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冬凌
"唷──姑娘笑了。"覷見她綻出笑意,元澤夏像是抓到她小辮子似的驚呼一聲。
管揚晏聞言,僅僅挑了下眉,淡然地將她唇邊噙的一抹笑顏收入眼底。
剎那間,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怦動自心深處竄出,來勢洶洶地令他無法招架。
乍見她溫婉含怯的淺笑,他竟感到有些癡迷,胸臆間傳遞出一波波潮動,令他飛快地垂眼,以淡漠神情掩去內心一切激盪情緒。
為了表達謝意,戚染冬探手握住他欲撤離的大手,輕輕地翻轉過來,在他的掌心寫下了她的謝意。
"謝謝……"管揚晏認出她寫於掌間的字,不自覺地低吟出聲。
一旁的元澤夏似乎察覺到什麼似的,含笑的臉龐蒙上了一層遺憾,又為了證實內心所想,遂出言低問:"姑娘,你不會說話嗎?"
此言一出,管揚晏的平淡雙瞳溢出了不可置信的錯愕光點。
"你……真的……你不會說話?"
管揚晏說不出襲上心頭的那股心酸是何含義,更別論不斷在心扉間蔓延開來的濃濃失望及……絲絲莫名的憐惜。
第一次聽見他吐出完整的字句,也從他的雙眸間察出情緒變化,始終冷硬的面容注入了一點兒人氣,戚染冬不以為意的含笑點頭,抓著他的掌,一筆一劃慢慢寫出她的心情。
"別介意,我這樣很好。"念出她所寫的字句,他一個抬頭便望進她變起的盈笑眸子。
在她白淨的面容上瞧不出一絲失望喪志,抿起的紅色唇瓣懸著滿足快樂。她看起來是那樣的纖弱柔美,然她晶瑩的大眼卻射出令人訝然的堅毅光彩。
"你……"管揚晏正想要說些什麼,卻被一陣驚慌的喚聲給打斷。
"小姐……小姐……"
他被這陣陣喚聲給引去注意力,轉頭便見一位富態的婦人,從街的另一頭穿越人群,急忙朝他們的方向奔來。
"小姐……"她一副護衛姿態擋於戚染冬身前,上氣不接下氣的瞪視著眼前一臉冰冷的男人,"小姐,你別害怕,李媽在這兒,不會讓你受登徒子欺負。"
"登徒子?"滿面笑容的元澤夏額角隱隱浮現青筋,忍著屈辱反問:"這位大媽,我跟我家少爺哪一點像登徒子啊?"
"這年頭……"李媽一雙利眸睨了他們一眼,"人不可貌相,誰知道你們是不是一肚子壞水?"
"大媽,你誤會了……"
李媽絲毫不理會元澤夏的解釋:"小姐,我們走!"
戚染冬反立在原地不動,一雙晶亮大眼盛滿了哀求,小手拉住她的手臂,著急的嗯嗯啊啊發聲.卻串不成一句話來。
"小姐?你是怎麼啦?"李大媽停下腳步,一個撇眼,乍見主子雙手被絲帕纏裡起來,急忙抓起主子雙掌仔細端詳,"小姐,這──這是怎麼回事?你怎麼受傷了?我的老天爺啊!都是我不好,都怪我的疏忽……"
"大媽,您也別太自責了。"元澤夏見機不可失,忙湊上前解釋:"事實上,我們是瞧見這位姑娘給人撞倒在地,還受了傷,我家少爺好心扶起姑娘,還大發善心地為她包裹傷口。我家少爺『絕對不是』你認定的『登徒子』。"
聽元澤夏解釋中不忘嘲諷的加強沿氣.管揚晏冷睨他一眼,以眼神制止他無禮的行徑。
"少爺,我可沒說錯。"元澤夏忙為主子伸冤。"您可是本著助人之心,怎知讓市井之婦給誤解了,我當然要護衛您的名聲啊!"
"澤夏,夠了!"管揚晏忍不住地低喝。
元澤夏的一番話讓李大媽聽了又羞又氣惱,惡狠狠地瞪了眼元澤夏後,忙向管揚晏彎身作揖,"這位公子,愚婦誤會您了,望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多謝您的義助,我代我家小姐跟您在此謝過。"
"大媽,您言重了。"管揚晏簡單扼要的回了禮。
李大媽敷衍的笑了笑後,便拉著主子手臂轉向另一頭,邁步就走,"小姐,我們走吧!"
"嗯嗯啊啊……"戚染冬邊被李大媽推著離開,邊回頭朝管揚晏發聲。
意識到無法跟平常人一般說出流利話語,她的眼神不禁一黯,但隨即朝管揚晏揚起雙手,以下巴示意
著雙手包裹的方帕。
管揚晏立時明白她的意思,朝她擺了擺手,表示不在意。
"少爺,咱們也該走了。"元澤夏見婦人拉扯著姑娘,像避瘟疫般的遠離他們,臉上的笑容蒙了淡淡陰霾,"別忘了我們今兒個上街是為了幫你看喜服、做喜餅,還有一堆待辦的公務。"
"娶親一事交給你,我放心。"管揚晏簡單一句便將責任推給總管。轉身往另一方向走去。
"少爺,你要上哪去啊?"見方向不一致,元澤夏趕忙掉頭追上主子,"少爺,橫豎咱們都要穿過街市到糧行查賬,那就順道將你的大事給辦一辦吧!"
"我說了,你去辦。"煩躁感攫住了管揚晏的心神,令他無心思忖其他事。
"少爺,你怎可這般不負責任……"元澤夏哇哇大叫地抗辯。
管揚晏突地止住前進步履,心有所感的緩緩轉過頭。
街的另一頭,戚染冬咬了咬下唇,任奶娘拉扯著她向前,餘光瞧見裹於雙掌的潔白方帕,猛然憶起他幫她包紮雙掌時的慎重及溫柔。
一抹甜笑悄悄地爬上唇畔,一顆芳心因想起適才情形而湧進了不知名的濃濃暖潮,令她情不自禁地也緩緩回過頭,搜尋那道昂藏身影──
不其然地,她的目光與恰巧轉過身的他撞個正著。
戚染冬的雙頰無可自抑地染上羞怯紅潮,大膽地朝他擠出溫和淺笑,任由兩人的視線越過人群交纏在一塊。
此刻管揚晏的眼界只容得下她嬌怯含羞的一笑,燦亮大眼流轉著坦然的晶光,使他震撼得無法調開視線。
就這麼地,兩道視線透過擁擠人潮交流、凝望著,直到她的白衣影子淹沒於人潮之中。霎時,難以形容的失望重重地席捲了他。
"少爺,你在瞧啥?"元澤夏察覺到他的不對勁,順著他的目光探去,卻只見一片熱鬧人潮。
管揚晏緩緩地收回目光,唇角一抿,無法說明胸臆間為啥充斥著化不開的惆悵失落。
"沒,"他邁開步子,強迫自己忘記那雙瑩瑩眸子。
見主子又邁步向前,元澤夏忙跨步跟上,"少爺,巡完糧行後,咱們還得要去巡一下棉花廠,最近來自北方的訂單多了,咱們的棉花廠不知有無庫存。另外,造船師傅人選已定.咱們船廠何時闕工?少爺,你聽見我說的沒?"
"嗯。"管揚晏頷首點頭。
"那,我已幫少爺挑了個黃道吉日,農曆一月十五是個好日子……"
"交給你處理吧!"管揚晏繼續邁步向前,心思有些恍隱的朝他揮揮手。
"少爺,這是你的終身大事,怎可全交給我這小小的總管?"他不過是仰人鼻息的小總管,為啥每日總有忙不完的大小瑣事啊?
管揚晏充耳不聞的轉了個方向,信步走入小巷。
胸臆間的騷動仍未休止,眼前不時浮現她那張清淨無瑕的嬌美臉龐,讓管揚晏不禁抬頭望了眼天,幽幽歎息一聲,悄聲自問:"我……究竟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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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戚染冬朝著雙掌呼出一口熱氣,然後孩子氣地猛搓一番,藉以抵擋拂面的刺骨寒風。
她長年在北方冰天凍地的氣候下生活,照理應是習慣了冷寒氣候,可當回到南方故鄉且在管家住下時,她脆弱的體質也隨之顯現出來。
如今,僅僅是拂面的寒風,也教她無法忍受地牙齒打顫。
"哈啾!"鼻間一陣搔癢,戚染冬忍不住打了個小噴嚏。
糟了!不要又染上風寒了,否則奶娘一定又會把她給鎖在廂房內,一步也不准她踏出。
她就是受夠了被囚的日子,所以才偷偷溜出房的,若是又被奶娘逮到……後果真讓她不敢想像。
戚染冬趕忙拉緊了肩上的羊毛披風,不讓單薄的身子受寒風侵入,否則只會讓未癒的病情加重。
"咳咳咳……"倏地喉間一緊,咳聲逸出。
她連忙摀住小嘴.腳步匆匆地下了回部階梯.不經意抬首彎向一片灰蒙的天色。
今兒個是她來到管家的第幾天了?
她的腦海突然浮出疑問,遂伸出十指,扳指計算著。
半個月了,沒料想就這麼一晃眼,居然匆匆過了半個月。
她只知那日匆匆入府,因一時無法適應南北天氣的差異,讓她氣弱地染上風寒,全靠奶娘一手照料著,就連入管府時都渾渾噩噩,教她回想不起當時是何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