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雪的聲音

第22頁 文 / 凱薩琳·金斯利

    瓊安閉起眼睛,抵擋刺戳著她的心的強烈痛楚。「不!」她聽見自己道。「不,這不是真的!莉蓮不會的。她不會背叛我,她不會的。」

    契爾離開座椅,蹲在她的身邊,將她顫抖的身軀擁入懷中。她的臉龐埋在他的肩上,再也無法阻止淚水的奔流。她哭得肝腸寸斷。

    他的手愛撫著她的面頰,拇指揉弄著她的頸項和下顎。「瓊安,」他喃喃。「不要太難過了。妳愛人太深了,無法瞭解其它人──即使是妳最摯愛的人,無法付出同樣的忠誠,或做出好的判斷。」

    她仍在簌簌顫抖。「不,這不是他們的錯,是我的,」她哽咽道。「我太過與眾不同、太難以相處了。我不知道怎樣讓自己符合社會規範,我也不想要。莉蓮瞭解我──她在說那些話時,一定是這個意思。」

    她的面頰深埋在他的胸膛,雙手緊攀著他強壯的肩膀,彷彿他是狂暴的情緒裡唯一的避風港。

    「如果那樣說會讓妳好過一些,我就保持沉默吧,但記得,我和莉蓮共同生活了五年,而妳不是她唯一詆毀的人。想想,瓊,想想她在信裡說的有關我的話,而妳也毫不懷疑地相信了。」他托起她的下顎,深深凝視進她的眸子裡,柔聲問道.「告訴我,妳仍然相信它們嗎?」

    她緩緩搖頭,淚水流下面頰,落在他的掌心。她無法對契爾撒謊。「我怎麼能──在我瞭解了你之後?」

    「謝謝妳。」他用拇指拭去她的淚水。「妳不知道這對我的意義有多麼重大──以及知道妳並不像莉蓮所說的一樣。過去數個星期來,我的內心掙扎不已,試著要分辨出真實和虛構。」

    她用力吞嚥。「她說的也有道理──我很固執,而且不在乎別人的看法。我最好是遠離社交界,自己一個人生活,以免讓別人不好過。我似乎本性就是如此──一開口就得罪人。」

    他溫柔地笑了。「妳絕對不是!親愛的。瞧妳帶給邁斯的快樂,在妳進入他的人生後,他整個人都不同了。還有妳告訴我有關僕役的一切我或許專制了些,但我沒有目盲。自從我返家後,我注意到莊園裡的氣氛整個不同了,多了分和樂滿足,彷彿它不再只是棟房子,而是個真正的家──就像我小時候一樣。這都必須感謝妳。」

    「我認為你太過誇張了,」她抽噎道。「我不過是盡量對僕人微笑──我不喜歡太過拘束。」

    他格格地輕笑。「親愛的瓊安,當妳能夠促使女僕為妳做出分外的事時,妳就已經創造出奇跡了。」

    「雪玲真的極有天分。」她抬起頭,想要找餐巾拭臉。「如果你不介意,或許你可以要葛太太改指派她到屋裡做事。」

    「成交。」契爾道,塞了條手帕到她的手裡。她仔細看了一下,確定不是他的領巾。她抬起頭,瞧見他的領巾仍然系得好好的。

    「太好了!」她傻傻地道,用手帕拭淚。「你無須像我上次哭倒在你身上時,剝下身上的衣物。」

    「我不記得曾經剝下衣物,」他以指撫著含笑的唇角。「我應該嗎?」

    她的臉紅了。「我是指你的領巾──你在聖誕夜時將它給了我。我──我似乎總是哭倒在你的肩上,而你總是及時伸出援手。」

    「但妳也曾及時對我伸出援手,」他指出。「邁斯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他輕按她的肩膀,起身回到自己的座位。

    他一離開,瓊安頓時感到強烈的失落感。有那麼愚蠢的一刻,她想著她應該再哭久一點,就算只是為了被他安慰和緊緊擁住,攝入他誘人的男性氣息,感覺到他堅實的身軀貼著她的。

    單單是想像,已令她的下體悸動不已。

    她以拇、食指按著額頭,專注地看著對面的牆壁,彷彿牆上的名家畫作隱藏著某種驚人的秘密。

    「瓊安?怎麼了?妳為什麼突然一臉的罪惡感。」

    「不是罪惡感,我只是頭痛而已。」她撒謊,罔顧今晚和他約定的誠實原則。她只能承受如此多的誠實,而告訴他她希望他擁著自己,對她悸動的身軀為所欲為是不行的──絕對不行。

    她情思迷亂得甚至不知該看哪裡了──只知道絕對不能看他。

    「我將妳逼得太甚了,」他道,一臉的愧疚。「抱歉,要我送妳上樓嗎?」

    「不,不必了,」她的語音沙嗄。「謝謝你的擔心,但我只是累了;我一大早就起床。」

    他站起來,為她拉開椅子。「這是當然,」他的語氣裡有著遺憾。「這對我們兩個都是漫長的一天,我們最好早點休息。明天我可以去看妳嗎?」

    她轉身面對他。「歡迎你隨時到育嬰室來。如果你有空的話,你甚至可以在明天下午帶邁斯出去騎馬。」

    「我一定會的,」他回答,執起她的手,親吻她的指尖。「晚安,瓊安,好好睡吧。」

    「你也是。」她不穩地道。抽回手,顫抖的手指彷彿被他唇上的熱力灼炙了一般。她匆匆離開餐室,甚至絆到了地毯的邊緣,及時扶住門框才沒有跌倒。她挺直背脊,盡可能尊嚴地緩步走出,直到轉過角落,但整個臉龐卻羞惱得紅透了。

    契爾屏住氣息,好笑地看著這番精采的表演,回到了座位上。

    瓊安。這輩子他絕不會再遇到像她一樣特殊的女性了。他甚至無法找出合適的字眼來描述她。你要怎樣描述彩虹?瓊安就像彩虹般難以捉摸,不時變幻著美麗的七色光輝,帶給人們神奇和喜悅……逐漸融解了和莉蓮的婚姻以來,他築在自己週遭的心牆。

    契爾驀地回過神來。他在想些什麼?彩虹?什麼時候起,他變成像韓伯偉一樣的爛詩人了?他甩甩頭,決定自己今天真的是累壞了?

    「波特酒嗎,爵爺?也或者你偏好白蘭地?」狄納森問,出現在他的肘邊。

    契爾望向他,感覺首度真正看清了他的管事。他大概三十餘歲,有著張和善的面容和灰眸。

    「告訴我,狄納森。你已經來這裡一年了,我是否剝奪了你擁有家庭的機會,害得你的人生只能局限在衛克菲莊園裡?」

    「不,爵爺,」狄納森僵硬地道。「我很滿足於現在的地位,非常滿足──特別說自從伯爵夫人抵達後。」

    「有可能你是喜歡上了伯爵夫人嗎?」

    狄納森更加僵硬了,彷彿隨時會斷裂,高大的身軀氣憤地輕顫。契爾惱怒地注意到他的體格不錯,並納悶瓊安是否也注意到了。她似乎和他很熟──太過熟了,遠超過對待僕人的分際。

    「我的忠誠只屬於爵爺,」狄納森道。「但我的職責是盡力服侍好莊園裡的賓客。」

    契爾皺眉瞪著他。「切記不要服侍得太超過了。」

    狄納森驚訝地看著他。「我──我沒有,爵爺。」他驚喘,彎腰行禮,逃離了餐室,留下契爾獨自享用著白蘭地,納悶為什麼似乎每個人都急於逃離他。

    第十章

    契爾瞇起眼睛,注視著窗外灰濛濛的晨光。歷經了一夜難眠後,他決定騎個馬,讓自己的頭腦清醒一下。

    圖比替他為「維卡」上鞍,沒有置評。自契爾有記憶以來,圖比就待在衛克菲了,而他也很喜歡這位馬廄總管。

    不久後,契爾騎著「維卡」在往東的原野上,享受快馬奔馳之樂,任由清涼的晨風拂面。不由自己地,他的心思來到糾纏了他一整夜的女子身上:瓊安。她不斷挑釁他,不容許他退避,直至他直言要求隱私,而她也微笑著退讓了,但卻附加了一句:「或許等到你比較信任我時,你會願意告訴我。」

    當他比較信任她時。如果有這麼容易的話就好了,有些回憶是不堪回首的,或是由墳墓裡挖掘出來。他只想讓過去和他死去的朋友一起長埋。

    對他來說,和莉蓮的回憶對抗已經夠困難,重提往事就像赤足走在玻璃碎片上只會帶來鮮血淋漓的痛苦,毫無常識可言。

    然而,瓊安有權知道她心愛的表妹的真面目,但看到瓊安那麼難過,他也很不好受。

    他喜歡安慰她、擁緊她,攝入淡淡的玫瑰花香,及獨有的女性芳香,感覺她的螓首埋在他的頸項,讓他撫弄她的面頰、她的發,完全地信任他。

    現在只有一個問題:他渴望她!上帝助他,在昨夜的晚餐期間,他驀地明白了這一點。他為她疼痛、輾轉難眠了一整夜,然而他卻無能為力。

    她不是他可以擁有的。他會妄想得到她真是白癡、愚蠢至極,全然受制於下半身的衝動!

    原本他回到衛克菲是想看看他的兒子,卻發現自己被她的坦誠、直率,毫無保留付出的愛心俘虜住了。她絕對是他所見過最美麗的女人──而且是內外皆美。現在他再也不會將她聯想到莉蓮。然而,她依舊不是屬於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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