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季蕾
她無法專心於眼前的事務上,雖然是她自願在星期天來到研究室加班,可卻一直不由自主地心神不寧。
是因為昨晚那個啄吻嗎?
她想,臉頰驀地發燙。
可是那只是一個表示友好的輕吻啊,她並沒有什麼意思的,她相信他也不會認為有什麼,只是當她出於一時衝動印下了吻之後,她的心便忽然加速,一直到現在,還處於紊亂失速的狀態。
她究竟在想什麼?
路西法只是一個好朋友,她喜歡的、仰慕的,應該是另一個男人啊,應該只有面對他、想起他時,她的心韻才會慌亂的啊。
為什麼是路西法?為什麼?
她在心底呻吟,幾乎有些絕望。
她真的不明白……
「Jade,時間到了!」
蘊著警告意味的清雋嗓音喚回她迷濛的思緒,她眨眨眼,在認清映入瞳底的身影時忽地全身一凜。
是仲村英樹。
「怎……怎麼了?」她茫然地問。
「實驗。」仲村英樹眉毛一挑,「妳進行的實驗時間到了,再不繼續下一個步驟,就要整個重來了。」
「啊,我的實驗!」燕琉彩驚叫一聲,這才恍然大悟,連忙起身走到工作桌前,對正在進行的基因分析實驗做一些必要處理。
仲村英樹望著她手忙腳亂的背影,方唇不覺勾起微笑,「怎麼啦?Jade,心不在焉的,以前妳做實驗最認真,也最有耐心了。」
「對不起,Sam。」燕琉彩回身,微微苦笑,「差點把實驗搞砸了。」
「搞砸了沒什麼,頂多重來就是了。」仲村英樹和善地響應,「只不過妳今天究竟有什麼心事呢?」
「沒……沒什麼。」她垂落眼睫,絞扭著雙手。
「是因為男朋友嗎?」嗓音中帶著笑意。
她驀地揚眸,「男朋友?」
「昨天下午那個男人啊。長得挺帥的,妳的眼光不錯哦,Jade。」
「不,他……不是我男朋友。」她訥訥解釋,「只是朋友而已。」
「別害羞了,Jade,這沒什麼不好承認的啊。」
「不,我不是害羞,他真的不是──」
我喜歡的人是你啊!
對著面前笑容迷人的男子,燕琉彩好想這麼大聲喊出,可她終究只是怔怔地凝望他。
他再度揚眉,「怎麼啦?傻傻地看著我。」
「沒……沒什麼。」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燕琉彩連忙收回眸光,「談談兩個禮拜後的研討會吧,你準備好講稿了嗎?需不需要我幫忙?」
「當然。」仲村英樹微笑頷首,「妳的英文比我流利多了,Jade,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由妳來幫我潤稿。」
「沒問題。」她一口答應。
「還有那天我想帶妳一同出席,好嗎?」
「我也出席?」她一愣,「可是我沒接到邀請函啊。」
「我可以帶一名助手參加研討會。」他解釋,「怎樣?妳願意嗎?」
「當然願意!」美眸點燃興奮的光彩,「能夠親自聆聽這麼多大師的演講是我的榮幸!哦,我一直盼望能參加呢。」
「我知道。」仲村英樹微笑望她。
他是喜歡這個學生的,從以前在美國任教時,他就特別看重她,不只因為她聰敏靈巧的能力,也因為她坦然率真的性格。
「對了,Sam,一直沒問你講題是什麼?」最初的興奮過後,燕琉彩逐漸回復冷靜,「你準備發表最近的實驗成果嗎?」
「嗯,我會藉這機會發表部分的成果,妳知道,我們在複製人類器官的領域已經取得了一定的進展。去年美國解除了禁止複製研究的法令,我想這很可能表示他們在複製人體器官方面已取得了長足的進展──為了面子,我們至少也要拿出一點東西來才是。」
「複製人!」聽聞這個字眼,燕琉彩不禁身子一顫,她揚起臉龐,坦率地望向卡向尊敬的老闆,「你贊成嗎?Sam,複製器官是一回事,可複製整個人……」
「有一天一定會發生的。」仲村英樹淡淡接口,「我們不能阻止科學的進展,比起成功地複製單項人體器官,複製整個人可能更加容易。」
「可這沒有意義啊。」她蹙眉,「人類不需要克隆,這對那個因複製而產生的生命也是一種不尊重。」
「就算不贊成也沒用,沒辦法禁止的。」仲村英樹說道,沈靜的語氣蘊著某種難以形容的冷酷,「就像夏娃偷嘗禁果一樣,人類不可能握著一把鑰匙,卻不去打開那扇能讓他們窺視殿堂之奧的大門。」
「可是──」
燕琉彩無言了。
對於複製研究,她一直抱著矛盾的心理。主修分子生物的她不知進行過多少關於基因的實驗,其中自然有不少應用到克隆技術,而對於人類的醫學需求來說,複製器官似乎又是一種不錯的解決方案,只是複製人──
她很難想像,也直覺地不願接受。
「看妳這副表情,就知道妳是那種反對克隆的衛道者。」仲村英樹微笑著,似嘲非嘲。
「我不是衛道者。」她搖搖頭,為自己辯解,「不是因為道德立場的關係。」
「那麼妳為什麼反對呢?」
「我反對是因為……因為──」她試圖解釋,卻不知道該怎麼闡明心中紊亂的想法。
為了什麼呢?
「好了,別想了。」看她掙扎的神情,仲村英樹有一點不捨,柔聲說道,「看在妳今天自願加班的份上,我請妳吃晚飯?」
她收回思緒,點了點頭,「好。不過──不能太晚。」
「為什麼?怕男朋友會擔心嗎?」他嘲弄她。
她聞言,臉頰忽地染上玫瑰紅,「我說了他不是我男朋友嘛,我們──只是朋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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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朋友?他才不信!
瞪著屏幕上渲染著淡淡紅霞的容顏,契塔維夫的嘴角爬上了不懷好意的笑。
這個女人長得很不錯,雖然談不上傾國傾城,但那活潑的大眼睛確實能吸引一個男人的目光,唇畔甜甜的酒窩確實能讓男人心醉,兩瓣玫瑰般的紅唇確實能勾起一個男人的慾望。
最重要的,縱然世上比她漂亮的女人多的是,可她卻是唯一能讓路西法露出那種眼神的一個。
路西法一向跟女人絕緣,以前他還是哈斯汀的將軍時,偶爾跟女人共進晚餐便會成為隔天早報的頭條,更別說還在公眾場合毫不在意地抱著一個女人,用那種眼神凝視她。
契塔維夫也是男人,他認得出那種眼神。
那是一個男人看著屬於自己的女人的眼神,那是男人認定了某個女人,決意將她的身與心完全佔為己有的眼神。
為了得到她,他願意付出代價,即使是非常高的代價。
一念及此,契塔維夫終於忍不住笑了,一種得意又帶著某種算計的笑聲。
他終於找到了路西法的弱點。
那男人總是那麼冷酷,那麼漠然,全身上下硬得像地獄寒冰,教他幾乎絕望地以為他沒有弱點。
可他終於還是找到了。
灰眸閃過凌銳的光芒。
只要是人,就有弱點,即便一向呼風喚雨的路西法也一樣。
而他很高興,自己終於找到了──
「那個東方女人跟路西法的關係絕不尋常。」他靜定宣佈,將目光從屏幕上收回,望向下屬,「她對他而言,不只是朋友,而是這世上他最在乎的人。」
「我也這麼想。」下屬恭謹地響應,「他對她很好,幾乎可以說無微不至,那天她不過扭傷了腳,他卻出乎意料的緊張。」
「甚至不顧一切在眾目睽睽下抱起她。」契塔維夫好整以暇地接口,抖了抖煙灰,「自從離開哈斯汀後,路西法幾乎不在公眾場合曝光,他怕有人認出自己──沒想到為了那個女人他什麼也不顧了。嘖嘖!」他搖搖頭,深吸一口煙,「沒想到他也有為了女色沖昏頭的時候。」
「是啊。」下屬討好地迎合,「簡直不像他了。」
「我想試試看。」契塔維夫若有所思地開口。
「試什麼?」
他的下屬一愣,摸不清上司的心思。
「試試看路西法對那個女人在乎到什麼程度。」陰沈的嗓音冷冷地在室內迴盪。
「怎麼試呢?」
「把那個女人帶過來!」他命令下屬,「盡快。」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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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琉彩吃了一頓很愉快的晚餐。
就像作夢一樣,她終於能與一直悄悄暗戀的男人共進晚餐。
食物很美味,音樂很動聽,燭光很浪漫,他斯文的笑容很迷人,而她的胸膛被一股得償所願的喜悅漲滿。
他們聊得很開心,仲村英樹告訴她許多從前在日本讀書時的趣事,為她講述許多關於日本的民間傳聞。
她聽得很專注,星眸熠熠生輝,瑩潤的臉頰在燭火映照下泛著玫瑰色澤。
她不停地笑,清脆的笑聲如銀鈴,輕輕在溫柔的夜裡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