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曼翎
「我既然來了,豈能讓你如願!」李霆溫文不再的怒臉上透露著強烈的恨意。手一揚,自袖口射出一把匕首割斷了白綾,也割斷了映橋自殘的決心。
望著白綾飄然落下,映橋淚流滿面地跨下圓凳,坐回床沿別開臉倔強的不願正視他。
他是如此薄倖、而她又不願為娼妓,早晚是死她早已認命,他何苦再來擾她?她好恨!恨他,恨一切!
「跟我回京!」他不由分說的幾個大步來到她面前,霸道地拉了她的手就要往外走。
映橋滿心的嗔怨一傾而出,她憤然甩開他的手,順勢一個巴掌打在李霆臉上。而李霆也沒閃,只是瞇著危險的怒眼看著眼前犯了殺頭死罪、讓他又愛又恨的女子。
她到底知不知道她這一巴掌打的是當今的太子殿下?
「你憑什麼生氣?你憑什麼掌握我的生死?又憑什麼決定我的去留?濫情的是你不是我,我不需要忍受你的無禮。要生要死我自己決定,要去要留我亦可自主。我不需要你……不需要你……我恨你……恨你……好恨你……」
映橋由高聲嘶吼漸漸因哭泣而字不成句,用的是二十一世紀的感情觀來挑釁古代的君主威權,更不覺得她這一巴掌打的是當今的太子殿下。
「我不要挽這髮髻、不要著這唐裝,我要自己的衣服,我要回家……」映橋氣極了,像小女孩一般任性起來。胡亂地拔下發上的珠簪、金步搖等首飾,再扯下身上狐毛領、牡丹繡紅外衣,甚至想脫下身上粉色綢衫裙。不過她可不想便宜了李霆那傢伙,立即停下手中的動作,為自己無力掙脫困境而掩面哀泣不已。
李霆見她如此不可理喻,難抑焚身恨火,一個箭步欺身而上將她壓上床,狠狠的攫住她的檀口丹唇。
他吻她是想洩恨,然而他的唇才沾上她的,那魂縈夢繫的思念和深深的愛意頃刻如潮水般湧上心頭。吻著她、撫著她,這分熟悉和依戀滅了他的恨、他的怒。
「映橋!這十個月幾乎要毀了我。你可知道我多麼想你?甚至心痛得要死去……」
在吻的間隙他在她耳邊低喃。
「我怎能相信你的話而認同你的欺騙?當我那麼癡傻地急趕去替你溫床時,事實擺在眼前……」她說的是撞見他與朱玉娘的溫存。不忍憶起那充滿虛偽和背叛的一幕,當他的舌又竄進她口中時真恨不得咬下他的舌頭,只是她愛他、不捨得!
李霆放開她的酥胸撐起身子,詭異地笑凝著她問:「你急著趕去替我溫床?」
「不……你走開……別讓我忘了恨你……」她恨得牙癢癢的,掄起粉拳捶他結實的胸膛,他卻只顧著欣賞她泛紅的嬌容。
「映橋!你還沒回答我。」他斂笑沉聲道。
「我……」舌頭打了結,在他懾人的威儀下,她只能困難地點了點頭。
「你這個傻子,我差點被人暗殺致死,還遭你誤會……」李霆的眼神流露對她慣有的溫柔,一邊憐惜的撫弄她的長髮,一邊解釋這件讓她走出他生命、讓他痛苦不堪的禍事。
「真……真是這樣?」映橋哭腫的眼又蓄滿淚,不害臊的拉下李霆的臉激動地狂吻著。
看來她這十個月的身心煎熬白捱了,也難怪腕上的紅絲線不斷了。
「噢!噢!」李霆咬牙忍欲,痛苦地低吟一聲翻身離開她。「此地不宜久留,我們有的是時間。」
他起身抱起她就要往外走。
「我有說過要跟你回京了嗎?我有權利決定……」她仍小小地使了點性子,噘起嘴撇開臉去。
「映橋,別跟我爭,你那套女男平等的論調在此地是行不通的。記住,男人是天,太聰明、太有定見的女人惹人嫌。」他可不管她同不同意,抱著她時一邊數落著。儘管她滿臉不以為然,他也不以為意。在錯失了她十個月之後,休想她會有任何機會再逃離他。
不過話說回來,偶爾苟同一下她男女平等的論調,只要是合理,他並不會介意的。
而這一次的別離也更讓他堅定了許多事,包括她所堅持給她他唯一的愛這件事,不過仍有些困難待克服,該怎麼做他得從長計議才行。
「我惹人嫌?不如你就把我放在這勾欄院中任人糟蹋,或乾脆還我一條白綾自縊算了,也省得讓你嫌我!」
「別忘了,你是我的女人,生死去留皆由我決定。」他睨了懷中正瞪著他的女人一眼,看她不苟同的眼神也知道他方纔的訓話是白提了。
枉她流了那麼多淚,說了那麼多恨,他只這一句就通盤推翻了,他仍是那個大男人主義的沙文豬。
「你知道掌摑太子殿下該當何罪?」他灑脫地瞥了她一眼,提醒她方才闖下的殺頭之禍。
「你登上太子之位了?」她訝異地挺直背問。倒不怕他真砍她頭,只是一顆心直往下沉。
「嗯哼。」他昂起下巴點了點。看她以後還敢不敢如此囂張。
「恭喜你。」她垂下兩排綿密的睫羽,沒有興奮,只有濃濃的憂愁。
「而你會是未來的太子妃。」見她若有所思,他真誠地宣佈。君無戲言,摒棄侍妾的卑賤,他無論如何也會將她扶正,不讓她受一丁點委屈。
「李霆……」她將臉埋在他胸前欲言又止。
太子妃?天知道她在乎的不是這個,真正在乎的是他一旦登基坐上龍椅,那三十六宮四十八院粉黛數千、嬌娥盈列呀,與那麼多女人共事一夫……到那時她仍是難逃一死呀。
「有話直說。」
「沒……沒事。」
「既然沒事,你可要好好把如何到萬花樓的經過給說明白了。」
「嗯。」她點了點頭。
來到繡閣外,曹鏨已迎向前,見真的尋著映橋更是喜出望外,這趟潼關之行總算沒有白來!
「殿下!」曹鏨向前拱手作揖。
「曹鏨,拆了它!」李霆說完即躍出圍牆外往隆升客棧而去。
隔日雇得一上乘馬車,主從三人走官道連日趕回京師長安。而潼關城最具盛名的萬花樓則牆倒花落,夜夜笙歌的溫柔鄉、銷魂窟自此成絕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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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不愧是盛唐之都,其繁華昌明勝過潼關何止百倍。自入城起,映橋就倚在車窗旁睜著一雙水靈清澈的眼,一窺這大唐首都之貌。
不多時,馬車停在定北王府前,別說巍峨的十尺朱門眩人,迎門的家丁、侍婢羅列,那氣勢直教人瞠目。
李霆扶著映橋入府門,觸目所及,處處顯露富貴人家的講究、富麗堂皇。他在她耳邊喃念著:「你先回房,我還有要事,處理完即過來。」
映橋被這王府不凡的氣勢震懾,只能愣愣然地點點頭,隨著總管和侍婢到松林小築歇息。沿途亭台樓閣、奇花異木,還有一清溪自人工湖泊不知流向何方,極目四望,整個定北王府似乎沒有盡頭,也看不到圍牆。
這麼大、這麼美的地方想不迷路都難了。想從這頭走到那頭去,沒個交通工具不累昏人才怪!映橋心裡暗忖,也不得不佩服府中人腳力驚人。
松林小築位於王府西南面的松林中,築屋素材皆為杉和竹,也是李霆的居所。捨棄府中華屋,他獨愛松林小築的深幽雅致,平日在此習文、練武。現今入主東宮已少居此,但映橋一來,可另當別論了。
「夫人請稍候片刻,奴婢伺候夫人沐浴更衣。」名喚綠珠、紫衣的丫環獻上糕點茶水後,福了福身子轉身離去,不多時,房中便多了一隻盛裝溫水的大木桶。
夫人?被這麼叫著,怎麼說都有些心虛,但她也沒更正,隨她們去。
「你們下去吧,這兒沒你們的事了。」她學聰明了,知道此刻得板起做主子的威風,否則這兩個丫環真要動手幫她寬衣。
綠珠和紫衣互看一眼,只得聽話的稱「是」退下。
寬了衣,一進入木桶中,映橋便舒服的吁出一口氣,而她竟累得坐在木桶中睡著了,直到有人進入桶中的踩水聲才倏地將她驚醒。
「你……你進來做什麼?」甫一睜開眼,見到和她一般全身赤裸的李霆,她臉紅得有如窗外日落的霞光,立刻低頭猛盯著水面瞧,不敢直視他。
老天!看來他學聰明了,有了被拒的前車之鑒,倒也懂得先斬後奏了。
「看著我!」他抬起她的下巴命令著。
意外地,她沒有生氣也沒有閃躲,反而拉下他的手,縱使面染紅霞,仍眼帶情意、微顫著聲音柔聲道:「我幫你擦背。」
早知這一刻早晚該來,她也就不再逃避了。
而李霆彷彿洞悉她的心事般,大膽地為自己謀福,執起她拿皂莢的纖纖素手,拂過的豈止他的背,還有全身……「你該早點習慣我。」面對如此白馥香柔的嬌麗人兒,他的氣息紊亂、肌肉緊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