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嬌安·羅斯
他想:哪個男人拒絕得了那對翡翠綠眸?「要慶祝可以,但由我請客。」看她似要爭辯,連忙補充一句:「你的錢要省下來整修房子用。」
她考慮片刻。「好吧,下次我再請你。」
好個下次,他喜歡。「你是老闆嘛。」
愛爾蘭酒吧窄窄小小的,隱密而不拘束,酒保的特殊口音彷彿是古代來的訪客。店內空空蕩蕩的,除了酒保,還有兩個老年人在射飛鏢。
約拿和艾蓮選擇後方的座區,待坐定,立刻繼續剛才的討論。他打算換掉臥室的窗,好把美景盡收眼底。然後在廚房旁邊加蓋一間充滿綠意和陽光的日光室,作為恢復一周工作疲勞的地方。
艾蓮全部接受他的意見,但也加入一些自己的意見。當她傾過身來,在他畫的廚房中央描出一個島狀櫃檯時,約拿聞到一股濃郁的神秘香味,不禁聯想起巴黎、月夜、爵士樂和火辣辣的性。他從不把工作和娛樂混為一團,但這份工作似乎是上帝有意安排他與康艾蓮成為一對戀人的紅線。
「敬我的老房子。」艾續舉高酒杯,甜美的微笑和她的體香一樣醉人。
「敬你的老房子和新挑戰。」他說。
約拿轉身繼續工作,他知道在他們認識的第一天,他就已經愛上她了。隨著日子的飛逝,他愈發覺得他的生活不能缺少她,他的未來也不能沒有她。
他們彼此相屬,是不能分割的好夥伴。儘管他很同情艾蓮的處境,然而,只有在米契離開這棟房子——他們的房子之後,約拿才能完全放心。
懷梅莉在她裝潢氣派的辦公室來回踱步。「我才不把辛辛苦苦創辦的雜誌,拱手讓給那個寡廉鮮恥的澳洲人呢!」她點燃另一根煙,前一根還在煙灰缸裡冒煙。
艾蓮把信件重讀一遍。「他沒提要出價購買呀?」
「那他找我幹嘛?」。
「也許就像他所說的,只想找一名出版同業共進晚餐。」
「才怪。他不知覬覦多久,只是苦無機會下手而已。」
「他找不到機會的。」艾蓮自信滿滿地說。出版界對品質把關最最穩的,就是梅莉姑媽。「只要你不點頭,他奈你何?」
「俄驅報的發行人也這麼說,結果呢?上星期發行人的名字即已換上崔某某。」
「我不否認他是很積極,不過,你不覺得你在自尋煩惱嗎?」艾蓮不解地問。她從未見過她姑媽這麼無助。銀金色頭髮與手指絞在一塊,唇膏沒補,臉色異常蒼白,兩額卻氣得通紅。梅莉一定有麻煩了,不光是崔雷西想要接辦的問題。
「哈!」梅莉七勞生煙。「煩惱何必自尋,崔雷西會主動送上你家。」
「聽你的口氣,好像認識他的樣子。」
梅莉咕咬著一些不置可否的話。「他是老色鬼,看女人特別有眼光。何不這樣,你陪他吃飯,給他幾個笑臉,對他撤撒嬌,再把他送回澳洲老家?」
「我現在可是自身難保,況且,他要見的是你。」
「也許該給他一個教訓,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讓他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梅莉近乎自言自語地說。「既然你不幫我,我就跟他乾耗,到最後一刻再打電話到他住的旅館,通知他我有事走不開。」
問題暫時解決了,梅莉的表情從緊繃轉為憐憫。「他怎樣了?」
「米契很好。」艾蓮答道。
「我知道米契很好,昨晚我還在電視新聞上看到他在機場念了一篇無聊的聲明呢。我指的是約拿。」
「我不知道。」
梅莉挑動眉毛。「你不知道?你怎會不知道你未婚夫如何度過這個令他尷尬的時期?」
艾蓮垂下視線,刻意避開姑媽犀利的目光。「自從我在華府叫他回來把他的東西搬離我的房子之後,我們就沒再說過話。」
「什麼?你為什麼要那樣對他?」
梅莉停下來,輪到艾蓮開始踱步。「如果讓米契發現我的衣櫃有別的男人的衣物,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向他解釋。」
「米契住你的房子?」
「難不成要他睡街頭?」
「我以為他跟伊麗住在一起。」
「伊麗覺得讓米契跟我回去比較妥當。」
梅莉接著說:「伊麗是他母親,當然會為他著想。然而誰會為你或約拿著想?」
「我自有打算。」艾蓮嘴硬地說。
梅莉注視她良久,才開口道:「但願如此,親愛的。」
第九章
午後,艾蓮獨自坐在辦公室裡,回想她是什麼時候發覺自己愛上約拿的。那是在整修工作進入第三個月,他們一起粉刷她臥室隔壁的浴室時。他為幫她早日脫離睡在木屑和泥灰間的不便,提議先裝滿樓上的房間。
「你不是告訴過我,你是刷油漆高手嗎?」約拿調侃她。
艾蓮跪著修飾浴缸的四外圍。「我是啊。」
「那你鼻頭怎會有油漆?」
她忙用手背擦拭,結果愈擦愈髒。「不是每個高手都是清潔寶寶。」
「我看哪,這就是請二流高手幫忙的後果。」約拿咧著大嘴。
她不服氣地站起。「你臉上也有油漆,專家先生。」
「在哪裡?」
「在這裡。」她在他臉側刷下一道白線。「還有這裡。」又刷一下他的額頭。「還有這裡。」又刷一下他的下巴。
約拿也不客氣地往她的紅色「拯救鯨魚」T恤上刷。「至少我的衣服沒沾到。」
「要打賭嗎?」她挑釁地說,立刻依樣畫葫蘆。
約拿也不甘示弱,在她的短褲和大腿上留下白漆。
「看你做的好事,」她哭笑不得,「把我弄成這副模樣。」
「趁漆未干,趕緊洗掉。」他打開蓮蓬頭,把她抱進浴缸。
「約拿——」
她尚未反應過來,即被他激情強烈地狂吻住。她知道這個吻遲早會來,也期待了好多天。他們常在幹活時,情不自禁地互相凝視。
她揪著他的頭髮,「我早料到會有這一刻,」她喘著氣說,「它常在我夢中出現。」
「現實和夢想有差別嗎?」
「差不多,但需再確定一下。」她捧著他的雙頰,湊上雙唇。她的意識開始模糊,週遭一片寂靜,只有她的身體活了起來。活了起來!
可是米契死了。
約拿察覺到她的異狀。「噓,沒事。」他撫摸她的濕發。
「你會厭惡我的。」
「不會。」
她鼓起勇氣,抬頭看他溫柔的眼睛。「我做不來。」她吸口不平順的氣。「我很想……真的……可是我不能。」
他兩手停留在她腰際,彷彿要向她表明,她若反抗,他會立刻放開。「我知道這對你有困難,但你不必單獨面對它,艾蓮,我會幫你。」
她稍覺舒坦時,約拿終於脫掉他身上的濕衣服。她好想觸摸他結實的肌肉……很快的,她又在他的陽剛之氣中暈眩了。
電話內線不知響了多久,才打斷她的思緒。「什麼事,凱玲?」她顫抖的聲音與平日的穩重迥異。
另一端遲疑片刻。「艾蓮,你不要緊吧?」
艾蓮深呼吸。「我很好。你有事嗎?」
凱玲未及回答,約拿自行開門走進來。「她想通知你,你未婚夫來了。」
「約拿!真是稀客。你沒收到我請人代為轉達的話嗎?」
「收到了,但是我不把它當一回事。」
與其說氣他把她的臥室弄得一團糟,不如說她沒勇氣面對他。她開始無意識地折起紙張。「你不必浪費時間了,我實在忙得——」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要把房子賣掉?」他兩手按著桌邊俯視她。
她大吃一驚,倏他站起。「誰說的?」
「你丈夫。你前夫。」他刻意改口,以強調米契在法律和情感上的地位。
「你見到米契了?你跟他說過話?」老天,她狂亂地自忖,約拿又幹了什麼好事?
「別擔心,我口風緊得很,沒說出我們的小秘密。我在書房工作時他自己下樓來,說我的工作表現很好,不過你『等不到房子完工就要離開,真可惜』。」他一字一字地說,克制著不發脾氣。
「他錯了。」
「是嗎?」他反問。語氣雖緩和,眼神卻掩不住脆弱和憤怒,這些艾蓮全看到了。
「大錯特錯。」她以手掌貼住他的臉頰,感覺到他的殭硬。隨和的約拿,怎會變得這麼緊張?「我愛那棟房子呀,約拿,我愛你。」
他慢慢吁出不知憋了多久的氣。「這是今天唯一的好消息。」他順手撫下她的頭髮。「到我船上吃頓羅曼蒂克的午餐如何?你餵我葡萄,我讓你用我的帆布鞋喝香檳。」
「約拿……」
另一波怒意襲來,又被他控制住。「要不然到『同風』餐廳吃點心?」
「我真的沒時間吃午餐。」
「你是沒時間吃午餐,還是沒時間陪我?」他抓住她的手腕。
「你心裡有數。」她把一星期來積壓的不滿,一股腦兒地發洩出來。「看你把我的臥室搞成什麼模樣,還敢來這裡質問我!」
「那是『我們的』臥室。」他的手抓得更緊,指頭陷進她的皮膚。「還是你因前夫的歸來而忘記我們在那裡留下的美妙回憶?也許我只是某人在夜闌人靜時,暫時找來慰藉寂寞芳心的替代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