蛋!真是笨蛋。
因為她溫暖的手心,他的心情平和下來,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他溫厚且較為粗糙的手掌,輕而易舉包住她的,修長的手指輕緩地摩挲著她細嫩的手心,惹來夏橘兒的臉紅心跳,卻又不好意思把手縮回去,只好動彈不得的任他把玩一下子。
「到了。」一段不短的車程之後,溫望非再度開口,輕聲宣佈。
「到了?」一路上腦袋裡胡思亂想的夏橘兒這才抬頭,一抬頭,發現四周的景物異常熟悉。「這裡是……」
裡安大廈,他們的舊居。
溫望非沒多做解釋,下車之後,理所當然的牽著她的手,走進大廈。
早在溫望非搬離之後幾年,夏橘兒因為家庭環境逐漸優渥,也隨著父母離開了公寓生活,有了自己的房子。算算,也將近七、八年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