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華蓉
他拿起通體翠綠的玉觀音在手上把玩,玉石上繫著一條紅線,仔細一看,紅線的兩端毛疵不齊,像是曾被人用力扯斷。
「可以還給我了嗎?」韓真看著他的臉,不明白他的心思回轉到何處,但是,他專注凝思的眼神讓她不安。
「當然可以。既然是你娘的墜子,應該要好好保管,別弄丟了。」他拎著細線搭上她的頸後,幫她戴上玉觀音,手指一捻,便將紅線斷裂的兩端牢牢接緊。
「夫君……」簡簡單單的繫繩動作,卻密密地圈住韓真蕩漾不已的心湖。
他的指尖留在玉墜、留在她頸項上的餘溫漸漸退去,卻綿綿長長的暖融了她晦澀而且無法救贖的罪惡感。
她張著濛濛潤潤的大眼,一瞬也不瞬的凝神望住他。
「在看什麼?」靳碩南一笑,大掌輕輕撫上她細緻的花容,瞧透了她眼底情動意亂的流光。
他這麼容易就得到她的心嗎?
「夫君……往後,我該如何待你?」她不知不覺的微啟粉色的櫻唇,問出心底的掙扎。
「很簡單,全心全意,永不背叛!」他微微勾著唇角,以不著痕跡的速度徐緩傾身,逐步縮小兩人雙唇的距離。
韓真渾身一震,永不背叛?
「什麼意思?」她無力的以耳語問道。
「將我視為天、視為主,心裡只許有我。」他的氣息火熱的撲到她的臉頰上,撩得韓真幾乎被他勾去了心神,忘了聽他說話。
「如果……如果……」如果背叛了你呢?話語如刺梗在喉間,害她疼得說不下去。
「如果背叛我,我會拉著你一起下地獄。」他吻上她的唇,密密實實地堵住兩人之間過多的言語。
許多話,只能點到為止。再說下去,便要變了質,毀了所有棋局。
這女人似乎不懂心機的攻防,像是打算在此時此刻對他掏盡心肺。
她想直接投誠?他偏不接受。
有些刻意的,他輕佻地徐徐啄吻她的唇、頰、耳際,慢慢撩撥她的神智,誘出她第一聲情不自禁的呻吟。
在這場下了賭注的棋局裡,只有他才能主導攻克勢,只有他才能決定結束的時間,她別想改變任何盤勢。
怕嚇著她似的,他極溫柔地推著她的肩頭,向床褥之間倒去……
靳碩南一步步的攻城略地,沒有一絲遲疑的佔領她的唇舌、解開她的衣領、拉除她的腰帶、侵襲她渾身自然散發的柔媚。
毫無防禦能力的韓真,僵著身子躺在他身下,兩手陷入他的肩頭,只能羞慚的壓抑一聲又一聲深沉的喘息,無助的忍受一陣又一陣陌生的火焚,任他一片片卸除她早就殘缺四散的薄弱鎧甲。
「你的手,還好嗎?」他抬高她的左腕,漫不經心的側首在布巾上,以熾熱的唇貼在傷痕上憐惜輕吻。
她有如遭受電擊一般突然僵住,罪惡感完全被深深撩動。
「嗯。」她閉上眼。
向娘起的誓言,違背了。
女孩兒的貞潔……她該視之如命的貞潔……
濃烈的火熱,不顧她的黯然神傷,像一股強大的漩渦,漫天漫地的向她席捲而來。
最初的灼痛幾乎讓她沒頂。
「真兒……真兒……」狂潮頂端,靳碩南忘情地喚出她的名,也捏碎了她不堪負荷的心。
一句句的呻吟,聽在她耳裡,彷彿成了一句又一句的指控。
背叛、背叛、背叛!
她緊閉雙眼,嬌軟的身子在他懷裡不住顫抖,哀慟至極的無聲哭泣。
第四章
「馬上把藥端去房裡給夫人喝了。」靳碩南音調非常嗄啞,面無表情地坐在大廳的椅子裡。
「是……呵——」冬梅偷偷地打了一個呵欠,眨了眨眼角的淚。
她今天才高昇,被分派擔任新夫人的貼身丫環。沒想到第一天上工,卻是馬上
被抓去熬夜煎藥!夜闌人靜的時候,在廚房看爐火好幾個時辰,幾乎看成兩輪黑眼圈。
「你……你……荒唐!」柳盛言氣得脹紅臉坐在大廳上,抖著白鬍子對靳碩南罵道。
這小子在他眼皮底下長大,雖然一日比一日有主見、有擔當,但是,也一日比一日沒天良、沒人性!
「啊?」尚在惺忪狀態的冬梅愣了一下,無辜地眨眨眼,不明白這碗藥哪裡荒唐,惹到柳大夫了?
「我本來還在納悶,新婚之夜正美好,幹麼十萬火急的將咱們挖起來熬藥?還以為你是心疼媳婦太累太虛,要補一補身子哩。」靳馭北姿態隨意地倚在柳盛言的椅背後頭,似笑似諷的對著哥哥搖搖頭。
「就當作是吧,這碗藥也挺補的,柳大夫不是開了一些補方進去?」靳碩南睇了一眼丫環手中的碗。
「那麼,小丫頭,還不趕快把藥端去給夫人?捧好,別灑了。這藥可攸關咱們大少爺和新夫人日後的平靜。」靳馭北話中有話的笑笑說道,悠然地踱至一旁的椅子坐下!
要是不小心有了孩子,日後的麻煩可就讓所有人頭大了。
「是。」聽不懂暗話的冬梅,忙不迭地往新房移動。這藥湯燙死了,再不放下,手指頭就要燙成兩座饅頭山了。
等冬梅離開後,憋了一陣子的柳盛言又繼續發飆。「你當真鐵了心,不要孩子?」
「我要。但是人不對,不該由她懷我的子嗣!」靳碩南不為所動的坐在柳盛言的對面,一臉冰塊沒有融化的跡象。
「她是你明媒正娶來的,怎麼不能懷子?」柳盛言惱怒地往茶几上一拍,他等著靳家子孫成親生子,等了將近一輩子,頭髮都等白了。
好不容易盼到了,可新婚夜還沒過完,碩南這小子卻說不能讓媳婦懷孕,竟然在洞房後沒多久就把他從好眠裡挖起來,叫他開藥方,熬碗避孕淨身的湯藥!
「這女子是冒牌兼臥底的假媳婦兒,你知我也知,何必自欺欺人、假戲真做?」靳碩南懶懶地往椅背一靠,眼睛瞇成一條縫。
「我看她不像,也沒那個膽。」這十天裡,柳盛言總在遠處觀察著。這女娃兒成天除了哭,還是哭,淚水多得簡直和古時候衝垮長城的孟姜女有得比。
如果說這個假新娘真是惡人派來的細作,那這個女奸細的工作態度還真是不敬業。
「我也覺得不像,她的表現太蹩腳,破綻百出!」靳馭北不客氣的批評道,他還沒遇過第一天臥底就自動報上名字的傻蛋,這個自稱「真兒」的人是第一個。
「你們這麼相信她?什麼時候開始崇尚起人性本善了?」靳碩南翻翻白眼,嗤之以鼻。
「這個女孩兒本質很單純,做不了壞事,你要對她好一點。」柳盛言眼神非常固執,自信看人的眼光不會出錯,他一輩子吃的鹽巴,不會比這小毛頭吃的米飯少。
「放心,我會對她好的,她還有絕大的用處,不會這麼快將她打入冷宮。」靳碩南抿了抿唇,臉色有些僵硬,對於柳老頭老是想左右他的想法和行為感到不耐。
「啊,差點忘了,咱們曾研議一套計中計,打算收服這個姑娘,成為反制新羅山寨的棋子,她目前還很有用處,大哥不會對她使壞的。」靳馭北一臉恍然的表情,隨即轉頭好心的安撫老人家。
柳盛言聽了臉色全變了,更加火大地哼了一聲,站起來重重一揮袖子後,轉頭就走。
這兩個小子,沒一個肯聽他的!
「他又生氣了。」靳馭北無力的搖頭。
靳碩南攏起濃眉,無言的目送柳盛言離去,嘴巴閉得緊緊的。
他懶得開口留人,尤其是個性越來越古怪的老人家,他更敬謝不敏。
「對了,大哥。有一件事,不知道你怎麼想,可是我真的非常好奇。」靳馭北突然想起在整個計謀中,一個不算太重要的小細節。
「什麼?」靳碩南心不在焉地望著外頭。
「你那個水做的小媳婦兒姓什麼?畢竟吃了人家,總該瞭解一下人家的閨名吧?我想那個小傻蛋很好套口風,應該不難問出來。」靳馭北有些好笑地提醒。
「我會知道的。」靳碩南疲倦地揉揉額頭,這才想起,他一直只叫她真兒,姓什麼倒真的從沒問過她。
過了今夜,兩人關係改變,他突然生出一股非知道她名字不可的莫名衝動。
有名有姓的奸細,感覺起來似乎多出了那麼一點人味。
「還有,別叫她傻蛋,她是你嫂子。」
☆☆☆
「夫人,請起來喝藥吧。」冬梅一邊打著呵欠,一邊輕手輕腳地搖醒韓真。
韓真才剛入睡,便被人從一團紛亂的夢境裡拉出來,因此醒得迷糊。
「嗯?你是誰?」韓真呢喃一聲,慵懶地翻過身,抬起一條皓白的玉臂揉揉眼,覺得身子有些酸痛。
「奴婢叫冬梅,從今天開始專門負責侍候夫人……啊!夫人,你的衣裳……」冬梅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目不轉睛地瞪著韓真從棉被底下溜出來的光滑香肩。
「什麼?」韓真下意識的想扯一扯衣襟,小手往胸口一探,只摸到觸手光滑的裸肌,倏然倒吸一口氣清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