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金盈
「太后的意思是……」
「哀家認為也該是皇上親政的時候了,他已經快二十了,不是嗎?」
左右丞相面面相願,二人有著相同的疑惑才二十四歲的太后,捨得就這ど把政權交出去?
她看出了他們心中的疑慮,微微一笑,望向偶然停在窗欞上的雀鳥,淡淡低語:「一昌貴如浮雲,權勢是枷鎖;鸞台鳳閣是哀家的囚籠,哀家只盼卸下重擔,遠離、飛去……」她人生的意義是娘,娘去了,轉為仇恨;仇報了,只有對先皇的承諾。如今承諾已經兌現,這一生她已毫不留戀。
愛,是她無望的渴求;所以放下,不強求。
苦澀的將視線拉回,落在兩位大臣身上,她道:「還有一件事……」
凝心廳外,小格子鬼鬼祟祟的身影匆匆離去,就這ど開啟了狂風暴雨的序幕。
第八章
本以為李世英會怒氣沖沖的抗命,不去淑妃那兒,並且想盡辦法突破飛雲宮外的重重禁軍,只為糾纏她。
但他沒有。
〔太后,你的眼睛腫得厲害,是昨兒個整夜沒睡嗎?〕紅秋歎了一口氣,在姜永芳的眼睛周圍塗上一層薄薄的消腫藥膏,「你這又是何苦呢?這是遲早要看開的事啊!」
她又怎會不知道?只是心不從己,自己明明叫心不准想,可心卻偏偏去想,她也只能對鏡苦笑。
曾幾何時,鏡中那個自信滿滿的太后成了為愛消瘦的女人?
才想著,小喜子就憂心仲仲的踏進門檻。
「昨夜,皇上確實上淑妃那兒了吧?」她佯裝漫不經心的問,因為她是太后,所以關心皇帝的「後事」
鏡子裡,她沒看錯-小喜子搖了搖頭。
她想忽略,卻沒辦法否認心底有簇雀躍的火一化正在有力的跳動著。
「那ど……他在哪兒?又做了些什ど?」她的聲立裡聽不出」點情緒波動。
「他一直待在紫霞宮,與……與文大人秉燭夜談。」小喜子小聲回答,似乎很心虛。
「文大人?」她偏著頭思索,想著朝堂之中誰姓文。
「是今年的文狀元。」小喜子補充。
今年文武狀元的殿試時間訂在她腳踝受傷、偷懶不垂簾聽政時。
「看來這個文大人和皇上很談得來。」她沒漏看小喜子和紅秋、綠冬們交換了眼神;身處深宮數年,她怎會不知這些眼神中所隱藏的涵義。她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說吧,外頭的人是怎ど說的?」
小喜子、紅秋、綠冬沉默不語,只是專注地為她打扮。
「怏說!」她催促。
紅秋這才勉強開口:「外頭已傳得沸沸揚揚……說文狀元和皇上……嗯……嗯……」
「有龍陽之癖?」說完,姜永芳哈哈大笑起來,「這皇上真是聰明,演了一出還要再演一出。」她氣憤的推落鏡台上的胭脂水粉,心裡那股刺痛的感覺是什ど?
嫉妒?傷悲?李世英不可能有龍陽之癖,她曾深刻地體會到,不是嗎?
「太后,」小喜子擔心地喚著。
「沒事。」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再重重的吐氣,緊緊握拳;她好想叫那個文大人離皇上遠一點,不要毀了天子的威嚴!
「太后?」
是綠冬的聲音,再度提醒了她的身份-太后;不是尋常女子,也不是他的妃嬪,她是太后,是他的「母親」
「上早朝吧!」
***
早朝時百官齊聚,卻少了左丞相、右丞相的身影,即使如此,早朝還是得開始。
簾後,姜永芳在皇帝開口、百官稟奏之前,率先出聲。
「這些日子以來,哀家臥病在床,無法議政,甚感愧疚。幸聞皇上主政,聽政認真,處置合宜,哀家深感安慰;經再三考慮,且思及皇上已長成,故哀家認為該是讓皇上親政的時候了。」
群臣靜默,目光游移。
她的目光轉向坐在龍椅上的身影-
李世英竟不耐煩的打著呵欠!
明明十分憤怒,可出口的聲音還是很平靜,她又說:「另外,哀家也想到皇室血統延續的問題;皇上登基已久,雖不乏嬪妃,但皇后之位虛懸,哀家想請皇上挑選一位妃子封後。」明明是那ど不願開口促成的事,卻還是輕易的從口中吐出,說出來之後,她不覺輕鬆,反而心情沉重,「皇上同意嗎?」
他沒有立即回答,只是緩緩轉頭望向簾後的她,一臉寒鷥。
「朕……倒是有個人選。」
彷彿一把利劍穿心而過,那些擁抱、那些甜言口蜜語根本什ど都不是,在緊緊抱住她的同時,他的心裡仍想著他的皇后人選。
「哀家想知道那人是誰。」她不能顯露一點妒意。
「那人的名字叫作……姜、永、芳。」他邪氣的對她一笑。
宮裡還有第二個姜永芳嗎?沒有,只有太后一人。
此話一出,群臣嘩然。
她也瞬間楞住。喝!皇上不但壞了腦袋,還瘋了嗎?!
「哀家是太后,不能當你的皇后。」古今中外,哪一國的太后曾降了輩分去當皇后?沒有!
「有律法規定太后不能當皇后嗎?」他說得悠哉。
「荒唐,」她怒喝,憤怒之外,更多的是惶恐。難道李世英真的要把他們之間的醜事公諸於世,讓她受萬人指責、遺臭萬年嗎?
「哦,哪裡荒唐?」他挖了挖耳朵,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他是故意要激怒她的,她得冷靜應對,不能自亂陣腳,讓事情一發不可收拾。
深深吸一口氣,她擺出嚴母的架式。「自古以來,太后等同於皇帝的母親,既是母親就不能成為兒子的妻室,明白嗎?」為什ど她得這ど認真的向一國之君解釋這種事?
「這種事……朕早就知道了,不過朕不認為這種舊規矩適用於我們。」他低頭看向訝然議論的群臣,朗聲宣佈!「太后不是朕的親娘,而且你不過虛長朕五歲而已。」
昏了!她要昏了……可為什ど她還沒昏,得清醒地目睹這一切?
「荒唐!」她再怎ど想,腦子裡也只有這兩個字。
他卻氣定神閒的白龍椅站起,佇立於丹墀之上,信誓旦旦的繼續宣佈:「大安王朝只有一後,不管是太后還是皇后,都是姜永芳。太后可以自己選擇,是要當太后還是皇后。」
「荒唐,」她只能吼得一次比一次大聲。
「臣以為萬萬不可。」劉御史再也受不了的站出來諫諍,「太后畢竟是先皇的皇后……」
對、對!繼續講下去。姜永芳在心中為劉御史加油。
「朕不在乎太后的過去,只要太后的未來。」他又說出爆炸性的告白。
劉御史楞了一下,「可這樣會讓大安王朝遭受其它國家的嘲笑……」
「得了,」李世英揮揮手,「大安王朝被嘲笑也不是一年兩年的事,多一樁又如何?愛笑就讓他們去笑,太過在乎會得不償失。」
劉御史無言以對,只能求救似的望向簾後,「太后……」
她還指望劉御史呢!難道文武百官中,就沒一個可以跟皇上講道理的人嗎?
〔不知百官對朕和太后的婚事意見如何?如果大家不反對的話,就請統統站著吧!〕他開心得笑瞇了眼。
剎那間,群臣動作一致的跪倒,大殿之上氣氛緊張,喘息聲此起彼落。
李世英氣黑了瞼,指著群臣破口大罵:「你們存心跟朕作對是不是?」
「太后!」劉御史抱著必死的決心道:「臣請太后繼續垂簾聽政,皇上年紀尚輕,有些事情考慮得不夠周全。」
「請太后繼續聽政。」群臣一致說道。
她仍不能卸下重擔嗎?他是故意演這場鬧劇絆住她的。
姜永芳氣得緊握拳頭、用力磨牙。
「信不信朕下令把你們全都斬了?」李世英頻頻跳腳,演得倒挺逼真的。
「請太后繼續聽政。」
且把皇上的叫囂聲當狗吠,把很有智能的太后留住才重要;百官都是這ど想的。
「朕親政後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你們這些老頭子全都趕回老家!」
「皇上,你鬧夠了嗎?」她突然開口,「身為君主應謹言慎行,聽聽你剛剛說了什ど,簡直是胡鬧!」
「哦!」他回頭望向簾後,「看來太后已有所選擇。」
他有給她選擇的機會嗎?沒有!
緩緩地自簾後王座站起,姜永芳看著群臣、看著他,再怎ど不甘心也只能打消讓他親政的念頭;但她不會妥協,絕不會。
總有一天,她一定會得到自由,一定!
冷哼一聲,她轉身就走。
「哈!哈!哈!」
他得意的朗笑聲對她來說是一種羞辱。
***
「去死!」
匡唧!
一個瓷瓶被用力地砸向牆,碎成千片萬片墜落在地,加入同伴的行列成為垃圾。
瞧!又一個瓷盆被砸得粉碎。
「太后,這個行嗎?」小喜子努力地抱來一個大人高的花瓶。
「可以。」憤怒使人變得孔武有力,姜永芳大喝一聲,就把那個一人高的花瓶高舉過頭,用力砸向牆。
花瓶還沒碰到牆,就自動落地,成了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