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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頁 文 / 凱薩琳·金斯利

    「說真的,契爾,你早該學到你不可能隱瞞僕人任何事!他們比你更瞭解你的生活──他們可以說是為你而活。」

    「既然如此,」他拍掉身上的乾草。「他們現在應該滿足愜意得很──預期著婚禮後永遠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

    第十七章

    一八一九年衛克菲莊園

    板板將瓊安的結婚禮服拿到燈光下,仔細檢查每一處縫線。「不錯,」她最後道。

    「很不錯,簡單但高雅,適合已經結過婚的婦人,但又不會太過嚴肅──不過我不喜歡妳選擇藍色。」

    「我很高興妳贊成。」瓊安打趣道,猜測板板會永遠視她為孩子。

    板板斜瞄著她。「妳變了,孩子,但我很高興。妳終於找到自己歸屬的地方,而且我必須說妳選對了人。」

    瓊安驚訝地挑眉。「妳是說妳不贊成坎莫?妳從不曾對他有過不滿。」

    「為什麼要?他是妳當時需要的男人,而且善良體貼。我真的很遺憾他突然去世,」板板放下結婚禮服。「我只是認為妳應該可以得到更多。我早就認為沙契爾適合妳,而且我很高興自己是對的。」

    瓊安驚訝地道:「妳早就認為契爾適合我?考慮到莉蓮在信裡所說的一切──以及他一開始對待我的方式?」

    「正因為如此。我從來就不喜歡那個女孩,也不信任她。當時我並不是很確定,但由妳最初遇到他後的反應,我感覺妳終於遇到了對手,」她微微一笑,顯得極為得意。

    「果然我是對的。那也正是我選擇去拜訪我妹妹的原因,親愛的瓊安,而且我也等到了好消息。妳不能一遇到衝突就回來找妳的舊保母──該是妳學習自己站起來、自己處理問題,不再借助我的幫助的時候了。」

    瓊安愣住了好一晌,她走向板板,緊緊擁住她。「妳總是如此地睿智。謝謝妳──謝謝妳所帶給我的一切,包括推我一把,要我自己面對自己的人生和問題。」

    「我親愛的瓊安,妳就像我的女兒一樣。每個孩子都需要在時機成熟時被推出窩外,而妳也學會了展翅高飛。我非常以妳為傲。」她握緊瓊安的手後,放開了她。「對了,我真的很喜歡他──他是個聰明迷人的男子,而且實際。好了,我們再看妳其它的衣服吧。」

    瓊安正要展示其它禮服,邁斯已經帶著帕卡衝了進來。

    「嗨,小乖,」她蹲下來抱起他。「為什麼這麼匆忙跑來?」

    「安安,我想到了一個好主意──在妳和爸爸的婚禮上,」他喘著氣道。「我正在畫馬車的圖畫時突然想到的,急著來告訴妳。」

    「什麼主意?」她憐愛地輕觸他的面頰。

    「妳說過妳會搭乘馬車到教堂,對不對?」他嚴肅地問。

    「是的,小邁。比利會載我到教堂,你要和我一起乘坐馬車嗎?」

    他用力搖頭。「我想要騎『番瓜』,跟在妳的馬車旁邊。比利可以看著我,但我已經夠大得可以自己騎馬。真的,安安。」

    瓊安擁緊他,想著她是如此深愛著這對父子──她的一顆心滿溢著愛意。「你當然可以騎『番瓜』。噢,你一定要騎牠,不然牠會覺得自己被排拒在慶祝的場合外。多麼好的主意!為什麼我沒有早點想到呢?」

    「妳不可能事事都想到。」邁斯嚴肅自信地道,模樣像極了他父親的翻版。

    瓊安凝視著這位小侯爵,想像他十五年後的模樣。「噢,你已經是小大人了。太好了,婚禮那天,我們一起去教堂。給我幾分鐘試穿禮服,然後我們去告訴你父親這個好主意。來,幫我取縫紉包過來……」

    契爾忙著翻閱堆在桌上的郵件──絕大多數是祝福他兩天後婚禮的來函──沒有聽到圖書室的門被打開。

    「契爾?」

    「瓊安吾愛,」他微笑道,專注地翻著郵件。「聽聽這封信,妳絕對會覺得有趣。梵倫汀夫人寫信說她由好友特維利伯爵夫人處聽說了那次精彩的舞會。她最喜歡我揪著杭廷頓的衣領那一段──正如我們所想的。噢,還有其它的──」

    「契爾?」

    「什麼事,親愛的?」他忙著翻找瓊安會感興趣的信件,沒有抬起頭來。

    門悄聲關上。「我不是瓊安,是莉蓮。」

    契爾的手凍住了還有他的心。他強迫自己抬起頭,想著他一定是在作夢──而且是噩夢。

    「我回家了,親愛的──終於。噢,契爾,我回來了!」

    她站在房間的另一端,背靠著牆,淚流滿面,朝他伸出雙臂,綻開喜悅的笑容。

    「上帝!」他低語,渾身寒毛豎立。莉蓮,真的是她!

    他無法呼吸、無法動彈。他的世界似乎崩潰了,血液凝結成冰。他和瓊安終究沒有逃過命運的捉弄。他深吸口氣,試著平靜下來。

    「親愛的契爾,你不說些什麼歡迎我回家嗎?」

    「上帝,妳該死的做了什麼,莉蓮?」他站了起來。

    「這是你對失而復得的妻子該說的話嗎?」她的唇角噘了起來。「我不過是終於記起我的身份,以及我屬於的地方。你應該表現得更高興一點。」

    他以手揉著額頭,感覺像要發瘋了。「我認為妳應該坐下來,」他勉強回復平靜。「我想我們都應該坐下來。」他跌坐回椅子裡。

    不,他的心在大聲尖叫。瓊安吾愛,這不可能發生在我們身上──在我們所經歷的一切之後。上帝,讓莉蓮消失吧!讓我醒過來!

    他感覺像是回到了數個月前,看到莉蓮的「鬼魂」坐在木梯上。或許那之後發生的一切只是海市蜃樓──一場根本不存在的幸福美夢──因為此刻他正面對著畢生最可怕的噩夢。

    他暈眩地看著莉蓮越過房間,優雅地在書桌對面坐下──瓊安經常坐的椅子。來到這裡的第一天,瓊安就是坐在那兒,狠狠地數落了他一頓。

    「契爾,為什麼你看著我的眼神彷彿我根本不存在似的?」莉蓮的笑容逐漸逝去。

    「你該知道,我不是鬼魂,而是有血有肉之軀,但我想我可以瞭解你的反應,親愛的。當我明白真相時,我也有同樣的感覺。感謝天幸好及時,不然你可能已經娶了我的表姊,鑄成了難以挽回的大錯!」

    「我認為妳最好從頭開始,好好解釋,莉蓮。」他設法道,感覺由自己像是死掉的人。「妳明顯地知道每個人都認為妳死了。」

    「噢,可憐的契爾,」她的美眸再次湧上淚水,以帕拭淚。「你一定傷心極了,誤以為我在那場大火中喪生!但你可以看得出來,我並沒有死。我活得好好的。」

    「顯然是如此。」契爾對她的演戲無動於衷。「但或許妳可以告訴我:那具戴著妳的結婚戒指和項鏈的焦屍是誰?被埋在小教堂裡的屍體是誰的?」

    「我想是可憐的摩莉吧!我的女僕。」

    「妳的女僕?我可以請問她為什麼會戴著妳的婚戒嗎?」

    莉蓮聳聳肩。「或許她只是戴著好玩。誰知道呢?噢,契爾,你該知道,當我在『時代』上讀到你訂婚的消息時,我的記憶整個回來了。突然間,我記起了一切!你無法想像那段失去記憶的日子有多麼可怕──到處飄泊,不知道自己是誰,或家在何處。」

    「妳是在告訴我妳失去了記憶?」這太可笑了!然而它卻是真實地發生了。莉蓮就在他的面前。「請告訴我,事情究竟是怎麼發生的?」

    「我──那一晚投宿在四羽客棧後,我決定在夜裡出外走走。我借了摩莉的斗篷,留下了珠寶,心想這樣比較不會遭來盜匪的覬覦。然而當我回到客棧後──」她低啜出聲。「卻發現客棧著火,人們大聲吼叫,慌亂奔走。」

    「為什麼妳沒有表明自己的身份?妳一定聽到他們在找妳。」契爾感覺想吐。當初他怎麼會認錯了屍體?的確,它已經燒焦得慘不忍睹,但他還是應該知道的!

    「噢,我是事後才回想起來的。事實上,我只模糊地記得大火。我猜是受到太大的驚嚇,或是被東西打到了頭部。總之,我失去了記憶,茫然地在鄉下遊蕩。一對好心的法國夫婦發現了我,將我帶回法國的家,照顧我直到康復。」她低聲輕歎。「在那之後,我換過一個又一個地方,始終無法久留,不忍大過叨擾人家的好意。」

    契爾的手緊握成拳。他清楚地知道她在說謊,直覺告訴他她不懷好意,但他不知道要怎樣拆穿她。

    最糟的是,就算他拆穿了她的謊言,那又怎樣?莉蓮仍然活著,而那意味著他再怎樣也不能娶瓊安了。

    這項認知像是要撕裂了他的心,他甚至無法想像它對瓊安的傷害會有多大。

    他站起來,走到窗邊,轉頭面對她,決心找出真相。「我們何不從頭開始?就我所記得的,我們為了某事起爭執,妳怒氣沖沖地離開,說要去康瓦耳拜訪朋友──奇怪的是,我事後才發現妳湊巧在數天前賣掉了沙家的翡翠。妳能夠解釋一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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