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芭芭拉·卡德蘭
他身上的東西使她感到當初同意他的計劃是錯誤的,儘管這樣能拯救奶媽、霍金斯和她自己。
當他們到達那高大、威嚴的公園街房子時,她聽到賈斯伯.雷文厲聲地發號施令。而那兩個看門人顯然因他們意外的到來而弄得不知所措。
終於在奶媽和霍金斯的幫助下,整理好床鋪,在奶媽的堅持下,用熱磚把床擦了一道,因為可能很潮濕。當她剛脫下旅行袋換上她常在家穿的布裕時,晚餐已准。備好了。
她從未想過要穿諾埃莉的衣服,因為她認為與賈斯伯默默地吃一頓家常便飯穿那樣的衣服太華麗太過分了一點。
她知道他會笑她穿得那麼樸素,心裡正不知如何是好時,他用帶有批評的口氣說:「這就是最好的夜禮服嗎?」
她臉一下紅了。「這就是屬於我自己的唯一一件衣服。」她回答說,「我行李中還有兩件諾埃莉的衣服,只是那些衣服太時髦、太華美,想賣都找不到買主。」
賈斯伯把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他的樣子使她感到很尷尬,這時他說:「我想是否應該給你買件體面一些的衣服還是就穿這樣的衣服去雷文城堡。」
「我想這樣就挺合適的,」諾埃拉回答說,「你也知道我沒錢先買東西,甚至連手帕也買不起。」她盡力能說得輕鬆些,但即使不敏感的人就她的語調中也可以聽出她是在強忍眼淚。
她不僅很疲乏,而且她又一次感到捲入這場騙局真夠擔驚受怕的。她覺得,她要與之抗爭的是個龐然大物,陰森恐怖。其實正是這所房子而不是別的什麼東西才使她有這種感覺的。
這房間暗淡、陰森,還有一種她似乎從未預料到的一種鹹懾力量籠罩著。
由於伯爵是她的「哥哥」,也許他見到她會高興的,而且跟她年齡相仿的人談話也許會有意思的。
他們坐在一個寬敞的客廳裡,周圍的牆都鑲著深色的橡木。
從鄉下來到這裡,她覺得這裡好像一點色彩也沒有,預感到房子的主人可能也是這樣陰沉可怕。繼而一想,又覺得荒謬:她又不是要會見專橫跋扈的諾埃莉父親。
牆上懸掛著雷文家族祖先的肖像,諾埃拉感到他們正以不贊成的眼光望著他。
霍金斯在旁邊侍候他們,諾埃拉知道奶媽在廚房裡幫忙燒飯。
因為她很餓了,她覺得飯特別香甜。不過快吃完時,賈斯伯生氣地說:「要是我們住在旅館裡,肯定吃的花樣多些!」
諾埃拉沒有回答。長時間來她一直都吃不飽飯,所以三道菜對她已經夠豐盛的,因而她說:「也許去旅館要多花錢的。」
「那無關緊要,」賈斯伯·雷文回答道,「伯爵會把這次旅行的花費一個子兒也不少都還給我的,還會給一大筆錢呢。」
他說話時的態度使諾埃拉感到不舒服。她從旁站起來說:「對不起,我們明天一早要動身,我想去唾了。」
「那好吧!」賈斯伯同意了,「我去俱樂部聽聽有什麼最新小道消息。」諾埃拉笑了。
「你想會有新消息嗎?」「沒有那才怪了呢!」賈斯伯回答說,「如今威廉國王當政,花錢如流水,日子過得沉悶得多,就不像他哥哥在位時那樣。」他笑了。
「花天酒地的喬治喜歡漂亮女人和一大群紈褲子弟圍著他轉!」
諾埃拉拍手叫好:「哎呀,請你給我講講那時的事好嗎?我一宜很想聽呢。」
「這些事在約克郡是聽不到的,以後可以講一些給你聽聽,也好在往北去的路上解解悶。」
到了換衣上床時,諾埃拉才覺得到了雷文城堡後會怎麼樣,真叫她害怕。
要是伯爵一見面就不喜歡她呢?或者見到她時就猜到他受騙了,豈不更糟。根本就不存在什麼理由認為,他會想到她很像諾埃莉,不管怎麼說,她知道說話必須加倍小心,以防說漏了嘴。不知怎麼地,她真想從床上起來,逃回伍斯特郡去。不管房子有多麼破爛不堪至少是她自己的家,她不能參與這個騙局,如果暴露了,那她就是個罪犯了。
她模糊地記得,偽裝假冒要被處死的,是的,如果她冒充別人,那就是犯了嚴重的假冒罪!「我害怕……我害怕,媽媽!」她在心裡對她母親說。
因為她太疲倦了,過了一會兒就睡著了,面頰上還掛著淚花。
第二天一早,感覺好像好了一些。陽光透過高高的窗子射進來,餐廳中已準備好了豐富的早餐。
諾埃拉敢肯定說,奶媽和霍金斯對他們長時間未能享受到的早茶感到十分心滿意足。
當他們準備出發時,她發現門外已換了另一輛旅行馬車。
這輛馬車比他們原來坐的大一倍,有四匹馬,現在地方寬敞霍金斯可以坐在車座上了,而且賈斯伯和她自己也可以伸開腿不至於使奶媽坐在對面感到不舒服了。
諾埃拉知道賈斯伯反對帶奶媽一起來,但他也沒別的辦法,然而奶媽也很明事理,除非問到她很少說話。馬車不久就把他們帶出了倫敦。
他們又一次行駛在空曠的田野上。向北進發,諾埃拉發現周圍有許多東西要看,就一直望著窗外,而沒有向賈斯伯·雷文問那些她想問的問題。
他們到達鮑多克時正好趕上吃午飯,然後換了馬又上路了,這些馬車和他們出發時使用的馬一樣腳力很快。
雖然有四匹馬拉車,但還是用了三天時間才到達約克郡。
等到他們看到那光禿禿起伏的山巒,蔥綠的峽谷和寬寬的河流時,諾埃拉已感到很疲倦了。
因為長時期吃不飽,她缺乏按她現在的年齡所應有的力氣和恢復力。
她還為奶媽擔心,雖然一路上她常常打磕睡,但她還是精疲力竭了。因為在那小座位上不可能睡好,所以諾埃拉曾堅持和她換換位置。
「好了,靠在角上,奶媽,」她說,「那你就可以睡了,等你休息以後,我也可以同樣睡一會兒。」
她原以為賈斯伯·雷文要反對,然而她感到雖然他很不滿,但並沒有說什麼。每當他們停下來換馬時,就有一頓美餐吃。她注意到賈斯伯要了最好的紅葡萄酒,隨後又要加上幾杯白蘭地。她早已知道,車座上的隨從是他的貼身男僕。雖然他像個厚顏無恥的傢伙,她很不喜歡,但她還是不得不承認,他替賈斯伯·雷文撐了場面。
每天早上他的德國黑森式的皮靴都擦得像鏡子一樣。
「我們還有幾里路就要到了。」賈斯伯·雷文突然說。
諾埃拉吃了一驚,因為她正欣賞風景,心裡想著約克郡真是個美麗的地方啊!
她用她那藍色的大眼睛打量著他,好像在詢問什麼。
「現在請不要緊張,記住即使伯爵看上去很嚇人,他也只不過是你的哥哥,既然他想見你,那他一定急切地盼著你的到來了。」諾埃拉希望這是真的。同時她感到很恐懼,就好像心頭壓上了重重的一塊石頭。大約在下午三點鐘,他們進入了兩扇森嚴大鐵門,門旁各有一個雕刻的石獸,這是家微的標誌,諾埃拉屏住了呼吸。
考驗的時刻來臨了,她那所謂的哥哥見到她後是歡迎她呢還是把她趕走,叫她丟臉呢?她知道奶媽也和她一樣擔心。
她正了正灰衣服裡的黑披肩,摸摸帽子絲帶是否還繫在她的下頷。
「現在你非常小心!」賈斯伯用一種粗魯的聲音對奶媽說,「你和霍金斯一出聲,露出諾埃拉的本來身份,你們倆就也只有流落街頭,除了貧民院外再沒有別的去處!」
在諾埃拉看來,他說話時的態度有些不必要的殘酷。
她看到奶媽眼裡射出慍怒的眼光,只因她極力控制自己才沒有反駁。相反她平靜地說:「你知道,先生,俺們兩人都不會做有損小姐一根頭髮的事。」她在說「小姐」這個詞上躊躇了一下。
奶媽平常可不肯這麼屈從地說話,所以諾埃拉真想抱住奶媽親她一頓,但她明白這樣做毫無疑問會引起賈斯伯·雷文的責備,因此她只是伸出手按了一下奶媽的手。
「這是一種冒險,奶媽,讓我們好好享受一番冒險的快樂吧。」
「這才是明智的態度,」賈斯伯·雷文贊同說,「但除非小心翼翼,否則這場冒險就會以災難告終的。」
他是存心想嚇唬她,諾埃拉想。她想回答一句:即使多情弄到再糟不過的地步,他們還是可以回家的,但繼而一想這有點不識好歹,就只說了一句:「你知道我真想感謝你,賈斯伯表兄。」這是他讓她稱呼表兄,也是她到達城堡後必須記在心裡的另一件事。
他們已經在園內的車道上走了一陣,城堡就在面前了。
她的第一印象就是雄偉灰色石頭建築上面高聳著角樓和高塔,完全像故事書中描寫的城堡一樣。建築非常大,森嚴得使她感到害怕,又怕房子的主人會和房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