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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文 / 凱瑟琳·杜維爾

    艾琳抿起了嘴。「要是我得罪了你,我很抱歉,可是我要再說一遍,我不需要結婚。」

    「不需要?聽我說,女孩,你這樣把自己封閉起來,為兒子看著鈕柏納的家產,也已經有好幾年了。可是天知道,你不能永遠都這個樣子的!時代在改變,而且你又太有錢,有一堆人等著想來搶你。」

    艾琳笑了一笑,「先夫去世已經九年了,而我什麼事也沒有。」

    「哼,從前那兵荒馬亂的時候想要躲在這三不管的邊境也許很容易,可是我告訴你,時代改變了,什麼事都不一樣了。」

    艾琳說:「我兒子是這裡的繼承人,他父親所有的家產都是他的。」

    媒婆站起身。「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就讓我祝福你吧!老天為證,我並不反對寡婦守寡的美德。教會也教訓我們,一夫一妻才是這裡的規矩。」她拿起袋子和斗篷。「可是我們都不是聖人,我們都是有血有肉的凡人,會感到寂寞,需要有一個伴。這才是我給人做的事,幫人找對象,讓大家都滿意。」

    艾琳陪著柯洛莉走到停車的院子裡。到門口的時候,她塞了一點銀錢到媒婆的手裡,媒婆的態度就完全改變以。「祝福你,親愛的。」媒婆抓起艾琳的手親了一下。「記住,一個人生活是違反自然的。要是你改變了心意,你該知道在哪裡可以找到我。」

    第五章

    她走回工作室裡,屋子裡燃著煤,熔爐正燃著,所以暖和得很,歐蒙跟她的兒子還有一個學徒湯姆在桌子上埋頭工作著。

    麥格喊道:「媽媽,你看這個。」

    歐蒙用管子由熔爐裡取出一塊熔化的玻璃,然後對著玻璃管開始吹,讓玻璃流到一個金別針的凹處。

    他把管子由這拿開,對麥格說:「動手吧!」

    艾琳的兒子用鑷子夾住玻璃最細的部分,把它夾斷,「媽媽,你看怎麼樣?」

    等那別針上的玻璃凝固後,就要再把它磨平。染成藍色之後,歐蒙他們還要繼續加上綠色的莖。做這種東西的技術雖然很多地方都會,但仍是以英國最好。這個別針做好了以後就會送到倫敦,然後很可能再送到巴黎,因為那裡的貴婦最喜歡這種像花朵形的珠寶。

    麥格突然抬起頭。「媽媽,這裡面有一個氣泡。」

    艾琳轉頭看看歐蒙,他揚起眉毛。這種情況偶爾會發生,那個小學徒則發出失望的聲音。

    麥格扯一下她的袖子。「我們得想辦法。媽媽,告訴我應該怎麼辦!」

    她遞給他一根小銅箋,然後在他旁邊坐下。艾琳低頭看著那個金別針。「首先,你要保持安靜,叫是做不成什麼事的,至少在這裡沒有用。」

    「你無法把氣泡弄破,」那個學徒說道。「現在玻璃已經太硬了。」

    麥格對他說:「閉嘴。」

    艾琳抬頭看看湯姆,那個孩子低下了頭。歐蒙走到外間去,坐在櫃檯前秤起銀塊的重量來。

    麥格拿起銅箋,小心地戳到氣泡裡。他們湊近看了看,頭幾乎碰到了一塊兒。氣泡裂開了,現在變成兩個發亮的氣泡,在藍色的玻璃裡看起來像兩個小月亮一樣。

    「我告訴你了。」湯姆說道。

    麥格把銅箋往桌上一丟。「我不是也告訴過你要閉嘴嗎?」銅箋滾過桌面,掉到了地上。麥格舉起拳頭。「媽媽,我可不可以打他?」

    艾琳往後靠。做學徒的常常挨打,拳打腳踢的,碰上惡老闆還會不給飯吃。這在大部分公會會員看來才是最有效的管教方法。她並未讓歐蒙那麼對待白湯姆,可是這個孩子常常欺負麥格。

    她彎身拾起地板上的銅箋。

    等她直起身,麥格已經下了座位,站在湯姆的面前。「媽媽,你老是笑我,」他喊道。「他嫉妒我!通常我做得都比他好!」

    小湯姆也跳了起來,「夫人,那不是真的!我做的比較好!」

    她拉住學徒的手臂。「我聽夠了你們這樣叫喊。你要我打你嗎?去幫助歐蒙秤銀子去。」

    湯姆走了以後,她叫麥格去院子裡找管馬廓的人,並且要他自己去照顧他的小馬。她的兒子垂頭喪氣地走開了。

    現在突然安靜了下來,她又坐回位子上,把桌子上的工具推到一旁。在桌子的上方有一個架子,放了很多瓶瓶罐罐,標箋上註明了銅、銀和鉛之類做合金的東西,她伸手把它們移開,然後把保管箱取下來。

    她把箱子放在工作台上打開,上面一層入的是一些零散的寶石。她一面翻著那些寶石,一面想著柯洛莉。那個媒婆帶來的那張小肖像畫得非常好,本身就是一件精美的寶飾。如果是她的話,就會把它裝框以便收藏。

    在保管箱的底層,她找到了想要找的東西。那是一隻銀子做的腰帶扣,形狀像一隻狼的頭,嘴巴張開著,用來咬住腰帶的另一頭。這個東西年代之遠,可能是薩克遜時代的,相當重,手工也好,很適合貴族佩戴。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個扣環是來自溫徹斯特,歷任英國國王都把寶物放在那裡。

    媒婆曾經問她新爵爺長得什麼樣。

    她跟他之間用不著媒婆,艾琳一面想著,一面攤開布,把銀珵環放在上面。那些貴族都是自己安排婚事,只有一些地位比較低的人會需要徵求封主允婚。

    話說回來,她也真不知道他長得什麼樣子。也沒有幾個人知道,因為這位新任男爵每天從早到晚都在他的封地上東奔西跑的。可是大家都知道他沒有錢,得一再向市民徵稅以付手下薪水,不然他們就要離開這裡回倫敦去了。

    公會已經決定在宣誓效忠的時候要獻禮物給新領主。鞍匠特別把表親從雷山請來幫忙做一副上好皮鞍,屠夫和皮匠也出了一部分錢。不過大家有一點爭議,就是如果給錢的話會使新領主以為他們很有錢,就會又要來向他們徵稅了。

    羊毛業公會的禮物是一疋深藍色的布,大水足夠做一件斗篷。這也是由雷山的織工做的,然後染匠再予以加工,讓它變得又軟又漂亮,而且又防風防雨。

    這個銀的狼頭和環配上深藍色的斗篷很漂亮。艾琳把它拿起來對著窗戶的光看,想要決定給狼眼睛配上什麼樣的寶石。她拿起鑷子和鎯頭,開始設法把狼眉毛下方的部分弄大一點。

    熔爐仍然很熱,她把鑷子伸到煤灰裡頭加熱,然後沿著狼眼睛四周鑷著,使旁邊的銀軟化。

    她想如果也把肉體上的快感扯進來的話,可能會使某些結婚對像比較富吸引力。畢竟媒婆這一行就是要湊合人結婚才能賺錢。當然性是很吸引人的,有的男人每天晚上都和太太做這件事,至少管家的太太是這麼說的。

    她用指尖抹去唇上一顆汗珠後,然後拿起一顆圓的黃寶石。

    然而從另一方面而言,她有一點難以相信男女可以每天晚上做。看起來性慾很強的男人似乎不多,至少她那位胖管家杜波德就不像。

    說不定他的太太指的是別人。

    她把寶石放到眼眶裡,然後湊近了看。當然啦,她也不夠資格評斷這種事。柏納雖然又溫和又仁慈,但是也太老了,常常心有餘而力不足。

    鑲上那顆黃寶石,看起來就像真的狼眼睛。她拿起鑷子,開始把寶石周圍的銀捏合。

    說起這件事,她不得不承認自己有時候會想起在雷山那一夜,她並不是愛回想過去的那種人,可是夜裡她獨自在大床上躺著,聽著風在外面呼嘯,就不禁感到這裡長夜難熬,許久以前那一夜的感覺就會縈繞她心頭,糾纏著她。

    如今艾琳對自己的身體已經相當瞭解,知道怎樣悄悄地滿足自己而不驚動睡在附近的女僕。如果她任自己回想當晚的情景,就容易得到滿足。所以她會想著那個被帶來見她的年輕騎士,他的身體在燭光下是那麼健美,他那些熱情的呢喃,他那原始的慾望。還有,噢,他是怎樣地跟她做菜!她想著就會興起一陣興奮感。即使現在她都可以感到自己最秘密的部分悸動起來。

    她把鑷子放下,閉起眼睛,老天,這種白日夢實太逼真了,最好還是不要再去想它。

    那一夜的回憶似乎永無止境,可是很不幸的是那一夜實際上結束得太快了。她還來不及阻止他,他就已經把那下了藥的酒喝到了肚子裡去,結果老古孚——願他安息——和埃米還得把那個騎士抬出去。

    艾琳睜開眼睛,歐蒙走進來告訴她要吃晚飯了。太陽正在西沉。

    她點燃一要蠟燭,那狼頭珵環的眼睛在燭光中瞪著她,似乎也露著凶光。

    她決定不吃飯了,她喜歡晚上工作室裡這種安靜的感覺。她要歐蒙去叫湯姆和麥格吃,她自己則又回到工作台上,繼續把珵環放進去,準備在升天節那天帶出當禮物。她清理乾淨工作台,再把那個做壞了的花朵別針拿出來,將中間的藍玻璃剔掉,然後放在一旁等歐蒙和那兩個孩子明天來重做。她專心地工作著,直到燭淚成一行流了下來,她才抬起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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