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寡情貝勒

第19頁 文 / 方菲

    祥毓沒有吭聲,呆呆地望著床頂,兩行清淚無聲無息地滑了下來。

    大夫倏地睜大眼,「怎麼了?好端端地哭什麼呀!」

    祥毓抬手摀住臉,不願讓別人瞧見自己這狼狽的樣子,可是怎麼也止不住淚水。

    大夫頭疼的揉揉額角,實不知如何應付眼前的狀況,「帶你來的那位仁兄在外面,我去叫他進來。」

    「不!」她道,聲音哽咽。「我不要見他。」再也不見他。

    整顆心彷彿被用力被絞碎了,她不曾體會過這樣的痛楚,是她給了他傷她的能力,她怎麼這麼傻?

    明明什麼都還沒有確定,她竟然就這樣把心交付出去,放在他手裡,讓他親手捏碎!

    「這……」雖然不知道他們倆之間到底有什麼過節,不過他說什麼都不願趟這渾水。「你先別哭……不如這樣吧,你的傷只需再敷個幾帖藥就沒事了,我先派人送你回家,可好?」

    她點頭,拭去眼淚,強自鎮定地坐起身問:「我兒子呢?」

    「你兒子?我沒見著你兒子……」才說著,門外便一陣吵嚷,一個小小身影冷不防地衝進房來,正是額爾真,他因為馬車深陷溝裡許久不能動,所以直到這時才趕來。

    「額娘!」他飛撲到床邊,上上下下盯著她直看。「額娘,你怎麼樣了?」赫然發現她頰上殘存的淚珠,他更是大為緊張。「你怎麼哭啦?是傷口疼得厲害嗎?」

    祥毓輕摟著他,搖了搖頭,目光憂傷。

    「那是……」他轉過頭,冷峻的眼神射向大夫。「有人欺侮額娘?」

    大夫驚訝於他小小年紀就能有這樣的氣勢,趕緊否認道:「別瞪我,要瞪去瞪門外那傢伙。」

    額爾真不解地回過頭。「額娘?」

    祥毓此刻什麼也不願多說,擁緊了他的小身子,淚水又開始直往下掉。

    「額娘別哭。」他輕聲安慰。「有孩兒在呢,孩兒絕不容許任何人欺侮你。」聽他的語氣似是要去尋玉瑾穢氣,她摟緊他的脖子道:「額娘沒事了,咱們回去吧。」她不願兒子去見他,她不願再與他有任何瓜葛。

    見額娘如此虛弱,這時即使對玉瑾有什麼深仇大恨也暫時拋諸腦後了,他小心地扶她站起來。「好,咱們先回去。」他望向大夫道:「藥帖呢?」

    大夫猛然想起他已把藥帖交給了玉瑾。「我再開一張給你。」不一會兒已寫好交給他。「內服外敷都寫在上頭。」

    額爾真將用藥的方法仔細記牢了,朝他點頭道謝,「多謝大夫。」面色接著一沉,冷聲道:「門外的那個人可以請走吧?我額娘不想看到他。」

    「可以可以,那還有什麼問題!」大夫當下命人把仍動彈不得的玉瑾抬進別的房間。

    玉瑾雖然行動受制,口不能言,但對於祥毓房裡的一舉一動還是聽得清清楚楚。當祥毓說不要見他時,他激動得想吶喊,想吼叫,心急得想加速運氣衝破被封住的穴道,無奈徒把自己累得滿頭大汗,卻一點作用也起不了。

    祥毓定是誤會他了,把晴娃當成他的女兒,可她不是啊!祥毓連個解釋的機會都不肯給,顯然對他已絕了心,或許,他當真再也見不著她了!

    思及此,他心驚膽戰,出了一身冷汗。

    祥毓,別走!聽我解釋!

    當她和額爾真的腳步聲漸行漸遠,一股深沉的絕望籠罩住玉瑾發顫的心。他知道,從今而後要想再見她一面,可能難如登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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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瑾料得沒錯,自那天起,他便沒有辦法見到祥毓和額爾真。

    剛開始,他還能冷靜地上端、衛兩王府詢問她的去處,可時間—久,他用盡各種關係和手段,還是半點消息也打探不出時,心裡的恐慌便像潮水般洶湧地氾濫成災。

    她是真狠下心不願再見他了,她有心要躲,天下之大,教他到哪兒找她去?

    早朝後,他望著茫茫天地,不禁失神呆立。

    好不容易,當他以為可以再度擁她入懷的時候,偏又生出這許多風波。

    難道他倆的緣分當真只有從前那短短的一年多嗎?他真的再也見不著、觸不到她了嗎?從此天涯各一方,他只能從回憶中獲得些許慰藉,獨嘗這份思念直至老死嗎?

    不,絕不!他握緊雙拳,誓言非找著她不可,天地再大又如何?他總會想出個法子,再不,他也有一輩子的時間,不找到她,他絕不罷休!

    打起精神,他快步離開宮中,殊不知適才茫然若失的模樣全入了打巧經過的淑妃眼裡。

    「娘娘,您在瞧些什麼?」見主子止住了步子,身邊的宮女不解地問。

    「沒什麼。」她收回視線淡淡地道,若有所思。

    沒想到才一段日子不見,颯爽俊朗的玉瑾貝勒竟像變了個人似的,看來其實祥毓在他心裡有著相當的份量,可祥毓為什麼還會如此神傷呢?

    淑妃思及近日來祥毓憔悴的模樣,禁不住垂首歎息。

    原來那個讓玉瑾遍尋不著的祥毓,是躲進了和她交情最好的淑妃宮裡。

    玉瑾恐怕還不曉得她與她們這些嬪妃們有著不錯的交情吧?可這事兒又能瞞得了多久呢?

    他們兩人,又還要折磨彼此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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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說祥毓,你又何必這般死心眼?男人哪,哪一個不是三妻四妾?只要那漢人女子懂得分寸也就罷了。」

    夜裡,額爾真睡下後,祥毓和淑妃坐在園子裡賞月,淑妃忽然不經意地說出這番話。

    明顯消瘦許多,額上有著淡淡傷痕的祥毓聽她提起此事,沉默半晌,久久才低聲道:「他不該瞞我,我也……不願同別人共事一夫。」

    「也是,日日夜夜想著要如何爭寵,可真要把人給逼瘋了。」淑妃語帶自嘲地道。「宮裡的日子,真不是人過的。」

    祥毓道:「皇上對你眷寵甚深,怎麼你……」話至此處,她不再說下去。

    淑妃淡淡一笑,「眷寵?能得幾年?女人啊,一旦年華老去,就什麼也不值了。」她的聲音裡含著些許苦澀。「咱們別提這個了,談談你以後打算怎麼辦吧!」

    祥毓垂頭細細咀嚼她的話,心裡的哀傷漸漸轉濃。「我想帶著額爾真,到一個他永遠也尋不著的地方。」她幽幽地道。

    「從此兩不相干?祥毓,你也真夠狠的,連聽他一句解釋也不肯。」

    祥毓沒有看她,表情清冷地望著一彎新月,默然無語。

    淑妃見了她這樣子,低聲歎息。「不瞞你說,今兒個晌午,我見著他了,還真把我嚇了一跳,他從前那意氣風發的樣子全沒了,整個人都消沉下去。」她刻意留心祥毓的臉色,道:「我從沒見過他那副樣子,大白天的就站在那兒發起呆來,想來他心裡也極不好受。」

    說了一會兒,見祥毓還是不為所動,她接著又道:「我還聽說,他為了尋你,幾乎快把端、衛兩王府的人得罪光了,這幾天也沒睡過一頓好覺,旁人都勸他,可他就是聽不進去。」

    祥毓忽地起身。「我累了,進去休息了。」

    「我還沒說完呢!」淑妃輕扯住她,不讓她離開。「祥毓,整件事或許有他的苦衷,你為什麼不聽他解釋一下呢?我看了他的眼神,覺得他並不是一個無情薄倖之人,會不會是你誤會他了呢?」

    誤會?所有事情皆是她親眼所見,還假得了嗎?

    「我不想談這件事。」她低聲道,拉回衣袖轉身離開。

    淑妃不再阻止她離去,站在原地道:「你不可能一輩子這樣躲著他!你應該去找他,把所有的事情一次問個清楚,否則傷口永遠在那裡,你不會快樂的!祥毓!」

    祥毓充耳不聞,只有微亂的步伐洩漏了她起伏的心思。

    見他?她還見他做什麼?他都已有了嬌妻愛女,再見他,不過是將自己鮮血淋漓的傷口撕扯得更深更爛罷了。

    那種痛她嘗夠了,承受不住第二次,如果心動的代價竟是如此深刻的心痛,她還要它做什麼呢?她已經怕了。

    為什麼人要有感情這種東西呢?為什麼就不能平平淡淡的過日子,永遠波瀾不興呢?為什麼他還要出現在她面前,讓她承受這般苦楚折磨呢?

    她不要,什麼都不要了,曾經心動,曾經甜蜜,都抵不過受傷後的痛不欲生呀!

    已經夠了……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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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祥毓所渴望的平靜日子,並沒有持續太久。

    自那天夜裡談過一回,淑妃不曾再提及此事,可近日來她的眼神總是閃閃爍爍,一副面有難色卻又支吾其詞的樣子,讓祥毓不得不起了疑心。

    今日,她正陪著額爾真讀書,淑妃忽然有些張惶的走進房來,面色凝重地朝她道:「祥毓,你來一下。」

    輕輕掩上房門,她跟在淑妃身後來到西二間,那是淑妃飯前飯後喝茶休息的地方。

    她倆坐在炕上,宮女將茶水點心在炕桌上一一擺放好便被遣了出去,待門一關上,淑妃便憂心忡忡地道:「祥毓,你還是去見大貝勒一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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