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風淮黎
「你真的變了,小時你不是這麼狠心的。」杜君衡雖然口中埋怨,心裡可是暖暖的,她這叫正言若反,表面上咒他,骨子裡是怕他累了。
「莫名其妙!」她不明白他提什麼小時候,她確定自己小時沒見過這個人。
「為什麼你的手臂多了新傷?」這是他一直想知道的事。
「替真兒擋的。」她直視著前頭的銀杏樹。
「真兒?」什麼時候又冒出個可以讓她不要命的人?
「你上月接生的小娃兒。李夫人堅持用你的字取他的名。」她語氣溫和地說。
「她怎麼知道我的字?我以號行不以字行呀!」杜君衡偏著頭不解地想著。
「我告訴她的。」
「你又怎麼知道?」他眼中閃現一抹光華,高興地以為她記得。
「胡謅的,難道碰對了?」藍芷頤隨口問道,也不在意他的答案。
「沒錯!我的字是希真。」他不認為她碰巧對了,寧可希望她是漸漸想起以前的事,這兩個字他可是握著她的手一筆一畫地教她的。
「你把他們安置在昭陽王府,不是長久之計,止臻目前只宜休養,如果三天兩頭有刺客,他不可能安分。」他真怕這兩姊弟又要查案了。
「我已經有了安排,不會浪費你的寶貴藥材。」她說得好像他多吝嗇似地。
「你喜歡那個孩子嗎?」杜君衡剛剛看見了她提真兒時眼光中有一絲溫柔。
「投緣。」她很簡單地回答。
他立刻燃起無限希望地勸誘道:「只要你願意也可以有自己的孩子,有了孩子生活就不一樣了。」
「跟你生嗎?別忘了你的清修道士夢!」她決定既然冷漠孤僻沒嚇走他,就殺他個措手不及。
而杜君衡完全沒料到她會這麼說,當場目瞪口呆,她冷冷地驗收自己的傑作一眼後自顧地回房。
藍宇青尷尬地背了個嬰兒到容定王府。
「沒事安心過他濃情蜜意的新婚生活不就得了,還差我護送個軟綿綿的嬰兒。」他不高興地向藍芷頤抱怨藍止臻,「說什麼四個月內你不能回門,不然會沖了喜神,哪門子的禁忌?」
「看你哪一點像新嫁娘?一樣地把書房當公堂地在批公文,一樣地透過幾個下屬遙控巡府衙門,只差我這提督校尉得帶個小嬰兒給你看。」他將嬰兒抱給藍芷頤。
「義父可好?」藍芷頤接過真兒邊逗他邊問。
「很好。」藍宇青看見藍芷頤把小嬰兒的手脈翻出來把,不禁翻白眼,「你改行啦?」他不以為然地說。
「今天氣色不好,看看哪兒不順了。」她又翻翻小嬰兒的眼皮。
「你的氣色才不好,沒有多歇著,爹讓我傳話要你保重。」藍宇青邊抱孩子過來放回背籠上,邊傳達了父親的意思以及他自己的關心。
「知道了!李家的事有什麼進展?」她很快又把心思放在公務上。
「李真的父親原是大內禁衛,被指控監守自盜,不得已才攜家逃亡。這事如你所料,和國丈家人有關,已經布眼線了。」藍宇青報告道。
「嗯!繼續注意。」藍芷頤指示些細節,讓不法之徒不知不覺地走進她的陷阱。
「你什麼時候才放手?不要太累了。」藍宇青看她又專心在看卷宗了。
「有事做日子過得快。」她淡然地說。
「他冷落你?」他隱藏了語氣中的心疼。
「沒有。」藍芷頤坦白地說。
「為什麼你住客房?」藍宇青好幾次都想問,但沒敢問出口。
「你不該過問。」她只是淡淡地說,依舊看著卷宗。
「站在下屬的立場是過分,以兄長的立場我不可問嗎?」
「閨房之事,何時容許兄長過問了?」藍芷頤深知什麼入該用什麼話應付。
「止臻是明著耍賴,你總是來暗的,算我多事!」藍宇青沒好氣地說。
「我很好。」她不想多說什麼,實際上王爺和王妃對她疼愛有加,杜君衡除了照顧她的病,也不再干涉她,一切事都如她的意。
「那就好,只是除了忙案件外,可以找其他事做,別當自己是陀螺沒事瞎轉。」藍宇青把手放在她肩上,輕輕一握,他眼底深情她看不到,卻讓從門外進來的杜君衡一覽無遺。
她覆上在肩上的手,抬頭對他淒然一笑,「別為我擔心。」
杜君衡悄悄地退出去,他有點茫然,因為她沒對他笑過,還有以前把手放在她肩頭,讓她抬頭仰視的是他。現在的他和她只是大夫和患者的關係,如果她興致好才願意和他多說兩句話,若她沒心情就只有冰塊擺在他們之間。
這些他從沒在意過,但為何這會兒在意起她對誰笑,在意放在她肩上的手了?
「我的心被擾亂了嗎?我的心不再清靜無掛礙了嗎?」他向天自問。
藍宇青背著嬰兒走到庭院時,看見杜君衡在庭中沉思,那個樣子如同芷頤想事情時一般,藍宇青感覺芷頤沒忘記他,只是以她的方式牢記他。
「小王爺,打擾了。」他決定問問杜君衡打算將來怎麼安排。
「哪裡!藍校尉請坐。」以前雖然沒見過他,不過杜君衡從止臻那兒知道,他們有位義兄,自幼和他們姊弟一塊長大。
「小王爺,既不見外,我也就直話直說,對於郡主,小王爺打算怎麼安排?」
被這麼一問,杜君衡想也沒多想地說:「目前先緩住她病情的惡化,再撐一個月家師出關時,求他親自廢了她的武功,她往後可以再練武。」
「你只想醫好她?然後呢?」藍宇青的眼睛暗藏著火光。
「然後?然後後她就可以自己追求自己的人生了。」杜君衡理所當然地這麼回答。
「你呢?就可以了無牽掛地出家?」藍宇青備好的拳頭只等他回答。
「不妥嗎?」這沒什麼不對的,但他看見藍宇青的憤怒。
「混帳!」藍宇青一拳打在他臉上。「既然這樣為什麼要逼她嫁過來?不給她幸福,為什麼不讓別人給她?她什麼地方讓你嫌了?哪一點配不上你?你憑什麼冷落她?」藍宇青一再地逼問。
杜君衡嘴角滲出血絲,臉頰立刻腫了起來,有生以來他還是第一次挨拳頭。
「我沒有逼她,也不會阻止別人給她幸福。」他溫和地解釋。
「你不瞭解她,她不可能再嫁,她的身世造成她心中那道無法癒合的傷口,連止臻都不敢輕觸,你居然天真地以為她會再嫁?!」藍宇青多後悔沒阻止這婚事。
「不瞭解她你就不該娶她,如果不是因為她的心病,又知道她自小就嫁了你,你以為輪得到讓你這樣糟蹋她嗎?」藍宇青抓著杜君衡的領口痛心地說著。
「給我好好地聽著,你若傷了她,我會讓你連命都沒有!」他丟下狠話就走。
杜君衡覺得奇怪,該生氣的人是他,該動手的人也是他,這男人大剌剌地到他家,和他的妻子私下會面,又有過分親密的舉動,佔盡了他的便宜還有什麼理由生那麼大的氣?這些姓藍的怎麼一個比一個氣焰囂張?
容定王得知杜君衡被打一事,反而欣賞起藍宇青。
那不孝兒就是欠揍,因為就剩這麼個兒子,再怎麼被他氣得七竅生煙,也不捨得真的出手打人,總算有人替自己出了這口氣!容定王打算請藍宇青喝杯酒。
容定王妃希望這一拳可以打醒自己兒子的糊塗腦袋。
連老實的翠香也不同情他,藉故不肯幫他準備熱水敷臉。
倒是經常對他不理不睬的藍芷頤,親自替他料理,看他原本勻稱的臉變了形她幾乎想笑,不過她很訝異他沒生氣,也沒抱怨。
「抱歉,宇青過分了。」她向來是非分得很清楚。
「你直接叫他的名字,卻不肯對我有任何的稱呼。」他更在意藍宇青和他所受的差別待遇了。
「宇青是我們藍家的一分子。」藍芷頤不喜歡他話中的意味。
「他和你們一起吃苦受罪,名義上是你的下屬,實際上是兄長,所以他絕對有理由替你出氣,只是他對你不止有兄妹之情、主僕之義。」杜君衡這麼說心裡雖然不太舒服,卻也沒有其他意思,只是想讓她知道有人對她情深意重而已。
在藍芷頤聽起來,這話格外刺耳,她閉上眼睛心中默念清淨經,卻壓不住胸中翻騰的氣血,克制不住地血直由口中噴出。
「芷兒!」不料有這突然的變化,杜君衡連忙扶住她,可卻被她用力地推開。
「芷兒!聽我說,我沒有懷疑你的意思,我們之間也不論忠貞與否的問題,不要介意過去的事,過去的事和你無關,你不需要背負別人加在你身上的包袱!」他說這些話希望她聽得進去,怎知他的話好像火上加油。
「你這是嫌棄我嗎?因為我流放在外受盡欺侮,你就懷疑我的清白嗎?」藍芷頤含著血問他,臉上滿是屈辱。
「沒有!我不在意這些的。」他上前想護住她的心脈,卻又讓她固執地推開,血不斷地由她口中湧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