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方菲
「這是你的,對吧!」
她抬臉,怔怔地望著他,心中說不出是酸是苦。她沒想到他對那一夜竟然有印象,也沒想到他竟然……竟然認不出她來……
那天晚上他見了她的臉,也沒認出她,當時她還以為是因為酒醉的關係,現在事實證明,他早已忘了自己的妻子,端王府的祥毓格格生得是什麼模樣。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她還有什麼可說的呢?
搖搖頭,她輕聲道:「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他凝視著她,忽地狠狠吻住她。
祥毓大驚,使勁掙也掙不脫,他的吻不但粗魯至極甚至有些下流,從沒被這般無禮對待的她駭得掉下眼淚,他才放開她。
啪的一聲,她想也不想便甩了他一巴掌。
他似毫無所覺,只輕佻地舔著嘴唇,兩顆眼珠子晶亮地瞅著她。「長點記性了嗎?」
一股涼意從頭傳到腳,祥毓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他不單是外表變了,心也變了,變得比當初更野、更狠!
「……你要怎地?」
「我要知道你是淮。」他硬聲道。
「我是誰……」她低喃,忽然笑了,那笑容既淒楚又幽婉。
「說!」他粗魯的抬起她的下巴,不知為何竟感到她的笑像針一樣,刺進他心裡。
她搖頭。「知道了又如何?一切並不會有任何改變。」
「不錯,但你將成為我的侍妾。」他以火熱的語氣說著無情的字眼。
她不可置信地望著他。「你憑什麼以為我會?」侍妾?多麼輕蔑的字眼。
他笑了,看著她的眼神專注得可怕,那是一種盯著獵物的眼神。「憑我要的東西,從來沒有得不到。」
他要她?樣毓一怔,隨即失笑。他這是在做什麼?如果他知道他要得到的對象竟是自己避之唯恐不及的人時會作何感想?老天爺,這一切真是荒唐!
「你曾經得到過。」她垂下眼。「但失去後,如今想再要回來,難了。」
「難?」他瞇起眼。
從沒有哪個女人這樣跟他說過話,一股異樣的感覺自心底湧上,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他突然覺得,想要她的心情更加堅定了。
「我就讓你見識見識,你所謂的『難』!」他霍地站起。「告訴我你的名字。」
「……毓兒。」她沒有拒絕,因為知道他容不得人拒絕;也沒有費心編個假名唬弄他,因為知道他總有一天會查明真相。
毓兒,她的小名,從前兩家交好的時候,榮王爺和榮福晉都這麼喚她。
曾經,很久以前,他倆都年幼,他還是她准姐夫的時候,也曾喊過這個小名。
他還會記得嗎?當「祥毓」這個名字成為禁忌,他可還會聯想起她微不足道的小名,在連她的長相都認不出來的時候?
「毓兒……」他輕聲低喃。
她屏住氣息。
「我記住了。」
第四章
他畢竟還是讓她失望了。
他沒有想起她,一丁點都沒有。
明知會是這樣的結果,還抱有期待,是她太傻,太傻了……
「祥毓,祥毓。」
她猛然回神。
「你是怎麼啦?瞧你一整晚心不在焉的。」馬車裡,祥瑞坐在因酒醉而昏睡的丈夫身邊,擔憂地望著她道。
「沒什麼。」她淡淡地一語帶過。
祥瑞當然不信,自出宮以後,她的神色就一直不大對勁。
「還說呢!你真當我瞧不出來?你心裡不痛快,是在氣我和你姐夫?」把妹妹撇下自個兒跑去賞花,她心裡也很過意不去。
「說什麼呀!姐姐。」她白了祥瑞一眼。
不是?「那你為什麼不開心?是不滿意這次的賞花宴?」
她的眼神移向別處,幽幽忽忽的。「這不是一場賞花宴吧?」
祥瑞一呆,她……她知道啦?
「應該稱作『洗塵宴』才是。」為了迎接那個人,他恐怕真如阿瑪所言,立了大功,風風光光的回來。
她早該猜到的,皇上日理萬機,怎可能為這些花花草草費心。
「你……見到他啦?」祥瑞小心翼翼地問。
「嗯。」她點了點頭。
「祥毓……」她欲言又止。「我不是故意要瞞你……」
祥瑞有些著急了。「真的,你相信我,是阿瑪吩咐不讓說的。」
阿瑪?祥毓微微一驚。「為什麼?」
「我不知道,或許是希望你們兩個能重修舊好。」
「不可能。」她想也不想便回道。
她那斬釘截鐵的樣子把祥瑞嚇了一跳。「祥毓……」
馬車這時停了下來。
「到了。」祥毓起身,剛好馬車門打開。
「格格,咱們到了。」琴香在外頭,小心地攙扶她下車。
「姐姐,謝謝你送我回來,我進去了。」
她一臉不想多談的樣子,祥瑞縱有再多的話也只能往肚裡吞。「那你好好休息,今天也夠你累的。」
她輕輕頷首。
馬蹄聲喀答喀答的離去,祥毓轉身準備進府,卻在見到大門口旁一個散發著濃濃怒意的身影時,整個人僵在原地。
琴香也瞧見了,失聲驚呼,「大貝勒……」
玉瑾雙手環胸,倚靠著牆,大半個人籠罩在陰影裡,只有半邊臉露出來,他直直的盯著她,陰冷的表情任何人看了都不寒而慄。
一切竟來得那麼快!
她定了定神,輕啟唇,「你怎麼來了?」
不消說,他準是認出她來了。他是怎麼知道的?是想起了她的小名?還是向旁人探聽來的?畢竟筵席上多數人都識得她。
那麼,他也知道了有關額爾真的事了嗎?他打算怎麼辦?
祥毓忍不住緊張,手心裡沁出冷汗。
玉瑾忽地轉身,冷聲道:「走。」便自顧自前行。
「格格……」他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琴香看了好不擔心。
「你先進去。」她淡然地吩咐道。
「不,奴婢要跟著您!」她很堅決,生怕盛怒的大貝勒會對格格不利。
「進去。」她知道琴香再不走,他的怒氣肯定會波及不相干的人。
琴香大力搖頭,緊緊纏著她不肯放開。
「連我的話你都不聽了是嗎?」她語氣平靜,卻極有威嚴。
琴香不敢違逆,只得不甘願地鬆了手。
「放心,沒事的。」祥毓揚起溫婉的微笑,之後舉步跟了上去。
☆☆☆☆☆☆
兩個人在幽暗的巷道中前行,漸漸遠離了端王府的範圍。
一路上沒有人開口說話。四周靜得彷彿可以聽見自己的呼吸。
最後,玉瑾在河畔停了下來。
祥毓始終和他保持著三步遠的距離。
他明知她在他身後,卻一直背對著她,是不想看見她吧!祥毓歎息,正想說些什麼時,他突然怒聲道:「你究竟在搞什麼鬼?」
他霍地轉過身來,讓她一驚。
「這般唬弄我,你高興了?得意了?」他步步朝她逼近,表情陰沉而猙獰,像是迫不及待把她捏碎。
祥毓心口一窒,強忍住往後退的衝動,她不願示弱!
「我沒高興,也不得意,一切只不過是湊巧罷了。」湊巧她興起了想要孩子的念頭,湊巧上天給了她這樣的機會。她輕聲解釋。
這樣的答案他顯然不能接受。「湊巧?好個他媽該死的湊巧!」
當他由好友的口中得知真相時,他的震驚和憤怒幾乎超越了他的理智,他覺得自己徹底的被愚弄了。
他苦苦找尋的女人竟是自己休掉不要的妻子!他竟然經由一個不相干的第三者才知道這件事!
他已經很久沒被激怒到無法克制的地步,當下他顧不得筵席未散,直接駕馬往端王府殺來,為了和她說清楚。
在榮王府的時後她就應該知曉,他是刻意冷淡地待她,她為什麼還要來招惹他?她想證明什麼?她的無辜?他的錯待?
是!他是待她不公,但那又怎樣?這麼做只會讓他更輕賤她!
祥毓睜大了眼,愣愣地作不了聲。頭一回聽他罵出這樣的話,從前即使他再氣,在她面前頂多是冷言冷語,這樣粗鄙的話絕不可能自他口中出現。
「你怎麼……說出這種話?」他的教養呢?都跑哪兒去了?
他冷笑。「你也會覺得這話難聽,不堪入耳?」他臉色一變。「你做的事卻比這更髒!」
「髒?」她一愣,以為自己聽錯了。「我哪裡髒了?夫妻行房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
「這話虧你說得出口,簡直毫不知恥!」
她驚呆,「我毫不知恥?!」
他哼了聲。「我還說得客氣了,你根本就是賤!」
夠了!她寒著一張臉。「看來我們沒再談下去的必要。」她反身想走。」怎麼?自己幹的好事,還怕別人說?」
她真的動怒了,轉身怒道:「我幹了什麼好事?那天晚上主動的人可不是我,成天在外花天酒地的人也不是我!要判我的罪,你還沒那資格!」
「怎麼?抱怨起獨守空閨的委屈來啦?那晚若不是你慾求不滿,半夜跑來我廂房,我會有機會搞上你?我主動?」他恨恨地啐了一口。
祥毓整顆心都涼了,他竟如此羞辱她!「榮玉瑾,你不要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的是你們端王府!不守信義,背棄約定,隨隨便便丟個別人揀剩的貨給我,以為我會乖乖接受?」心高氣傲如他,從沒受過這樣的侮辱,這筆賬他沒齒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