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泊妊
如果說,人真的一定要到最後才會覺醒,那休離做到了,她喚醒了靳齊潛藏在心底深處那股愛戀和不捨。
休離緩緩的閉上眼睛,寫在臉龐上的是徹底的心碎與絕望,漾在唇邊的笑,是一抹苦的不能再苦、澀的不能再澀的笑容。
「休離……」這抹笑令靳齊心一驚,覺得心疼……
他舉步走向前,就在他伸手要打開玻璃門扉的時候,休離秀氣的眉頭攏得更緊,身子也往後退著,她表情絕望的搖著頭,隨之四處飛灑的淚水,在燈光下透著短暫的晶瑩。
「不要過來……」淚滴落在胸前滲入衣襟,暈染出一圈又一圈濕澤,吸吸鼻子,她試圖漾開燦爛的笑靨,輸也要輸的漂亮,縱然他傷的她遍體鱗傷,她也不需要他的同情與憐憫,因為她足驕傲的莫休離。
有他的日子是幸福,沒有他的日子,她卻不願屈就於孤獨,因為她已經孤獨太久了。
休離望著他的臉,望著他的眸,努力地把他的影像烙在眸底,她深吸了口氣,努力讓笑容停在臉上,以自己才聽得到的聲音向他道別。
她的笑,美的令人心驚,她說話的唇形……不對!那是再見這兩個字……一種不好的預感浮上了心頭……
「不要……」
靳齊衝了過來,他的手才剛打開玻璃門,還來不及拉住她,帶著絕美笑靨的休離,在他的面前,以一個漂亮的動作往後仰躺了下來,纖細的身子隨即如斷了線的風箏般往下飄落……
「不……要……」靳齊吶喊著。
這一刻,他後悔了,他不要這樣的結果,誠如赫藍說的,他不該對她如此殘忍,他已經愛上她了,深深的愛著她……
只是……一切都太晚了……
***
指尖殘留著剛剛因來不及拉住她的餘溫,眼底映著的是她心碎絕望的眼神,靳齊想也不想的翻過欄杆跟著要跳下去抓住她,幸好赫藍身手矯健的抱住他。
「齊,你幹嘛?」
「休離……是休離……」他著急的想甩開赫藍的手。
「你開玩笑啊,這是三十二樓……」赫藍突然愣住了,一個嘴巴張的大大的,「天啊!她該不會是鬼魂吧?她是怎麼上來的?」從不信鬼魅的他,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靳齊厲聲反駁著。「不,是休離,她不是鬼,她是人,她有體溫的。」他剛剛碰到她的指尖時,觸覺是真實的,溫度是屬於人才會有的溫度,雖然涼了些,冰冷了點,不過他很確信。
「是嗎?」赫藍不相信的搖搖頭。
仍緊抓著他的赫藍,趴在欄杆上往下看,眼前黑壓壓的一片,什麼也看不清楚。「太黑了,看不到。」
「我要下去找她。」他焦急著。
「開什麼玩笑,這裡是三十二樓!」緊抓著他,深恐他有個閃失的赫藍,一臉不敢置信,眼前這個慌了手腳、失了理智的男子,會是他所熟悉的靳齊。
靳齊咆哮著。「放開我。」他才不管這是幾樓。
「這樣吧,我打電話到警衛室,看看剛剛是不是有人闖進來。」赫藍安撫著。
好不容易將靳齊硬是拉進了房裡,赫藍還怕他在打電話的時候,靳齊闖關成功,索性將電話拿著並用背抵著落地門,以肉身阻擋他的行動。
「喂,今晚是誰值班?」
「總理您好!我是小強,今天輪到我和阿貴值班。」警衛室的人小強恭敬的報告著。
「小強,我要你將今晚的錄影帶往前轉,看看是不是有個女人闖進大樓?」赫藍命令著。
「是的,總理。」須臾,小強面有愧色,語帶結巴的說:「總理,對不起,我們真的不知道她是怎麼進來的……」
「天啊!這是真的。」警衛小強的話還沒說完,赫藍已瞠大了瞳眸,驚呼一聲,就在這同一時間,一聲關門聲響起,靳齊已經消失了蹤影。
搭著直達電梯,不到兩分鐘的時間,靳齊已經到了大廳,他迫不及待地往剛剛休離跳下的小巷跑了過去,只是空空蕩蕩的巷子裡,除了留有一攤的血跡之外,並沒有看到休離的身影。
蹲下身,顫抖著手摸了一下地上的血漬,溫熱的觸感從指尖傳了過來,這攤血是溫熱的,血也尚未凝固,只是人呢?
「休離!」靳齊心慌的四處找尋著。
下著毛毛雨的冷清街頭,除了休離那輛違規停放的車子,正被拖吊大隊拖離開之外,冷寂的沒有半點聲音。
在遍尋不到她的人之後,靳齊又回到孤寂無人的巷子,聲嘶力竭的呼喚著她的名字,一聲聲迴盪在靜寂的台北街頭。
***
醫院
一個纖細的身子躺在雪白的病床上,若不足她那頭烏黑亮麗的秀髮披散在身旁兩側,嬌小脆弱的她幾乎令人感覺不到她的存在。
慕容甫在病床邊的椅子上坐下,深邃的瞳眸透著不解,微蹙的眉心寫著深深的不捨。
若不是他今天剛好從雲南回來,正好看到休離神情憔悴從屋內跑了出來,連撞到了他也不知道,一轉身便衝到屋旁的車庫,駕著他買給她的小歐寶像救火似的疾駛離去,他也不會不放心的一路尾隨著她,也才能在千鈞一髮之際,拋出鋼索圈住了她的身子,救了她一條小命。
地心引力,加上強大的撞擊力,讓他險些兒承受不住的讓手中的鋼絲脫了手,雖然到最後他還是將她給拉住了,不過,還是不幸讓她受傷了。
她的大腿在他將她往上拉的時候,不小心撞上了往外推開的窗戶,窗戶外緣銳利的稜角劃破了休離的長褲,在她的大腿上留下一道深一公分長三十公分的傷口,幸好經他緊急送到醫院縫合,已經沒有大礙。
握著她的手,慕容甫粗糙的手輕撫著她深攢的眉心,或許是麻醉藥效過了,休離逸出一聲微弱的呻吟,閉著眼的表情極為痛苦。
「離兒,沒事了,師父回來了。」慕容甫柔聲安撫著。
離開台灣後,慕容甫去了一趟雲南,找到休離的姊姊所墜落的山崖,雖然沒能幸運的見到休離的父母親,不過在找尋中,從苗族口中證實了一件事——
那一年,休離的姊姊和去找尋她的父母親確定已經死亡,屍體還在長老的指示下,以苗族的傳統儀式埋葬。
隱約中,休離似乎聽到師父的聲音,厘不清是真是假,是夢是幻,緊閉的濃密長睫還是忍不住逸出一陣濕意。
「沒事了,一切有師父擔著,別怕,別怕呵。」慕容甫以略為生澀僵硬的口吻哄著。
真的是師父的聲音!師父回來了?那麼她又在哪裡?她死了嗎?大腿上突然傳來一陣刺痛,將她從迷濛的世界中帶了出來,睜開眼睛,咬著沒有血色的唇,痛又襲上了心間。
「師父……」望著他,生命中唯一的親人,休離忍不住紅了眼眶,她滿腔委屈的喊著。
「別哭。」慕容甫手忙腳亂的幫她擦著淚水,一向嚴謹冷漠的他難得的卸下長者的面孔,打趣地說:「唉,太想師父也不是以這種方式迎接師父吧?瞧瞧,還哭的像淚人兒一樣,唉,哪時候我的小徒兒喝了這麼多的水,眼淚像不要錢似的掉?嗯。」
「師父……」顧不得大腿上的傷口剛縫合,手上正打著針,休離從病床上爬了起來撲進慕容甫的懷裡。
腿上的傷口雖深,但並不太嚴重,只是很痛,而這種程度的痛,還比不上靳齊在她心口上傷的深、傷的痛,不過這些痛全在幕容甫的身上得到了安慰,她知道,她不再是孤獨的一個人,因為師父回來了。
「唉,怎麼還在哭啊?」慕容甫心慌的猛搖頭嘀咕著。
像溺水者好不容易找到了浮木,緊緊抱著慕容甫。「師父,不要離開離兒了好不好?」他是她的親人,她不是孤獨無依的。
慕容甫板起了臉孔說:「行,那你也得答應師父,可別再用這種方式嚇師父了。」唉,三魂七魄被她這麼一嚇給嚇跑了大半,恐怕得好長一段時間才尋的齊了。
「師父不問我……」
她的話才剛開了頭,隨即被慕容甫打斷。
「什麼都別說,師父不想問,也不想知道。」慕容甫倏地雙眸一黯,咬牙切齒的說:「除非你想看到師父殺人。」
「不要!」一陣寒慄竄過全身,休離猛然地搖著頭。
「這就對了,好好養傷,你忘了師父是個很嚴厲的人嗎?」慕容甫威脅著。
「才不是這樣呢,你也是最慈祥的老好人。」休離撒賴的偎在他懷裡。
其實慕容甫從小對她的疼愛,她牢記在心頭,只是他身上背負著重責大任,令他不得不對她嚴厲,其實每次她生病的時候,最著急的是他,守候一整晚幫她量體溫、餵她吃藥的也是他,他就像父親,也像母親,是這世界上最親的也是唯一的親人。
在這心痛難熬的時候,慕容甫用親情撫慰了休離的心痛,讓她那被傷了鮮血淋漓的心,有時間療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