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簡·韋伯斯特

    可是全然不是這樣!只由您的秘書寫來一行字，就命令我去洛克威洛。

    您的命令不近人情，使我覺得很傷心。如果您對我有一點點我對您的感情，您至少偶爾會寫幾行字給我，而不是讓您的秘書寄來那些打字機打出來的可惡的字條。如果我能感覺到您一絲絲的關懷，我會願意做任何事來使您高興的。

    我知道我應該規規矩矩地給您寫詳盡的信，而不期望任何的答覆。您遵守了您的諾言——我上大學了——我想您會認為我沒有遵守我的諾言。

    不過，叔叔，這對我而言太難了，真的是太難了。我是如此寂寞。您是我惟一可以掛念的人，而您卻如幻影一般。您只是我捏造的想像人物——也許真實的您，一點也不像我想像的您。不過您確實曾經在我生病住進醫院時，給過我一張紙條，現在，每當我感到自己被人們遺忘時，我就會拿出您的卡片，一遍又一遍地閱讀。

    我恐怕我沒有說清楚自己想表達的意思，我想要說的是：

    我鬱鬱寡歡，因為被一個專橫獨斷、不近人情、無所不在卻隱藏的上帝所支配，它使我感到受到了傷害。但是，一個人能像您對我這樣好，這樣寬大，這樣體貼，我想他如果願意的話，他是有權做一個專橫獨斷、不近人情、無所不在卻隱藏的上帝的——所以我原諒您，並讓自己高興起來。可是，每當收到莎莉描述他們在露營中快樂的信件時，情緒就變得很沮喪。

    不談這件事了，讓一切都重新開始吧。

    這個夏天我寫了又寫，4個短篇故事已經寄往4家不同的雜誌社。所以您瞧，我正努力地朝作家之路前進。我在閣樓的一個角落裡工作，這是傑維少爺小時候下雨天玩耍的地方。那是個涼爽、空氣流通的角落，一棵楓樹的濃蔭遮蓋著兩扇屋頂窗，楓樹上有一個洞，裡面住了一窩紅松鼠。

    過幾天會再寫一封愉快點的信，告訴您農場上的見聞。

    這裡缺雨。

    您始終如一的

    茱蒂

    洛克威洛農莊

    8月3日

    第四十五章

    親愛的長腿叔叔：

    先生：我在牧場水池邊的一棵柳樹的第二個樹杈上給您寫信。一隻青蛙在樹下鼓噪，上面有一隻蟋蟀也唱個不停，兩隻小蟲上上下下地在樹幹上爬來爬去。在這裡已經呆了一個小時了。我放了兩個沙發墊子在樹杈上，很舒服。我帶來了筆和練習簿，打算寫一篇不朽的短篇小說，卻被女主人公攪得焦頭爛額。她太不聽從我的安排了，只好暫時撇開她，來給您寫信。(雖然不能給我太大的安慰，我也無法讓您聽從我的支配。)

    如果您現在還住在可怕的紐約市，我希望能送一些可愛的、空氣流通的、陽光明媚的天氣給您。在下了一星期的雨之後，鄉間像天堂一樣美好。

    在下雨的這一個星期裡，我都端坐在閣樓上，如饑似渴地閱讀史蒂文生的作品。他本人比書中的任何角色都還要有趣，我敢說他如果把自己寫入書中會是一個很迷人的英雄。他把父親留給自己的萬塊美金拿去買了一艘遊船暢遊南洋，您不覺得他這麼做真是太棒了嗎?他以冒險為生。如果我父親留給我萬塊美元，我也會這麼去做。我要看看奇異而美麗的地方，我要周遊世界。我有一天一定要去的——我真的要去。叔叔，當我成為大作家之後，或我變成其他什麼偉大人物之後，我就要到處旅行。一看見地圖，我就想抓起帽子，拿著雨傘，拔腿就走。我要在有生之年看到南洋的棕櫚樹和廟宇。

    8月0日

    第四十六章

    很難再網羅什麼新聞寫在信裡了!茱蒂最近變得如此深思熟慮，想大談國家大事，而不再是生活小節了。不過要是您一定要聽點新聞的話，那就是：

    上週四，我們的9只小豬越過小溪逃跑了，只找回了8只。我們不想冤枉誰，不過還是懷疑寡婦豬圈裡的豬比原來多了一隻。

    維佛先生把倉庫和兩個青儲倉漆成南瓜似的黃顏色，很難看。但他說很耐髒。

    勃魯爾斯家這周來了客人，是勃魯爾斯太太的姐姐和兩個外甥女，從俄亥俄州來的。

    我們最棒的一隻母雞，5個蛋卻只孵出3只小雞，不知問題出在哪裡。我認為是雞種不好，我喜歡奧爾平頓種雞。

    郵局的新職員把庫存的牙買加薑汁啤酒(價值7美元)喝得一滴不剩時，才被人發現。

    哈奇老先生的風濕病犯了，無法幹活。儘管他以前掙了不少錢，但沒有一分錢的積蓄，只好靠吃救濟了。

    下週六晚上，附近學校有一場冰淇淋晚會，敬請大家蒞臨。

    我在郵局用25分錢買了一頂新帽子。這是我的近照——我正要去幫忙收割的路上。

    天已經暗得看不見了。無論如何，消息也報告完了。

    晚安，茱蒂

    星期四傍晚，坐在門口石階上

    第四十七章

    早安!特大新聞了!您猜怎麼著?您永遠、永遠、永遠都猜不到誰要來洛克威洛。平萊頓先生給山普太太來信，說他要開車經過柏克郡，覺得累了，想要在寧靜的農莊上休息一下。他問如果哪天晚上突然出現在門口，山普太太能否給他準備好一個房間。他可能會停留一星期，或許兩三個星期，到達後看情況而定。

    我們慌手慌腳把整個房子整理了一遍，所有的窗簾都洗過了。今天早晨，我要康乃爾斯買些油布鋪在大門口，還用兩罐棕色地板漆把前廳和後樓油漆了一遍。明天請陶德太太來擦窗戶(在這緊張關頭，只能放棄我們對小豬事件的猜疑了)。聽我說，您可能會以為，以我們的大掃除來衡量，這房子還沒打掃得很徹底，不過我跟您保證它原來就很乾淨了。儘管山普太太學問不多，理家還是把好手。

    不過，叔叔，他真像個男人，一點也不透露自己的行蹤，不說清到底是今天還是兩個禮拜後。我們將提心吊膽地等候他的到來——如果他不快點來，我們又得重新打掃一遍。

    農莊雇工備好四輪馬車和葛洛佛一起在下面等我了。我獨自駕車去——您只消看看老格魯夫就無須擔心我的安全了。

    我手放在胸前，向您說聲再見。

    茱蒂

    星期五

    又及：

    這個結尾很不錯是嗎?我從史蒂文生的書信裡借用的。

    第四十八章

    再向您道一次早安!昨天郵差來時，我尚未寫好信封，所以我要再加幾行。郵件每天2點來。鄉下郵差對農民來說極為重要。郵差不僅送信，還幫我們從城裡買東西來，每件收費5美分。昨天他替我帶了一些鞋帶、一瓶冷霜(我沒買帽子前把鼻子曬得脫皮了)。還有藍色帶子和一盒黑色鞋油，一共才要0美分。如此便宜，歸功於買得多。

    郵差也會告訴我們許多世界大事。好幾家人訂了報紙，他邊走邊看，沿路告訴給那些沒有訂報紙的人。假如美日開戰，或總統被刺，或洛克菲勒留給孤兒院00萬美元，您不用寫信來，我會聽到的。

    傑維少爺還沒有一點動靜。您真該看看我們的房子多麼乾淨——害得每次進門時我們都緊張兮兮地擦掉鞋底的泥巴呢!

    我希望他早點來，真想找個人談談。老實告訴您吧，山普太太實在有些單調，說起話來滔滔不絕，卻沒有任何思想。這裡的人很奇怪，他們的天地就是這個山頂，與世界完全隔絕，您懂得我的意思吧!這跟約翰·格利爾孤兒院一模一樣。在那兒，我們的思想也被四面鐵籬笆所囚禁，只不過那時我還很年輕，不太在意這些。等我把床鋪整理好，給孩子洗了臉，去學校上課，放學回來再給他們洗一遍臉，把他們的襪子補好，抽空做完我的作業，就只想上床睡覺了，所以從不覺得社交的貧乏。不過經過兩年正規的大學生活後，就開始需要與更多的人交往了，尤其想和有共同語言的人交流。

    我想應該止筆了。眼下沒什麼新鮮事發生——下次會試著寫長一點。

    您永遠的

    茱蒂

    星期六

    又及：

    今年生菜長勢不好，前段日子太乾旱了。

    第四十九章

    啊，叔叔，傑維少爺終於到了。我們相處得如此融洽!至少我是這樣想，我想他也該如此吧——他已經來這裡0天了，似乎還沒有走的跡像。山普太太把他慣得不成樣子了。如果他小時就是這麼．嬌生慣養，我猜不透他怎能會變得這樣好。

    我們一起在小陽台上的一張小桌子上吃飯，有時候在樹下，倘若下雨或者天冷的話，就在最講究的小客廳裡吃。他隨時隨地選一個地點，嘉麗就會搬起桌子跟著他去。這樣來回很麻煩，有時候還會把菜端到很遠的地方，這時她會在罐子底下發現他賞賜的塊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