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染淚花嫁

第7頁 文 / 華蓉

    為了他這句簡單而無心的話,她甘願不顧一切的沉淪。

    要是韓真此時撩起頭巾,會看見靳碩南無聲的嗤笑,表情陰沉,充滿算計。

    ☆☆☆

    將韓真送入新房後,靳碩南回到宴席之間,繼續接受大家的祝賀。

    靳碩南和靳馭北同時細心的注意到,在眾多賓客裡,混雜了幾個面孔陌生、氣息古怪的人物。

    兄弟兩人不動聲色的四處敬酒,並偷偷派人監視那幾個人的一舉一動。

    另一方面,聽多了賀詞,靳碩南的心頭倒生出一些嘲諷。

    「靳兄,恭喜恭喜,娶得如花美眷。」

    「托福。」他心不在焉地拱手回禮。

    而且萬幸,至少山賊沒給他換來一個丑新娘。

    「靳大爺,祝大爺和夫人白頭偕老,永結同心。」

    「當然。」唇畔形成一抹似嘲似諷的微笑。

    當然沒白頭偕老這麼一天。不過,同心互相謀算倒是真的。

    「恭賀靳爺和夫人恩恩愛愛、早生貴子。」

    「多謝金口。」他恍然的點點頭。

    這人提醒了他,恩愛的機會不會白白放過,但是,必須確保不能有孩子。

    這樁充滿算計的婚姻裡,容不下孩子的存在!靳碩南心頭瞬間苦澀起來。

    擁有孩子,代表靳家開枝散葉、香火不絕。可惜的是,現在不是好時機,對象也不適宜,一旦有了孩子,誰能保證無辜的孩子不會被當作威脅的工具?

    眼一冷,靳碩南仰頭喝乾杯裡的酒液。

    「大哥,別喝多了,新娘子還在新房裡等你呢。」靳馭北靠了過來,笑笑的搶下碩南手裡的空酒杯。

    「反正她不會跑掉,就讓她先待著吧。」哼了一聲,靳碩南的俊顏上,一片陰沉晦暗。

    本該算計好的感情、算計好的謀策,竟讓那女人的一滴淚水給完全攪亂了。那一滴淚,讓他心情煩躁起來。

    「那怎麼可以?咱們不是要反施美男計嗎?大哥如果不能得到大嫂歡心,如何讓她的心為你所用?」靳馭北笑呵呵的,不以為意的拍一拍大哥的肩膀。

    說實在的,他一直將大哥這件將計就計的代嫁婚禮當成遊戲來玩耍。例如現在,靠近門口處有兩個形跡可疑的傢伙,正鬼鬼祟祟的往庭院移動時,他不但不操心,反而很想看看那些個傢伙想幹什麼。

    負有弒親之仇的靳府,和十惡不赦的新羅山寨,一向楚河漢界、敵我分明。頭一次,敵方的人馬這麼大膽的靠近靳府,肯定是以為有個穩當的靠山。

    那個靠山,大概就是被派來臥底的溫柔小嫂子!

    「至少給那些傢伙一些時間,去和新娘子閒話家常一番。」靳碩南的眼光充滿怒火的瞟向消失在門邊的兩隻耗子,手邊不知不覺又搶過弟弟手中剛注滿酒的杯子,一古腦的傾入口中。

    「說到小嫂子,她看起來實在不像心機深沉的女人。」靳馭北看看哥哥衝動的火氣,又看看手中的酒壺,然後很乾脆的將整壺酒全塞給似乎很需要水酒滅火的新郎倌。

    「誰會在自個兒的額頭上,刻字標明企圖的?」靳碩南火氣仍然持續著,沒有消減的跡象。

    「是啊,就像你。她大概也看不出你柔情體貼的背後,也存著不單純的企圖。」靳馭北挑著眉,似嘲非嘲地笑睇他。

    「你給我閉嘴!」靳碩南暗地咬著牙,身旁傳來一聲祝賀,他一轉身馬上戴上斯文的笑臉,向前來祝賀的賓客敬酒答謝。

    靳馭北一轉頭,看見坐在主位的柳盛言,老臉上略顯疲態,但頂著主婚人的頭銜,仍然固執地坐在原位向賓客敬酒,怎麼也不肯先離去休息。

    從接回假新娘,到今日重辦喜宴的這段時間,柳大夫似乎對他們兄弟兩人生著悶氣。見著他們兄弟總是搖搖頭,嘴裡老是喃喃念著:「兒戲!兒戲!」然後故意大聲地歎了一口氣,不但兄弟倆想要不聽見也難,也歎得他們莫名其妙。

    「大哥,柳大夫累了,我看你也該退席回新房了。否則,你不離開,柳大夫會繼續死撐著他那把老骨頭不肯走。」靳馭北提醒道。

    靳碩南瞇眼看向柳盛言,表情沉沉的抱怨。「不知道那個老傢伙最近是著了什麼道?好像看我挺不順眼。」

    「他看不順眼的對象也包括我。」靳馭北環胸苦笑道,被看著自己長大的老人家這麼斜眼瞧著,瞧久了還真會全身不舒坦。

    「馭北,你負責去開導老人家,還有,順便負責擋住想鬧洞房的醉鬼們。」靳碩南放下酒壺,站起來走了兩步。

    很好,地板沒有搖晃,代表他還沒被酒氣沖昏頭。

    時辰差不多了,新娘那廂耗子們應該也閒聊夠了。

    「我?為什麼是我?」靳馭北愣了一下。忙了一天,腰酸背痛,正想回房去好好休息哩。

    「因為你是新郎倌的弟弟。」血緣天性嘛!一句話,簡單明瞭的扔回給張口結舌的手足,說完,靳碩南便頭也不回地悄然退席。

    「咦?新郎倌走啦?」一名醉客在朦朦朧朧中,剛好瞅到一抹頎長的紅色身影閃到門外。

    「新郎倌怎麼沒知會一聲就走啦?這不成,太失禮了。咱們去鬧鬧洞房,不然絕不回去。」另一名醉客酒興一來,便高舉酒杯,大聲吆喝,引起席間小小的騷動。

    不一會兒,大夥兒全知道新郎倌閃人了。頓時,不滿的情緒逐漸匯成一股要命的壓力,一致地附和鬧洞房的提議。

    靳馭北眉頭一攏,認命的站起來,安撫眾人的情緒,吃力的擋住打算衝鋒陷陣的瘋狂醉鬼。

    他一面用肉身抵擋,一面口乾舌燥的勸說,心裡不住的暗罵:大哥,你等著!

    風水會輪流轉一圈兜回來!換他當新郎倌時,他會乾脆抱著新娘子拜完堂馬上一走了之,讓大哥去收收爛攤子!

    ☆☆☆

    靳碩南走到迴廊下,突然腳步一頓,不動聲色的瞇眼看兩道影子鬼鬼祟祟的從新房出來,掩進漆黑的庭院裡。

    他的心火陡然竄高,很不滿自己的新房讓幾個小賊給污染了。

    悶著氣,抬著腳步重重的向新房走去,猛一開門,只見端坐在床沿的新娘,像是受到驚嚇,原本捧按在胸口的手,倏然藏到身後。

    她的掩藏手法實在是拙劣不堪!靳碩南在心底刻薄的冷眼批評,只要眼睛稍微精明一些的,都會瞧出她的手裡一定藏了東西。

    靳碩南緩步無聲的趨近有些惴惴不安的新娘身邊,長指慢慢撩起紅頭巾。

    「真兒……」他突然頓住,冒起莫名的火氣,瞪著很快低下頭去的娘子。

    真是天殺的!她又哭了?

    這女人的淚水真多,從她來到他靳府後,沒見過她一天不哭。難道他今年命盤犯水?

    「夫君,對……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要哭的……」韓真抽抽噎噎地垂著頭,右手仍藏在身後,只抬起左手拚命的抹著從眼眶不停滴落的水珠,抹得臉頰的肌膚泛紅,手腕上的白布條也浸上水漬,整張小臉還是濕答答的。

    「別哭了,今天是咱們大喜之日,哭了不吉利。」靳碩南坐到她左側,有些煩躁的抓住她的左手,免得布條下的傷口沾到水,也免得擦破薄嫩的臉皮,另一手則抓著袖口,小心翼翼地輕拭她的小臉,想辦法止住水源。

    他肯定,今年一定犯水,堂堂大男人才會落得幫女人擦淚,而且還是個身份不清不明的敵方奸細。

    「真的嗎?」韓真抬起水汪汪的眼眸,淚水染潤過後,更顯得楚楚生媚。

    「是啊。你娘沒有告訴過你嗎?」他心不在焉地敷衍道,可沒想到竟誤打誤撞,點中了韓真的淚腺死門。

    「沒、沒有……」韓真神情一酸,語氣一梗,大水再度從她眼底透出氾濫的警訊。娘從來沒機會告訴過她這些,只要她守貞如命……如今,刻在腕上的誓痕還未結疤,她卻就要破誓了。

    她好想娘!忍不住的,她再次悲從中來,背在身後的右手手心,只能更加緊緊的捏住。

    警覺的瞪著她眼眶裡又浮起一大泡清澈的水花,靳碩南立即決定下猛藥,停住幾乎可以預見的第二波大水患。

    「你右手藏著什麼?」果然,這句話一拋出來,讓她驚得小臉一白,忘了淚水。

    「那是……那是……我娘的墜子。」韓真眨眨眼,猶豫一下便怯生生的伸出右手,慢慢攤開掌心。

    這個墜子是剛剛元子奎和小伍趁人不注意時,偷溜進來交給她的。可是方才不管她怎麼問,他們就是不肯告訴她,娘現在過得如何,只是說已將娘的書信送來,就藏在靳府後門的石柱底下。然後,又替羅騰久傳了幾句近似恐嚇的警告,便匆匆忙忙的走了。

    靳碩南挑著眉,沒料到她會這麼快就拿出來,還以為她會遮掩推托好一陣子。

    「你娘的墜子?」那兩個人溜進來只是為了幫她送一個墜子?

    他心底泛起一絲不明的情緒,好像自己強迫窺探了她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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