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簡鈺
終於承認他們就是兩個大笨蛋的事實,並正視錯過了十年時間,所以他們黏得不是普通的緊;那副神仙眷侶的模樣看在孤家寡人眼中,真的很討打。
「別再對歡姊傻笑了,威少。」阿忠火大地喊。「專心一點好不好?」
下一季攝影集的工作已經展開。烙威聽說,曾經在美術館前一起散步過的男女,最後都會變成有情人;因為這個傳說,新的攝影主題就圍繞著全台灣大大小小的美術館打轉。
「歡歡,今天的茶泡得真好喝。」烙威一邊按快門,一邊對著歡歡撒嬌。「你總是能在我有需要時,隨時提供服務;你真懂我的心。」
「我們默契好嘛。」歡晨嫣然一笑,情意流轉在眼眸間。
「工作、工作,快點工作別再打情罵俏了。」阿忠覺得自己就像幼稚園小班的老師,要時時叫他們專心才可以。
以前威少不愛歡姊,他抱不平;現在他們天天膩在一起,他也不平。搞什麼,他是烙威的弟子,跟他學攝影的呀,幹麼還要分神監督他們有沒有乖乖工作?
「這次的攝影集,我想要融入戀愛的感覺。」烙威整個人看起來都很春天。「所以眉來眼去就是很自然的嘛。」
「那我也要有戀愛的感覺啊,明天我就把馬子帶來泡,比噁心誰會輸你啊?」阿忠咕噥。
為了少看一點威少肉麻兮兮的模樣,一下工,他就以最快的速度逃離現場。
烙威與歡晨相視微笑。
「今天跟我回家吃飯?」他很自然地問她,為她拂去發上的一片落葉。
她溫馴地點點頭。
現在,她很樂意待在葉家,就算三天兩頭往那邊跑也不奇怪。以前每次去,總隱約覺得彆扭;雖然算得上是他們一家的好朋友,但每次家庭聚餐,以非家人的身份出現,卡在中間不上不下的,心裡也尷尬。
現在可好了,她是烙威的女朋友,出席家庭聚餐是很正常、很名正言順的呀。
幸福來得突然,還是會帶來一些不安。每當烙威對她很好很好的時候,她心中還是有一抹無法消除的疑慮。
她很清楚那是什麼。她始終無法釋懷在烙威心裡面,那最愛也最無緣的唐湘吟。承認彼此是對方心中的至愛是很甜蜜,但並不能改變什麼;一些小小的疑團不會像遇到陽光的雪人自動融化;再加上烙威大而化之,很多事覺得沒必要就乾脆不解釋,更加深她的不安。
記得以前他交女朋友,總會拿來跟她及唐湘吟作比較,這已成習慣;這回他卻絕口不提唐湘吟,歡晨在想,或許他有意避開這個問題。
為什麼要避開?她實在很想知道,誰在他心裡份量重一些?
回到家後,天色還很早,沒想到烙晴、烙海、琤兒都已經坐在大廳裡了。
「咦,今天是怎麼回事,大家都這麼早回來?」烙威奇怪地說著。
琤兒哀怨地看了他一眼。「小哥,你可回來了。」
「怎麼了?是在外面受了委屈,要小哥幫你出頭嗎?」自從琤兒的電腦能力解救歡晨後,他就非常維護他們的小恩人。
「我只怕有人快要受委屈了。」她瞅著歡晨,心裡可是很擔憂呢。
「怎麼了?」歡晨含著笑,不懂她的意思。「琤兒,你是在指我嗎?」
「烙威,家裡有你的客人。」烙晴宣佈著,難得的猶疑不定,像是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他這個消息。
「什麼客人?」以前,他嚮往浪子風情;浪子最怕被別人亂糾纏,而且浪子有家好像也很奇怪,所以他從不帶朋友到家裡來,只除了歡歡。
誰會到家裡來找他?害他們這麼神秘兮兮的,他大感好奇。
「她到洗手間去了,你們稍待一會兒。」烙海悠然輕笑,賣著關子。
歡歡被烙威拉到沙發上坐下。葉家咕咕鐘就在她抬頭可見的正前方,看著秒針跳呀跳,有股不祥的預感一直竄進心來。
為什麼覺得烙海優閒的笑容有絲深意?為什麼覺得小琤兒在為她擔心?為什麼平時穩重的烙晴姊看來煩躁?為什麼覺得連榮伯都一副不太高興的樣子?
「烙威,你可回來了!我好想你、好想你哦!」
一道艷麗如花蝴蝶的身影直直衝向烙威,給了她最富衝擊性的答案──
第八章
「唐湘吟。」看著撲進烙威懷裡的美麗女人,歡晨一臉灰敗地吐出名字。
就像惡魔的詛咒,只要一想到就會立刻實現;到國外留學,幾乎斷了音訊的唐湘吟居然會在此時出現在眼前。這是噩夢嗎?
「湘吟……」烙威也吶吶的,驚訝並不比歡晨少。
她怎麼會在這裡?他狐疑得緊。當年分手可不是快快樂樂地說再見,這件事他不想提,也沒告訴過任何人;湘吟是他認定一輩子最有可能跟他老死不相往來的女人,她來找他做什麼?
「來,琤兒,我們回房。」烙晴又扮演起清場的角色。「大家都各自去忙吧。」
一干人退下,唐湘吟才從烙威懷裡鑽出來,坐在他身邊,咧著嘴笑。
「我回來台灣定居嘍。」她笑靨如花,看不出曾跟他有什麼不愉快。
「等等,你……」看到我幹麼這麼高興?話還沒說完,馬上就被打斷了。
「我本來以為你已經結婚生子,不願打擾你,可是當我聽說,直到現在你還對我念念不忘,我就好感動。」她情意深深地瞅著他。「而且馬上趕來見你。」
「喂……」他心知不妙,連忙要否認。
但唐湘吟沒給他機會。「烙威,其實我也還愛著你。」她大大方方地說著。「既然舊情難忘,就讓我們再續前緣吧。」
「不是……」他用力搖著頭,偷覷歡歡變得凝重的神情,決定有很多話不適合在她面前說。該死的,事情怎麼會突然變得棘手?
唐湘吟轉戰他身邊的女人。「對了,歡晨,你也好久不見。沒想到這麼多年了,你還陪在烙威的身邊。」她說著說著,柔麗的神情微帶咬牙切齒。「謝謝你替我照顧他;我沒在他身邊的日子,你一定為他解了不少寂寞。」
「不是的……」她想說,她才不是「為了她」而陪著烙威,但是連她的話也被唐湘吟半途截掉了。這是怎麼回事?
唐湘吟飛快地說道:「現在我回來,你可省事多了,有我照顧烙威,你就不用再那麼辛苦了。」言下之意是,你可以閃邊納涼去了。
「喂喂!」烙威聽不下去,想要制止。她憑什麼對歡歡大放厥詞?
「歡晨,你先離開好嗎?」唐湘吟笑咪咪的臉龐有幾分氣勢,像是背後有誰給她撐腰。「我想跟烙威單獨說說話。」
歡晨僵硬一笑。她是想要讓烙威回心轉意嗎?烙威的意思呢?
「對對,歡歡,你先回去。」唐湘吟說話太過分了,而且不斷搶話,他非好好數落她一頓不可,不過可不要歡歡在旁邊為她說話。「我跟她談談,晚上再打電話給你。」
一絲淡微的笑容,點上了唐湘吟的唇。
歡晨踉蹌地走了出去,雖然不能明白流轉其間的是什麼曖昧,但已經感覺兩人世界又開始出現了裂痕。
二樓轉角處,四個鬼鬼祟祟的人影依然在探頭探腦。
「你確定這樣真的好嗎?」烙晴不放心地說著。
面臨事情,他們孿生姊弟若有一個拿定主意,另一個就會默不作聲地支援,以往都是如此;只是這回情況特殊,她有些無法苟同烙海慣來生猛的行事手法。
「治重疾得用猛藥,相信我。」烙海很有自信,不想為這個安排作任何解釋。
「可是歡歡姊姊好可憐,你們看到她臉色變蒼白了嗎?」琤兒悲傷地哀鳴。
點頭點得最用力的是榮伯。因為嗓門太大,烙晴不准他在偷看時說話,所以只好拚命點頭搖頭。
「二哥,你為什麼要欺負歡歡姊姊?」小琤兒怨懟地望著他,已經開始考慮要以電腦駭客的身份,寄郵包炸彈給他。
「收起你小腦袋裡的危險念頭。」烙海犀利地一眼看穿她。「看到她現在蒼白的模樣不稀奇,你們之前注意到她這裡的結嗎?」他指了指眉心。
其他三人無知地搖搖頭。
「愛情很偉大,但沒有偉大到用一句「我愛你」就足以解決所有的盲點。」烙海笑說著,彷彿大廳的一切都掌握在他手中。「這兩個人太迷糊,我要他們一起認清楚,烙威最愛的人是誰。」他優雅微笑,打著謎語。
年紀小小的琤兒嚇壞了。「二哥,你這是在幫忙嗎?怎麼像是在搞破壞?」她捧著頭,煩惱地說著。「如果我以後談戀愛,也有這些盲點,你該不會也想用同樣的方法款待我吧?」那她一定不可以被二哥知道她在談戀愛,否則就玩完了。
「你以為我會不知道嗎?」烙海揉了揉她的發。「我連你在網路上玩些什麼把戲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你說,你還有什麼事可以瞞得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