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珈達·珀克
「你想離開火樹?」
「我沒有那樣說……」
「那為何要離開?沒錯,我母親有時很倔強,不過,你一定能設法…」妮娜沒有回答,他注視他良久。然後,他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是為了我哥,對不對?母親不肯讓你們在一起」
妮娜不安地蠕動一下。她曾答應凡妮莎不把她們的交談洩漏出去。「讓我們這樣說吧,據我所知,我不會在火樹,或者澳洲留下一片雲彩。」她歎口氣。
科林的精神昂揚起來。「嗯,柯爾小姐,你要離開,至少也該先把火樹參觀一遍。我對此地的一草一木瞭若指掌。怎麼樣」要跟我來嗎?算是我向你賠罪吧。」
她抬眼望向他,突然間,她的心中充滿希望。「你願意帶我參觀外圍的牧場嗎?讓我瞧瞧羊群和牧羊人?」
「走路去可不成。穀倉裡有一匹叱馬應該會適合你。你願意騎馬去嗎?」
「我願意嗎?咱們走吧!」
妮娜發現跨坐騎馬是一種令人興奮的經驗,雖然它使她的胯下不大舒服。
科林是一個很棒的嚮導,他熱心地告訴她關於火樹的一切,關於丹尼爾·梅力持如何利用他所能籌劃到的一筆錢,買進一小批最好的美麗諾綿羊,逐漸建立起這個王國。當科林說到火樹是谷地裡第一個把羊毛輸出到美國的牧場時,他的語氣中充滿驕傲。
「科林,你愛這個地方。」妮娜低聲說道。
「是的,不過……被訓練做接棒人的是山恩。他是天生的牧羊人,而我則是天生的都市人。母親希望他兩者都是,但我不認為他喜歡那樣。母親希望我像他和父親,我不可能辦到。結果是,沒有人能夠擺脫這裡,也沒有人能夠真正的滿足。」
「什麼能夠令你滿足呢,科林?」
他皺起眉頭。「金子吧,我想。我知道這裡有金礦。沒人相信我,不過,我知道這裡絕對有。」
「有的人試了好多年卻一無所獲。」她謹慎地說道。
「我知道。我在報紙上讀過澳洲人去加州淘金,卻失去一切的故事。如今風水輪流轉,換成美國人拋下一切,跑來澳洲淘金。四年前,在這裡的山裡,馬嘉麗河的沿岸有挖到大金礦。我知道只要我們繼續鑿這些山,就會發現作夢也想不到的大財富。」
「這種淘金夢已經毀掉了無數的人。」
「它不會毀掉我。再說——只要成功了,我就能向母親證明我有我的價值。」
妮娜明白這一點對他有多重要。
他們爬上一座山,在山巔處停下。他們腳下是一望無際的、綠油油的山谷,期間點綴著無數正在吃青草的雪白綿羊。一條半乾涸的小溪流像一條銀蛇般婉蜒過山谷,靠近一叢黑綠色的樹林處,一個大水洞切開溪流,幾隻綿羊正在那兒喝水。
這片土地的遼闊與綿羊的數目讓妮娜倒抽一口氣,她突然覺得在廣大的不可思議的澳洲原野,自己宛如滄海一粟那樣渺小。山谷下矗立著一棟木屋,一縷青白色的炊煙正裊裊地從煙囪冒出。幾匹馬拴在欄杆旁,大樹的樹蔭下則趴著三條狗。
科林綻出滿意的微笑,打破沉默。「看來我們正好趕上午餐時間,多麼幸運!我們下去做個不速之客,如何?」
「也許我們不該那樣做。」妮娜忽然覺得不太樂意,一種她在倒追山思的感覺襲向她。更糟的是——她不希望他因為她侵入他那屬於男人的領域而生她的氣。
「別現在畏縮嘛,柯爾小姐。」科林說,彷彿看穿了她的心理。「沒有撤退的時間了,所以,前進吧.人生永遠要向前進!」
妮娜拋給他一抹慘慘的微笑。她把他的話當成一種鼓勵,並朝他伸出右手。「你說的對極了,夥伴!」她和他握握手。「那麼,我們前進吧?」
在木屋裡,山恩和其他七個從青少年期起就為火樹工作的牧羊人,在餐桌前坐下。不久,另外四個學徒也加人他們。山恩一向喜歡大家聚在一起談天說笑的氣氛。然而這陣子,他老是想著老媽和他的那番談話,想著在回席德尼的旅途中,德瑞克告訴他的關於老媽的健康消息。科林表示想分擔一些責任令他既喜且憂。而在月光下的池畔吻妮娜的回憶,更是時刻索繞於他的腦海,甚至夢鄉。那些牧羊人不時取笑他,想讓他擺脫心不在焉的狀態,卻都無法成功。
這一餐的咖啡煮得特別濃。他嘗到那苦澀的滋味,便扮個鬼臉。也許他該考慮今晚回家吃晚餐。在老媽硬要舉辦的那場該死的星期六晚宴來到之前,他希望能回家幾趟,無奈他太忙了。真希望能完全逃掉那場宴會,他痛恨那類事情。老媽會圍在他身邊,以確定他有被介紹給谷地裡每一位門當戶對的小姐,並且向他報告她們的嫁妝有多少。整件事情絕對會讓人窩囊透頂。
妮娜·柯爾的臉再度浮上他的心頭,地猜自己仍然對把她帶來火樹這檔事感到內疚。他或許不該那樣匆匆僱用她。或許應該事先告訴她更多關於老媽和火樹的詳情。不管老媽認為她隱瞞的有多好,山思知道她認為妮娜不適合他。難道他之所以會這樣想妮娜,是因為老媽不贊成嗎?
待在外圍牧場的這幾天,這種現象越來越嚴重,他幾乎隨時隨地都會想起妮娜,想起她的眼睛,她的秀髮,她的嘴唇的滋味,她貼著他的大腿的臀部曲線。
妮娜的情影再次浮現於他的腦海。他甩甩頭,想揮除那影像,但它不肯離去。每一次他靠近她,他就可以感覺到在她甜蜜、純正的外表下,潛藏著一個熱情如火、有血有肉的女人。是的,他對妮娜的感覺與老媽無關。
他皺起眉頭。再過幾個禮拜,妮娜就會回美國,然後一切都會恢復舊觀。是嗎?
木屋外傳來敲門聲,把大伙都嚇了一跳,房門被推開,科林站在門口,他的臉上擺著一抹大刺刺的笑容。
「注意,夥伴們,小心你們的言談舉止,我們有一位客人!」
這樣宣佈之後,他催促神色扭促的妮娜進屋。妮娜羞怯的踏進屋內,穿著馬褲的她看起來十分狼狽,她的臉沾滿泥巴.濕淋淋而且凌亂的頭髮間全粘著草屑。
他們的光臨讓所有的人目瞪口呆。科林會跑來外圍牧場已屬不可思議,但是科林帶著一個女孩出現,更是破天荒頭一遭。房間的一隅傳來一陣呵呵笑,很快的,其他人也都哄堂大笑。
「她初次騎馬,不幸在水坑那邊摔了一跤。」科林關上門,笑道。
妮娜捕捉住坐在長方形餐桌最遠一端的山恩的規睛。她模糊地意識到德瑞克和其他人的存在,但是她看清楚的只有山思的臉,而她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她但願自己能夠消失,但願她最初沒有想到要來這裡,但願她沒有讓科林帶她來木屋,而最甚者,她但願自己的騎術好一點。至少那樣她就不會摔下馬,不會掉進水坑,並區可以整潔利落的走進這裡。
趴在山恩腳邊的麥林從桌子底下鑽出來,他的巨大腳爪在木質地板上弄出刮擦的聲音。它奔向妮娜,前腳一躍而起,搭在妮娜的胸上,快樂地用舌頭舔她的臉,以表示歡迎。它的熱烈歡迎使妮娜向後倒向科林,科林忙不迭地用手臂留住她的肋骨處。妮娜感到泥水刺痛她的眼睛,但她拚命忍住。她最不願做的事情便是在每個人——尤其是山思面前哭泣。
「各位紳士,「科林小心翼翼地扶正她,然後宣佈,「容我介紹遠從紐約來的妮娜·柯爾小姐。柯爾小姐,這些是你在火樹牧場的同伴。」
男士們立刻站起來,椅子、板凳刮過木頭地板,發出「吱吱嘎嘎〞的噪音。他們之中有的人推推帽子,有的人誇張地鞠躬行禮。站在鐵煤爐附近的德瑞克看到這一幕,嘴角不禁掀起一抹微笑。
妮娜尷尬透頂,起初她說不出半句話,然後,她聚攏殘餘的尊嚴,兩手捏著鬆垮垮的長褲的褲管兩側,盡量優雅的行個曲膝禮。
「很高興認識你們。」她以一種正經八百的語氣說,她的目光牢牢地與山恩的互鎖。
她表演得不賴,但是她知道自己撐不了多久。她旋身逃出木屋,屋內的爆笑聲更促使她加快伐。她奔進木屋後的油加利樹林,抵著一棵樹,坐到地上,然後抱起膝蓋,把臉埋到臂彎裡。片刻後,她聽到有人靠近的聲音。在她能移動之前,一個濕濕的鼻子埋進她的頭髮,她的耳畔傳來響亮的嗅聞聲。她扭過頭去,從手臂上的縫隙窺看。麥林站在那裡,它的臉上露出一種奇怪的期待神情。妮娜覺得它似乎是想安慰她。
「哦,麥林。」她抱住它毛茸茸的脖子。「別擔心,這次並非你的錯。」
當她放開它時,它把頭歪向一邊。它發出一種她覺得似乎表示高興的喘息聲,它那柔和、聰明的眼睛仰慕地望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