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文 / 陳曦
李元做此推想也無可厚非。文犀月與康諺形影不離,若她身上沒有藥王解本,便可能是交給旁人保管。無論是北楓山莊的人或是康諺,只要具可能性就去查,否則就算逼死文犀月,藥王解本也不會到手。
「你拿那賤丫頭當餌?」文立天揚起唇角。
「嗯,這樣一來,無論是北楓山莊或是康諺都不敢輕舉妄動,任我們予取予求了。」李元恭敬答道。
「好,本座就先留下那賤丫頭的小命。其餘的事交給你一手打理,別讓我失望呀。」
「屬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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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小姐……醒醒……醒醒……」
耳邊傳來斷斷續續的輕喚。
「誰……」
張開沉重的眼皮,一室陰暗——她睡了多久?
是幻覺吧?這個地方哪還會有人叫她小姐?她已是階下囚,昔日風光已逝。
搖搖頭,放任身體躺在乾草堆上。地牢暗無天日,她醒醒睡睡,已不清楚給捉來幾日……唉。
「小姐……」
這兒——還關著旁人嗎?
聲音清晰可聞,推說是幻聽也太不合理,她勉力撐著身子坐起,憑著細小的燭光四處搜看。
「小姐,我在這裡。」蒼老的聲音自牢門外傳來,文犀月狐疑的凝神細看。
「你……是誰?」平日送三餐的侍衛怎地換成名老人?她瞇起眼睛打量,依稀見過此人。
「小姐不認得我了嗎?我是在廚房燒水的周老頭呀。」周老頭壓低音量,深怕讓外頭守門的侍衛聽見他的說話。
「是你!周爺爺!」她喜道,憶起孩提時候老愛纏著他老人家編些竹炸蜢、花籃什麼的。
當年神毒門就她一個小孩兒,平日生活倒也無聊得緊,一回,她隨處散步賞花,走著走著,竟走到廚房後頭的一片草地,那時遇著一名老人正巧手編竹子,她好奇地走上前去觀看,就這樣和周爺爺相熟了起來,往後她一有空便會到廚房後頭找周爺爺學編竹子。
「是我周老頭,你終於認出我了。」
「周爺爺,您怎麼會到地牢來?這裡戒備森嚴,萬一給人發現了可怎麼辦才好!」她爬向牢門旁,慌忙道。
「我拜託外頭的侍衛讓我送飯進來,那群人對我這個糟老頭不會有戒心,反而樂得把差事交給我做,你就甭擔心了。」周老頭安撫的說,滿是皺紋的臉孔露出溫和一笑,極能安定人心。
「聽您這麼說我就放心了。」
「唉,小姐瘦了好多啊,你在外頭吃了不少苦吧?」
文犀月低下頭,鼻頭酸酸的。見到周爺爺就像見到親人般,沒想過在這樣的局勢下仍有人肯對她付出關心。
「別提這些了。周爺爺,我有件事想向您打聽。」
「你說。」周老頭沒忘把食籃送入牢房,他能做的十分有限。
「我娘……她……的屍體給安葬了嗎?」她最最掛心此事。
周老頭頓了下,拿了個饅頭交到文犀月手上。
「夫人讓我給偷偷安葬了。」
「真的?!」
當下周老頭也不隱瞞,一五一十道出數月前發生的事情。
原來,那天周老頭一直躲在一旁偷看整個情況。他年老力衰無力救夫人,躲在草叢裡不敢出聲,直到文立天率人離開古厝下山搜尋文犀月,他趁古厝無人看守之際悄悄背了夫人的屍首自山間小路逃了出去;慌亂之際,他將夫人埋在一處隱密的地方,再悄悄返回神毒堡,其間神不知鬼不覺,誰也料不到一名燒水的老頭竟有這等膽識。
文立天仔細盤問門內上上下下,自是查不出任何線索。
「小姐,夫人的事你就安心吧。」
文犀月早已熱淚盈眶,一顆心感激得快要炸開。娘沒事,文立天威嚇的信件內容是假,她總算能放心。
「周爺爺,我真不知該如何向您道謝!」
「小姐別這麼說,是周老頭無能,能做的事有限。」他忍氣吞聲待在神毒堡為的就是對已逝的門主盡忠,現在連小姐也給捉了回來,這下該怎麼辦才好?
「不,若不是您,只怕我娘便不能安眠。現在我已經不擔心了。」她笑了笑,眼睛有了光采。
「小姐……」
門外粗魯的叫喝打斷周老頭的話。
「周老頭,飯送好了就快出來,磨磨蹭蹭的做什麼!?」
「是是,我這就出來了!」周老頭連忙朝石梯上的守衛點頭,手下忙著收拾食籃。
守衛冷眼一瞧,嘴裡哼了聲便往外去。
「小姐,我往後會天天給你送飯來,你自個兒保重身子啊。」拎起食籃,周老頭不捨地站直腿。
「謝謝。」
周老頭緩緩出了地牢,黑暗的空間僅剩她一人孤伶伶的。
咬了口手裡的冷饅頭,她心中不禁感到一股暖意,平時淡而無味的白饅頭,今日多了肉片夾在其中。周爺爺待她真正好呢。
腦海裡不期然浮出一張亦待她極好的男性面孔。
「康諺。」她輕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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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那日文犀月突然失了蹤影,康諺在白河鎮尋了半日仍尋不到人,當下便動身往回途與魏鴻軍的人馬會合,五百人的隊伍如今已駐紮在放雲山山腳下,就等魏鴻軍一聲令下攻向山頭。
「莊主,神毒門派人送了封信來。」青衣侍衛送上書信隨即退下。
魏鴻軍正與康諺議事,此時也不得不先看信。文立天派人送信來必定有事。
兩人飛快讀完信件,臉色大變。文中竟以文犀月為要脅,逼他們拿藥王解本交換文犀月。
「豈有此理!」魏鴻軍大力拍擊桌面,氣憤不在話下。「又是為了藥王解本!」
「即使我們拿藥王解本去換人,文立天也不可能真的放了月牙兒。」康諺中肯地道。
魏鴻軍微點頭贊成,道:「現下我們到哪找藥王解本?那本書月兒藏在哪裡我們根本毫不知情。」他知道月兒把書藏了起來,卻不知是在康諺身上。
康諺苦笑,自懷裡掏出一本黑皮書冊,道:「月牙兒事先把書交給我保管,她大概預知自己會被捉,神機妙算的把書托給我。」
「有藥王解本在手並不能保證救得了月兒。文立天心狠手辣,詭計甚多,若真送上藥王解本,只怕他會以月兒來控制北楓山莊,到時候才真是頭疼呀。」魏鴻軍深思熟慮,眼光看得極遠。
康諺自知情況危急,多延些時候,月牙兒就多受苦,腦袋千回百轉苦思對策。
「這樣吧,我從秘道潛進神毒堡,魏莊主先行領軍在山下守著,到時裡應外合,一併消滅文立天。」
「此舉風險極大,萬一不成,只怕會害了你和月兒的性命。」
「這……」
「我知道你心急月兒,我又何嘗不擔心,咱們再另外想條好法子。」
魏鴻軍拍了拍康諺肩頭,面色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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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老頭夜訪魏重陣營,讓魏、康兩人吃下定心丸。
在周老頭拿出一片鵝黃色布料後,康諺便相信周老頭是月牙兒派來的人,因為那片布料和花婆婆送給月牙兒的衣裳顏色一模一樣,就是她那天穿在男裝裡的衣服。
康諺當晚便隨周老頭潛入神毒堡,按照原訂計畫來個裡應外合,打算在清晨時分奇襲沉睡中的神毒堡侍衛。
東方的山頭隱隱可見淡色青光,一批批勁裝部隊稍稍逼近山頭,眾人壓低呼吸聲,全神貫汪凝看帶頭者的指令,隨時準備闖攻神毒堡。
康諺遵照周老頭之前的吩咐,以著上好的輕功躲過巡守的侍衛。神毒堡佔地極大,約莫佔了放雲山二分之一,若沒有熟悉地形的人指引,怕是找到天大亮也找不出文犀月囚禁的地牢。
他走進一條陰暗的階梯,階梯的走勢向著地底,不久便走到一處有亮光的地方。
他探了探裡頭,只有兩名侍衛守著,桌上散佈五、六個空酒罐,侍衛大概是喝了周老頭送去的酒,昏昏沉沉睡去。
「周老頭真有一套。」他笑,取走鑰匙,最後又點了兩人睡穴,小心謹慎至極。
「月牙兒,醒醒。」他開鎖入牢,小心抱起乾草堆上益顯瘦弱的可人兒,見她這模樣,不覺一陣心疼。
不著地的凌空感讓睡不安穩的文犀月猛地睜開大眼,眼裡流露出貨真價實的驚惶。
誰?
「月牙兒。」
這個聲音好熟悉啊!
她眨眨無法對焦的眼,極力看著眼前熟悉的輪廓。
「康諺。」她抬了抬身子,伸手抓住他的衣襟,失神的眼頓時生出精神。
「是我,對不起,害你受苦了。」他不禁用力摟住她,數日的不安在見到她後總算放下心中大石,這種害怕一次就夠了。
淚,像斷線的珍珠直落。他來了!在她快支持不下去的時候來了!從前不知相思為何物,現在她卻深刻感受到思念一個人的煎熬有多難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