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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文 / 卡德蘭

    他的聲音又再次困擾著她,使她羞得低下頭去,眼皮也垂下了。

    「我……我會……出來的。」她喃喃細語。

    然後,她頭也不敢抬地轉身跑向園門。用自己的鑰匙開了門後,頭也不回地進入花園裡。

    她匆忙地越過草地跑向花園另一道門時,才想起沒有向王子行禮,而且在談話的時候也忘了應有的禮節。

    「用不著拘泥什麼形式,」安姬蘭安慰自己道,「我們的友誼已超越那種階段了。」

    但是她反過來又對自己的想法打了一個大問號。

    超越什麼階段?友誼還能如何向前邁進?王子都快要結婚了,晚上,他正是要和自己討論婚事的問題。

    別的條件她都可以忘記,但她必須記得他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尊貴王子,只有找一位出身皇族的新娘才能相匹配。

    安姬蘭走過花園另一端圍牆外的路,踏上祖母宅第前的階梯,等候老魯斯旦為她開門。這時,她覺得自己真像倍兒西鳳。

    她身後是一大片耀眼迷人的陽光,而自己將離此而去,進了這道門,一長條蕭瑟陰暗的走廊等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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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個下午,安姬蘭心神不定,腦子裡簡直裝不下別的東西,所想的、所看的都離不了晚上的約會。

    她三番五次的溜回自己臥房,打開衣櫥,呆呆地看著那一大堆衣服,不斷地考慮晚上約會的穿著。

    從去年開始,祖母為她添購許多漂亮的衣飾,以準備她進入社交界或宮廷引見時穿著。「我的病馬上會好的,小蘭,」梅威夫人說過,「我們最好先打聽清楚能不能參加這一季的引見而不要等到下一季。」

    眼看一季季結束了,安姬蘭才澈底覺悟應邀參加任何季的引見都無關緊要,因為祖母已無法走出房門去出席任何祝典了。

    但是為了引見準備的禮服已經買了,梅威夫人對服裝有濃厚的興趣,所以她還是繼續為安姬蘭制裝。

    「我的病一好起來,就帶妳參加引見。」祖母在一月時說過這話,二月時她再提了一次,而三月說這話的聲音更孱弱了。

    四月底,一次盛大的引見宴會在宮中舉行,安姬蘭把報上記載的詳細情況逐一讀給祖母聽,她對於同一時代的女人所穿著的禮服最感興趣。「愛西又穿灰色的!最不適合她的膚色,」祖母批評道,「她總是以為自己像新王后一樣美麗,真是自負的東西!亞利珊德拉?;丹馬克不知要此她漂亮千百倍!」

    梅威夫人對於所有為女兒引見的夫人都批評得很尖酸,譏刺她們說:

    「德拉穿綠色最不討好了!」「公爵夫人穿上粉紅色一定既可笑又滑稽!」「我認為她像是頭老母羊故意打扮成純潔的羔羊!」

    安姬蘭看報上描寫得如此熱鬧,有點遺憾自己沒有機會參加,一覽盛況,知道到底有那些女孩已經被正式引見了。

    她相信那些女孩中的大多數都在她們的母親的庇蔭舉薦之下,很順利地進入交際界,開始社交生活。畢竟,這些美艷、精幹又老於世故的女士利用她們熟練的手腕,很容易便可以使任何一個剛離開學校,對異性一無所悉的嬌娃在社交圈中大放花芒。

    安姬蘭在學校時,聽同學聊天的話題,總不外乎一些有關於異性的事。

    她們七嘴八舌地交換意見:希望那個年輕的郡主要「如何如何」,千萬不能馬上結婚,最好等她正式進入社交界,好有個競爭的機會;或是說那個公爵的兒子騎術如何如何地笨拙,希望他不致於在遛馬時摔斷了脊骨。

    祖母常告訴她,那些練達的「媽媽」無時無刻不在她女兒面前耳提面命,強調女兒必須覓得金龜婿,好成就一樁光宗耀祖、人人稱羨的婚事。她們的觀念根深蒂固,命令女兒對那些沒有家世、背景和地位的籍籍無名之士或是家境貧困的窮小子都該嗤之以鼻,不屑一顧。

    「如果他們發生了戀情,奶奶,又該怎麼辦?」安姬蘭問道。

    「那沒有別的辦法,只有試著忘懷,」奶奶答道,「否則,至少也得等到完婚之後。」

    安姬蘭私下常思索祖母這句話的涵義。

    最後終於想通了,她認為祖母的話是指那些女人只要順利結婚,為她那尊貴富裕的丈夫生個子嗣後,她就可以毫無顧忌地在外頭與人苟且,賣弄風情。無疑地,這種事在紳士名人圈中亦習以為常,就像國王一樣,他們個個有自己的寵妾。

    安姬蘭常常告訴自己,這種各自為政的婚姻並不是她渴望的!

    她希望自己也能像童話故事中的女主角一樣,與一位不問她身份、家世,只深深愛她的英俊青年相戀。

    「我又窮又微不足道,」她想,「所以根本不指望自己有個『光耀門楣』的婚姻。」

    但是對這一點,祖母的看法與她大不相同。

    「妳很漂亮,小蘭,」今年祖母又提起要帶她出席引見會時說,「可惜的是妳不夠高。這個時代,高挑的女孩很吃香。但不管怎麼樣,妳有妳自己特殊的風格,一定會吸引男士們的注意,就像曼徹斯特公爵夫人年輕時一樣。」梅威夫人說到這裡,不禁開心地大笑,再說:

    「露意莎的個性真是又硬又倔,沒有一個人能趕得上她!」

    「男人們覺得那樣有吸引力嗎?奶奶。」安姬蘭睜大眼睛,好奇地問道。

    「他們呀,一個個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梅威夫人答道,「終於,她抓住哈丁頓侯爵的心,他對她十分忠實,或者說清楚一點,大約忠實了三十年的時光!」

    安姬蘭覺得迷惑不解,但祖母並沒有加以解釋,繼續說道:

    「妳的舉止優雅,而且妳的嗓音溫柔清脆,就像唱歌一般。我最討厭年輕小姐說話聲音粗粗噪噪的!」她停了一會,仔細瞧瞧安姬蘭後,再說:

    「妳最大的優點是妳看起來的確十分年輕,青春便是財富。而且有人同妳談話時,妳總是很有禮貌地仔細傾聽,顯得妳很謙讓。」

    「我很謙讓!」安姬蘭聽祖母說的話,驚訝地重說一遍。

    「沒有什麼此謙讓更能使男人心裡覺得舒服踏實了。」梅威夫人說,「在談話時,男人總喜歡自己是老師,而不是小學生。l

    安姬蘭並不很瞭解祖母話中的意思,但很高興聽到祖母說自己有不少的優點。以前,她總拿自己和報章雜誌上所描述的大美人相此較,覺得樣樣不如人而自怨自艾,現在終於豁然開朗。

    令人不敢期望更不敢相信的是塞法羅尼亞的西諾斯王子居然希望與她談天,還要帶她出去用餐!

    她非常清楚她要做的是放肆而可恥的事,一旦被發現,她勢必被謾罵批評得體無完膚,聲名狼藉的。

    沒有一個善良可愛的女孩子會單獨和男人進餐!更沒有一個溫柔優雅的女孩子會單獨出現在餐館裡!

    更進一步說,也沒有一個循規蹈矩的好男人會要求她這麼做。

    但安姬蘭又反問自己,如果嚴守本份,乖乖地坐在臥房內與書為伴,放棄與英俊迷人的王子談話的機會,結果將會如何?

    「我去赴約,也許犯錯,」安姬蘭告訴自己的良心,「但是,他真的需要我的幫助。」

    「如果妳幫助過他了--然後又當如何?」良心反問地。

    「我可能會使他快樂一點。」

    「縱使他快樂了,妳能得到什麼?他就要和他的皇親公主結婚了。想到他們手牽著手,幸福愉快地漫步在那個妳無法進入的神仙山國裡,妳心裡會舒服嗎?」

    安姬蘭一再面對著良心義正嚴詞的詰問。

    「我並不在乎!」她說,「以社會的眼光來看,我可能錯了。但是站在道德的立場來說,我並沒有錯!既然有人哀求我幫忙,不管他是王孫公子或貧苦百姓,更不管他是尊貴的君主或卑微的清潔工人,我無法像冷漠的法利賽人一樣,能夠無動於衷地閃過他身旁。」

    「良心」聽到這兒,狂妄地大笑。

    「如果對方是一個既老又醜且髒的清潔工,難道妳也同樣熱心去幫助他嗎?妳一定沒有忽視他是個王子的事實吧?如果王子是個調情聖手,對瞬間的熱情並不願負任何責任,這一切的後果如何,妳有沒有仔細想過?」

    「不錯,他是一個王子,」安姬蘭毫不畏縮地說,「但因現在是加冕大典期間,我無法參加。而且這個夏季,我放棄所有的活動,此刻及時跟著他玩玩,又有何妨?」

    她知道自己的理由很牽強,不過這也是實情。

    她沒有到過任何地方玩樂,除了租母的老朋友們及醫生外,她不認識其它任何人,但是她從不抱怨,更不敢讓祖母知道自己內心的渴盼。

    在她心靈深處,無可避免地會對歲月流逝之速感到恐慌。再過不了多久,她就不能算是剛離校的稚嫩女孩了。在校時,總覺得外界是一個新奇的世界,初入社會之門,一定會遇見許多鮮事,但她的一切是如此的平淡無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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