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冬凌
劉林可以感覺到這番話有多刺人,但縱有不滿也發洩不出,只能尷尬陪笑,"下回,劉某定不會貿然登門拜訪。"
"那就有勞劉先生費心了。"元澤夏恭敬地彎身一福,"劉先生,這邊請。"
劉林心不甘情不願地踏出管家大廳,此次又是無功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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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揚晏嘴角緊抿、面色沉重的踏入廂房主院,朝爹娘寢居一路疾走。
"爹!"一踏進"肅清院",管揚晏不顧一旁恭迎的下人,直接踏入了爹親的廂房。
"揚兒。"以繡帕抹去臉上淚珠的管夫人一見他出現,才壓下的傷心再度爆發,"你爹他……他……"
"娘,孩兒來了,您安心吧!"管揚晏緊繃的面容在見到娘親臉上的淚水後,有了鬆動跡象,大掌不時拍撫她的背,低聲安撫著。
廂房內,滿室的藥味濃得化不開,自從半年前爹親因為風寒倒下後,病況就一直反覆,讓一干前來診治的大夫都搖頭歎氣,然就是找不出病因。
如此拖了半年,爹親的病情不見起色,反而每況愈下,也因此他不得不接下管家龐大的家業,一肩扛下管家的一切。
管夫人連連低泣,"揚兒,我真怕你爹這回會撐不過去……"
"娘,放心吧!爹不是這麼短命的人。"他看向一旁的丫鬟,"喜兒,扶夫人休憩去。"
"是的,少爺。"喜兒連忙上前扶住傷心欲絕的主母,"夫人,放心吧!一切有少爺在。"
管夫人在丫鬟的攙扶下緩步出房。
管揚晏睨向坐在病榻前,卻一臉苦惱的大夫,"大夫,這兒沒你的事了。"
"可是管少爺,老夫從沒見過這麼奇怪的病症……"大夫掀開病者眼皮瞧了瞧,又把了把脈,"管老爺脈象平和,一點也不像病入膏肓……"
"大夫。"管揚晏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唇,"我知您是想安慰我,但家父確實已藥石罔效,不勞大夫多加費心了。來人啊!送大夫。"
守在門邊的家僕應聲進門,恭請一臉莫名其妙的大夫出房。
管揚晏旋身關起房門,走到床榻前,定睛盯視著一臉蒼白、雙頰凹陷的爹親管東進。
"爹,娘走了、大夫也走了,現在就剩我們倆,再裝下去……可別怪孩兒將您風光大葬了。"
"不孝孩兒!我是這樣教導你的嗎?"管東進突地睜開雙眼,爍爍精目射出一道道不諒解的利光砍向兒子,"不過風光大葬也不錯,記得三節牲禮及紙錢多準備點,畢竟你爹我過慣富貴日子了,受不了一點兒苦……"
"爹,夠了。"管揚晏臉色陰寒,一個抿唇,出聲制止爹親不正經的話語,"爹,您的把戲也玩得夠久,可以停止了吧?這樣三不五時嚇娘,您過意得去嗎?"
"嗯……"管東進自知理虧的坐起身,摸著鼻頭,"好吧!對夫人是過意不去,但是我總不能說──夫人,其實過去半年,我的病全都是裝的……"他頓了下,兩手一攤,"我可以想像你娘的反應,她一定會跟我鬧脾氣,鬧上個大半年……"
"誰教您當初為了逼我接掌家業而裝病,現在弄得騎虎難下了吧!"管揚晏一點也不同情,"這是您自作自受。其實爹又何必裝病迫使我接下家業呢?我身為管家繼承者,繼承家業是理所當然之事,爹使出裝病這法子,到頭來受苦的可是你自個兒。"
"揚兒,這是你對爹親說話的態度嗎?"
"在您使出苦肉計誘使孩兒接掌家業,又三不五時佯裝病重喚孩兒前來,最後弄得虛驚一場,嚇得娘親淚水漣漣……"管揚晏嘴角下沉,"爹,孩兒已快不知『尊重』兩字如何寫了。"
若非怕娘親知曉爹親裝病一事,會氣得鬧出一場風波,他又怎會幫著爹親隱瞞柔弱的娘親呢?
"揚兒,爹也是千百個不願啊……"
"爹,孩兒倒覺得您願意得很,常年臥病在床,茶來伸手、飯來張口,還可以將肩上的家業悉數轉給孩兒,如此愜意閒適的日子,您怎麼會不快活呢?"說到底,他就是拿一意孤行的爹親沒法子。
"揚兒,你當爹是好吃懶做之徒啊?"管東進臉色一繃,慢條斯理的捻起長鬚來,"雖然我躺在床上不事生產,但我這腦袋可一刻也沒閒著。"
見爹親笑嘻嘻的指著腦袋,不正經地朝他猛眨眼,管揚晏忽起一陣不祥之感。
"爹,見您無恙,孩兒也就放心了。晚點兒我還得去棉花廠看成品,帳房堆了一疊田租及絲綢出單待看,明兒個還有造船的老師傅欲拜訪……"
"等等──"見他邁開步子往門口走去,管東進不慌不忙的一喝,"揚兒,你別想藉口遁逃,為父我可是有正經事想與你商議。"
管揚晏的雙手觸上門拴,面無表情地吐出怨氣:"爹,您每次都說有正經事,但您的正經事不外乎是要我為您解圍,踏出房去跟大夥兒宣佈,您再一次安然度過難關了。"
"揚兒,你要為父的辯解幾次?我的腦子可不曾停歇過,為的是要茁壯我們管家,讓我們管家成為廣東地方最大的富豪……"
"不可能。"管揚晏轉身面對總是懷有雄心壯志的爹親,一字一句的剖析局面,"現在廣東的商家,紛紛加入商幫以維護己身利益,再加上朝廷所頒布的禁海令,兩方衝突已越演越烈,若再未加改善,只怕政商會爆發衝突,到時誰也討不了便宜,而我們安分守己的商家也別想趁亂打劫,安穩固本才是當務之急。"
"怎麼,商幫又來拉攏我們加入了?"
這年頭政商兩界亂成一團,兩方都想穩固己身局面,於是一波波衝突不斷發生,局勢越加動盪不安。
"嗯。"管揚晏點了下頭,"不過孩兒已經回拒他們了。"
"不管回拒多少次,不死心的傢伙永遠都不會死心。"管東進理智的分析一切,"揚兒,我想我們得做好心理準備,若是政商衝突繼續發生,到時只怕我們身不由己,唯有加入商幫一途。"
管揚晏輕輕頷首,"我知道。只是現在並非加入商幫的好時機。"
"現在當然不是好時機,現下的商幫全是一窩強盜所組成,哪來的信用可言?眼下當然是保護好自個兒為上策。"管東進搖頭晃腦,很是贊同兒子的決定,"商幫一事就此打住,今兒個我有要事與你商量。"
"爹,請說。"繞了一大圈,爹親終於想起正經事了。
管東進捻著長鬚,一雙精目在他身上來回打量,"揚兒,我記得你今年已是二十有五了。"
"是。"僅僅一句,管揚晏已明瞭爹親之意,"爹親想為孩兒作主婚事?孩兒婚事本該由爹親及娘親決定,無論爹親為孩兒相中何家千金,孩兒都無異議。"
"你沒異議?"管東進一個瞠目,有些失望的垂眼,"唉──不知是否我把你教養太過,隨著你長大成人,你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少,就連性子也無趣得很,一點也不像你老爹我──"
"爹,孩兒尚有要事待辦……"管揚晏言下之意即是──您有話快說,不要糟蹋寶貴光陰。
"我曾幫你定了門親事,想來也該履行諾言了。"管東進趕忙切入重點。
"爹,您所指的親事是與戚家的聯姻?"
提起位於城南的戚家,廣州城內無人不知,十多年前戚家名噪一時,家大業大直逼位於城東的管家,直到某夜遭歹人滅了門……
據聞,自那夜後,戚家小小姐保全了小命,卻自此失了蹤影,如今也不知她身在何方……
每每提起遭歹人滅門的戚家,管揚晏總會莫名地想起戚家可愛的小小姐,猶記得小時候,他們曾見了幾次面,她的臉頰既白嫩又潤紅,常令他一捏就上了癮。
"你還記得?正好!"管東進拍了記大腿,"這幾年我輾轉托人打聽戚家小姐的下落,終於有了消息,我已派了家僕去接她回廣州,打算讓你們擇日成親,一來可慰戚兄在天之靈,二來可完成我對戚兄的承諾,三來可以……"
"順理成章接管戚家的家業。"爹親的老奸巨猾他豈會不知?"爹,戚家家業大半已落入戚伯父的結拜義弟手中,試想他會乖乖把產業交出來嗎?"
"為什麼不?戚家小娃才是正統繼承人,他不過是打著戚兄義弟的名號才能在廣州生存下去,如今我將正統繼承人迎回廣州,戚家的家業也理所當然要由我們管家來管。"管東進越想越得意,不禁哈哈大笑起來,"揚兒,若是管家與戚家家業相互結合,我們就成了廣州的商霸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