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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文 / 凱瑟琳·杜維爾

    老天,她就在眼前!她是真的!

    更重的一記打擊是,她竟然帶著他們的兒子。他一看就知道那個孩子是他的。一個人怎麼可能不會注意到呢?看著那個孩子的臉,他就好像在照鏡子一樣!

    他走到門口站著,看見一個僕人拿著火炬走向她,對她說了一些話。她用手背抹去眼淚,搖了搖頭。

    他咒了一聲。現在她對什麼事情搖頭都沒有用。可是她從一開始他掐她脖子那一刻就一直在抗拒。

    她這整個宅院像一個屠宰場一樣。僕人瞪大了眼睛,看著他的騎兵把傢俱搬上車運走。那些僕人竟敢對她都很忠心。那個老騎士一直拚命保護她,後來還是被他的法國兵繳了械。那些氣憤的馬童和廚房裡的僕役也都花了好大工夫才趕走。他打量著她痛苦的表情。

    要是不知道她的前夫和她那顆邪惡的心,別人可能會同情她,他想著。對於那種誘惑孩子兵的,你能怎麼稱呼她呢?如果他記得沒錯,是有一種魔鬼會化身女人做那種事的。那種女妖是鬼化身,常在夜裡乘男人睡覺時爬在他身上,偷走他的呼吸,可能的話也會偷走他的種子。

    尼爾揉揉下巴,依然看著她。他絕對相信有這可能。這個紅髮女妖不是偷了他的一個孩子嗎?任誰一看都會知道這個孩子是他的。那孩子甚至長得跟他的祖父一模一樣。

    一時之間尼爾差一點又想掐她的脖子,先前要不是喬斯和華特好不容易把他拉開,他不知道後果如何。

    「爵爺,」華特說道。「還有一些珠寶箱,我們——」

    「全部拿走。」他把保管箱的蓋子用力一關。「把那些金子銀子都裝上車。派人看守著。貴重的珠寶我自己拿。」

    他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麼,這樣其實是在侵佔國王的財產,因為全英格蘭的東西都是亨利的。除非國王有令,否則誰要是拿了東西都得向國王報告。

    他取出盒子裡的珠寶袋,塞了一些在自己的腰間,然後把其餘的丟給華特。

    他告訴自己,亨利是最大的威脅,國王要是知道的話,會把鈕柏納所有的家產都運到倫敦去。尼爾心裡一直在想著國王的問題。

    大家都知道亨利非常缺錢。打了十五年的仗,把英格蘭都搾乾了,那些勾心鬥角的貴族更是吸盡了民脂民膏。

    那些不懷好心的貴族要是能把國王拉下台的話,也會把他搾乾的,至於伊麗娜王后,她雖然富有,可是別人能弄到的也不多。尼爾知道,國王跟他一樣需要鈕柏納這筆財富。

    華特去找人來搬這些保管箱了。

    尼爾抬起頭,看見高參站在門口。「有些商人在街上,」高參說道,並環視一下店裡。「他們知道你把那個寡婦留在這裡。他們想跟你談一下關於她的問題。」

    尼爾起身,跟著高參走到院子裡。她立刻擋在他的面前。「求求你,」她的嗓子已經哭啞了,「請讓我說——」

    他把她甩開,天知道,他不必回答她,他什麼也不欠她。他抓住那個男孩的手,將男孩拉過來,說:「別人怎麼稱呼你?」

    男孩睜大眼睛看他。在男孩眼中看來,全身盔甲的尼爾像一個龐然大物。

    「求求你,爵爺。」他回頭看看媽媽。「求求你,我媽媽想知道你打算把我們怎麼樣。」

    尼爾帶著他朝門口走去。「現在別管,我以後會跟她說,可是你要先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他猶豫著,又回頭看他媽媽。「鈕麥格。」他的聲音很大,可是在發抖。

    尼爾低頭看他,心裡興起一種奇怪的感情。即使現在院子裡這麼黑,他還是可能看出他兒子簡直就是他爺爺的翻版,他聲音有些沙啞的笑:「我要叫你菲爾。」

    男孩看起來很驚訝。他張嘴要說話,可是尼爾拉著他繼續朝前門走去,騎士看見尼爾都向他行禮,可是眼睛都盯著男孩。

    門房趕緊過來打開門,一小群人等在外面,帶頭的是一個高大的人,樣子像是一個鐵匠。他們的後面還有一大群市民,雖然夜已這麼深,他們都仍聚在這裡。

    「大爺,我們來請求開恩。」酒商拿著帽子,跪到了地上。其他人都還站著,沉著臉,態度頗為頑固的。

    「大爺。」酒商抬起頭說。「我們是代表公會來的。」他瞪著尼爾身邊的男孩。「那——金店——怎麼——」他結結巴巴地說道。「怎麼——」

    大塊頭的鐵匠走上前。「魏老闆想要說的是,這一家人是不是冒犯了你,為什麼要把東西裝上車運走?」

    有人咕噥道:「這是違法侵佔。」

    他可以看出他們想說又不敢說的是他打算怎麼處置金店老闆娘,他們不敢提她,只提東西的問題。他一手插腰,說:「所有的東西都要搬到城堡裡去,那寡婦和她的孩子也一樣。」

    大家面面相覷,男孩緊緊抓住他的手。尼爾說:「這不是侵佔,我聲明這些都是她的嫁妝,今天晚上我就和她結婚。」

    他聽見大家都倒抽一口氣。

    有人喊了出來:「她不想結婚!你問每個人都知道。」

    酒商魏傑明立刻說:「爵爺,鈕夫人是公會的一員,很多人都大老遠請人來說媒——」

    「她要嫁給我,這件事就此打住,不要再說了。」尼爾拉著男孩朝回走,並示意門房把門關上。門當著大家的面關上了,外面街上突然一片沉默,然後有人又開始敲門。

    尼爾踱著步子走開,一手仍牽著男孩。他叫喚著喬斯和華特,有幾個士兵從屋裡出來,踉踉蹌蹌地扛著一張大床。他們沒有花時間把它拆開,而是整個搬出來,上面還撐著藍絲絨的幃幔,他們把它捲著丟到一輛鋪草的車上,有一個士官跟在他們後面叫嚷著。

    尼爾停下步子,他站在那裡看著手下設法把那些布幔和框架弄直。這張床非常大,無疑是這金店老闆傳家寶之一。

    他突然明白了,知道自己認得這張床。他怎麼可能忘記這張床——怎麼可能忘記在床上度過的那一夜呢?雖然不是在莫萊,是在雷山,可是它和床沒有變。

    有那麼一瞬間他很想大笑。真是老天有眼,他把這張床收為己有是再公正不過的!

    華特走上來,喬斯在後面跟著。「去把教士找來,」尼爾對他說道。「那個年輕的教士,他看起來也不是什麼正派人物。把他帶到城堡去,」他把男孩交給喬斯。「他說他有一匹小馬,把他放到他的馬上,然後帶他跟你一起回去。」

    「爵爺。」男孩說道。他挺直背站在那裡,可是嘴唇在發抖。「我要跟我媽媽在一起。」

    尼爾把手放在男孩的頭上,不過只有很短的時間,然後他對喬斯說:「別讓他離開你的視線。」

    他穿過院子,去找她談去,或者,至少去告訴她他打算做什麼。

    第七章

    在街上。華特把商人從地上拉起來。皮匠和他的表親雙臂抱胸站在一旁。「老天,他是說他要跟她結婚?」魏傑明喊道。「好吧!這至少比沒有好。」

    年輕的染匠穿過人群。「真這麼想嗎?他在城堡的時候可是用手掐著她的脖子!」

    金業公會的人想起她的孩子,於是彼此你看我,我看你。一個從查克來的鞍匠說:「這事情另有文章。」

    鐵匠搖搖頭。」儘管他說要和她結婚,可是他把老柏納的家都搬走了。亨利國王在倫敦曾經對公會的人發誓說,絕對不會有違法侵佔這種事,他說他會保護商業。」

    「哼,國王只是說他該說的話而已!」染匠環視大家,希望有人支持他的說法。「老天!你們有沒有人看見她了?他有沒有打她,虐待她?老天為證,他是把她當成了囚犯!」

    有一個織工碰一碰他的手臂。「不要衝動,我們不想來吵。」

    「是呀,誰知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酒商說道。「他把那男孩帶在身邊,兩個人看起來真是像極了。」

    他們頓時又沉默了下來。後面的市民卻都擠上來想聽他們的話。

    「有一個辦法可以查出來,」鐵匠終於說道。「我們可以派人去曼徹斯特找那裡的金業公會,把這事情告訴他們的會長。」

    結果新娘得讓人硬拖到精神萎靡的教士面前。她一直大聲尖叫著抗議,弄得男孩子也跟著掙扎哭嚎。尼爾抓住她的雙臂猛力搖撼,直到她牙齒都被搖得格格作響。

    「你好好聽話,」他咬牙說道。「不然老天為證,我今天晚上就把孩子送到曼徹斯特伯爵那裡受訓當見習騎士。」

    她狠狠地瞪人一眼,可是終究強忍住嗚咽,讓教士繼續主持婚禮。儀式是在城堡的外庭舉行,在場的還有那些法國兵和陪鈕柏納家產一起來的家僕。天色已近黎明了,當教士宣讀完最後的祝詞,大雷雨也開始落了下來。雨點打在他們的身上。那些騎士不甚帶勁地歡呼了幾聲就作鳥獸散了,有的人匆忙把貨車拉到可以擋雨的地方,有的人則跑向沒有屋頂的住宿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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