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丁羽嬙
豬!
「不要碰我,」她本能叫道。卻發覺自己的心隨著他的接近而興奮的跳動著,呼吸也跟著體內那股洶湧的波動而急促起來。她被自己的反應嚇到,想往床頭另一側滾去,但他的臂膀已經環了上來,臉孔緊靠著他的。
「放開我!」她掙扎道。
「噓,」他的手輕柔的在她肩膀上愛撫著,理智、情恨在此時是那麼的微不足道。
筱崎不由自主的顫抖著,思緒飄得好遠。
「你要我,不是嗎?」他的呼吸移至她耳後,誘惑地道,手指的動作更輕了。
「告訴我,他曾給你這種感覺嗎?」
他?
詠濟!筱崎猛然推開他,嚴瀚雲沒料到她會突然如此,一個踉蹌的跳落到地上。筏崎則拚命的控制急促的呼吸,將自己從那誘人的陷阱中救出。
呆子,他只不過把你當成某種好玩的玩具罷了。當遊戲結束後,他帶著傲人的成績回到未婚妻的身邊,留下更多難以癒合的傷口,讓你慢慢舔拭,你怎麼——
「出去——」
「我不認為你真的要我出去。」他無賴的道。
該死的他對了。
「我很感激你照顧小安,」她企圖讓自己面無表情,「可是以我今晚和你交談的情況看來,我明天就沒事了,小安的事,不勞你費心了。」人的意志力,往往會作出一些出人意外的舉動,她撐得下去了。
「然後等下一次病倒,再讓小安不知所措?」他的指控擊中她內心深處。
「那不干你的事。」
「我答應過要照顧他的。」
哈!標準的做繭自縛。
「現在沒那個必要了。」
「我並不這麼認為。」
「你為什麼不回到你未婚妻身邊,為什麼不滾出我們的生命?對你而言,我們只不過是過客呀!」
為什麼?
如果我知道為什麼就好了。他淒苦的想。
事實上,從抱筱崎進屋時開始,他已經忘了游靜婷這個人的存在,甚至忘了,她是他的未婚妻。
「因為我發現這裡有趣多了。」他面無表情的走出去,深怕多待一會兒,那份莫名的情感會流露出。
淚水隨著門合上的聲音流下。她怔怔的望著天花板,發現生理上的痛和心理上的痛相形之下,是那麼的不值得注意。
你該杷他轟出去的。
可是,她不會,也不能。
不只是因嚴瀚雲原有的堅持與固執,還有,小安。
她沒有理由因自己的害怕、逃避,就剝奪小安與生父相處的權利。
她歎口氣,希望自己永遠沒碰上他,希望他一看到她能下床後,拍拍屁股,轉身就走,希望這個工程,非要用他不可,希望——
不管怎樣,那都是明天的事了,何必為此煩惱,有誰能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事?
說不定,一覺醒來,什麼希望都實現了。她讓自己隨著那昏沉沉的頭痛,步入那不安穩和夢中,藉以擺脫嚴瀚雲在心靈上的糾纏,但他卻忘了,在夢中的他,更令人心碎。南瓜還是南瓜,並沒有因第二天的到來變成馬車。
第二天太陽已經攀爬到屋頂上頭,她才昏沉不願的睜開雙眼。屋外有著午餐時固有的寧靜;屋內,則可隱然的聽見廚房裡傳來的餐盤聲及小安的嬉笑聲。
她輕手輕腳的爬出被窩,慶幸自己除了因昨天晚上睡得不太安穩。頭還有點昏沉;身體也因昨天的酸痛無力而有些疼痛之外,並沒有什麼不適之處。現在的她只覺得飢腸轆轆,畢竟自己從昨天早上開始,就什麼東西也沒吃。
她移動腳步,很快地發現自己慶幸的太早了。
走不到兩步,她週遭的景物已經開始扭曲、變形,慢慢加速地轉動起來了,接著,她雙腳一軟,身體的重心不自主的往下墜落,只見眼前人影一閃,一雙有力的臂膀穩住了她的身軀,阻止了下墜的動作。
他還沒走。筱崎連頭都不用抬,便知道是誰扶住她。
他還在這。這個認知令她喜悅多於失望。
「你到底在做什麼?」
「想辦法摔死呀!」她沒好氣的回答。氣自己內心為他的停留而歡唱,氣自己喜歡他溫暖安全的胸膛。
「你根本不該下床的。」
「拜託!嚴瀚雲,我已經好多了。」她道。「何況——」她突然想到今天是星期一。天!她還得工作。
「拜託,我得趕緊去上班了,我什麼也沒說的就這樣躺在床上,姑媽一定擔心死了,還以為我出事了。」
「我已經替你請假了。」
「什麼?」
「今早,我打電話給你姑媽,告訴她,你還在發燒,需要在家調養幾天,暫時不能到幼稚園上班了。」
「你怎麼可以擅作主張。」她覺得自己的獨立受到侵犯。
「我看不出有何不妥。」
筱崎歎口氣,聰明的閉上嘴。和他爭論是沒有用的,她說不過他,也氣不死他。
「我累了。」她道。
出乎意料的,嚴瀚雲一把將她抱起,輕輕的將她放回床上,筱崎羞紅了臉,卻又忍不住從眼簾下偷瞧他。
他們的視線相遇了,誰也無法抽開。
她用盡了全身力量才從那危險的魅力中抽開,尖銳地道:「姑媽說什麼?」聲音彷彿已不是自己的。
他冷冷一笑。
「她要我交代你,多休息,不要身體還沒好,就迫不及待的下床,抱病到幼稚園。小孩子的抵抗力是比較弱的,你生病還不打緊,如果一不小心,牽連到園內其他小孩,總是不好的。」
筱崎無奈的晃了晃頭,知道呂秋桂是為了她好,也想乘此機會,替他們製造那麼一丁點的機會。
可惜,她淒楚的想。她的計劃注定失敗了。
「先吃點東西再睡吧!」他道。
「我不餓!」她真的沒什麼胃口了。
「你不想讓小安傷心吧!」
筱崎困惑了,這干小安什麼事?
「小安,可以進來了。」他解答似地朝房門喊。
小安的小臉立刻出現在門口,小手中還小心翼翼的捧著一隻碗,如履薄冰的走了進來。嚴瀚雲起身接過他手中的碗,獎勵似地拍拍他的小臉。碗一離手,小安便立刻奔到她跟前,關切地問:「媽媽,你有沒有好點?」
她伸手撫了憮那柔軟的長髮啞聲道:「對不起,讓小安擔心了,媽媽好多了。」
小安大人氣的拍拍她,放心的道:「沒事就好。」
淚霧污上了眼前,愛憐地揉揉他道:「小安有沒有乖乖聽話。」
「有呀!早上叔叔說故事給我聽,還帶我去玩球,小安都沒有吵也沒有鬧。叔叔說,如果小安乖乖的,媽媽的病就會比較快好。我們還一起煮了菜菜粥唷!以前我病病的時候,你都會煮給我的,說吃了病才會好得快,現在換小安煮給媽媽吃,這樣媽媽的病也會好的比較快。」
淚水不能阻止的泛流下來。
「媽媽!」小安驚惶的喊到,「你怎麼哭了,是不是不喜歡吃菜菜粥,小安拿出去就是了,你不要哭啦!」
「媽媽不是不喜歡。」她哽聲道,「只是好感動,好感動,小安長大了,知道要怎麼照顧媽媽了。」
「是叔叔教我的呀!」小安驕傲的說。
筱崎合上眼,心中有一絲淡淡的妒意。
也許是父子天性吧!那是一條她永遠無法斬斷的絲。從小安剛剛的話就可以知道他是多麼崇拜嚴瀚雲,一直不停口的說,「叔叔說」,「叔叔說」。好像瞬然之間,嚴瀚雲的話變成了金玉良言。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做到了。小安顯然不只喜歡詠傑般的喜歡嚴瀚雲,他對他,小安還多了一點尊敬與崇拜。
如果,瀚雲離開了她們,他能接受嗎?
她抬起眼,神情複雜地瞅著他,卻見嚴瀚雲也正用同樣的神情,看著她,看著小安,看著這一切。
「小安,」他將碗遞給他,「喂媽媽吃菜菜粥吧!吃完了媽媽才能早點休息,這樣身體才會早一點好。」
小安聽話的接過碗,舀了一湯匙的稀飯,學著她平常的口吻道:「媽媽,啊!」
筱崎笑著扶住那顫抖的小手,張口吃進了那包含無盡關愛的「小米蔬菜粥」。
「好不好吃?」小安問。
筱崎發覺自己又要垂淚了。
「嗯!」她點點頭。
「小安,」一見碗底朝天,他開口,「媽媽吃飽了,我們讓她好好的休息休息,走吧!別吵她了。」
小安順從的走到房門口,卻又回過身,戀棧地道:「媽媽,你要趕快好喔!這樣我們可以一起出去玩了,叔叔很會玩球球喔!」
筱崎點點頭。
「瀚雲,」她感激的看著他的身影,瘡痖地道:「謝謝你,真的非常謝謝你。」
他像是費了好大的勁才回過頭,動作顯得有些僵化,眼底有著掙扎、苦澀、煩惱與深情,以及太多令人難以理解的感情。
她眼光緊纏住他。
他則硬生生的將它抽開,啞聲地道:「別擔心小安,好好休息吧!」說著,頭也不回地和小安走出臥房,順手將自己隔在臥房之外。
筱崎心傷地讓淚水弄濕枕頭,卻又知嚴瀚雲正倚在門外,痛苦的忍受情與義交織時的煎熬與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