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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文 / 芭芭拉·卡德蘭

    她說的很堅定,知道雷文先生看出了她的決心。

    他再一次站起身來,走過去望著窗外,好像正在努力思索。然後他說:「那好!隨你使吧!但如果他們暴露了你,伯爵把你斥之門外,那就要怪你自己了。」

    諾埃拉知道她勝利了,說:「你看,我們無法招待你在此午餐,你是不是先到兩三哩外路邊的驛館去,好嗎?等你回來後,我們就會把要帶的東西收拾好了。」

    「去驛館!我看沒這種必要吧!」

    他看到諾埃拉還不明白,就說:「我的馬車這麼小,能載這麼多人和行李嗎?」

    因為諾埃拉懷疑也許他想把她和奶媽及霍金斯分開,就說:「我不明白為什麼不可以,霍金斯可以和車伕一起坐在車廂上,奶媽可以坐在我們對面的小座位上,我們僅有的那一點行李可以捆在車後嘛!」

    雷文先生想了一下,就說:「我已從一個朋友那借來一輛旅行馬車。去約克郡需要大一些更舒服點的車子。」

    他的聲音流露出非常不情願的意思。她接著說:「你肯定……你這麼做聰明嗎?要不,你自己走……忘掉我們,不更好嗎?」

    「什麼!我是要你那所謂的哥哥可能資助我的發明,你要我丟掉這個機會?不,諾埃拉女士,你想怎樣就怎樣吧!我會盡力而為的。」諾埃拉留神注意到他說話時的態度。

    幾分鐘後,她帶領他走出前門,她幾乎不敢相信這一切會是真的。

    她預感到他一去就不會再回來。

    但繼而一想,如果他真會回來,那時間已不多了,於是她跑到廚房裡去。

    奶媽正在爐子上烷飯,霍金斯剛剛抱了一抱乾柴進來,他們唯一不缺的東西就是木柴,至少一冬沒有挨凍。

    環繞花園的樹長得非常粗,儘管他們腹內空空,但總有大木柴來取暖,有東西吃時,奶媽就用這些木柴來燒飯。

    這時,諾埃拉在廚房桌於邊坐下,並讓奶媽和霍金斯聽她細細說來。她斷定他們準會認為這一切純屬她胡思亂想,否則也是她在說夢話。起初,他倆懷疑地望著她,當後來她把雷文先生的打算向他們一五一十地講明白後,奶媽叫了起來:「願上帝讓你母親的靈魂安息吧。如果她一旦聽到你會行騙,她一定會在地下翻一個身,一定的!」

    「我知道,奶媽,我自己也想到了,但我相信媽媽不會眼睜睜地看著我們在這兒餓死吧!」

    她望著霍金斯,彷彿要尋求他的支持。她看到他眼裡有一絲閃光,他說道:「要問俺,諾埃拉小姐的主意礙不著別人。換個法子填飽肚子要緊!」

    「對就是對,錯就是錯,霍金斯!」奶媽嚴厲地說。

    「怎麼啦!」霍金斯回答說:「看著諾埃拉小姐一天天瘦下去,等有一天被一陣風刮走了才不對哩!」

    奶媽看了看諾埃拉不再做聲了。

    他們都明白諾埃拉小姐的裙腰每星期都要改瘦一些,就是改了,她穿上還松呢。

    「你們必須明白,」諾埃拉說,「是我餓死了,而不是諾埃莉。」

    奶媽推回椅子,從桌子旁站了起來。

    「俺的意思是這種冒充怕沒有好結果!」奶媽說的很難聽,但她也同意了,因為目前他們沒有其它的辦法。

    「雷文先生吃完午餐後就會回來,」她對奶媽說,「因此我看我們趕快收拾一下要隨身帶的東西吧。」

    「你先吃些東西再說吧,」奶媽說,「只有湯,但湯裡有一隻小兔子,小得可憐,不過也比沒東西吃強。」

    「好吧!奶媽,我去餐廳吃。」諾埃拉順從地說。

    她本來很願意在廚房吃飯,但奶媽從來不允許這樣。

    「只要有我侍奉在你左右,你就得有小姐的派頭。」當諾埃拉提出這個要求時她就這樣說。

    諾埃拉走進餐廳,餐廳裡只剩下一個小桌,兩條腿已斷了,又馬馬乎乎地修好了。這東西沒有人要,所以就放在房間中央了。除此之外,還有兩把松木椅子,諾埃拉就坐在那上面吃飯,奶媽認為這樣才像樣。

    桌上也罩著一塊乾淨的布,在一杯水旁還有餐巾,這是奶媽為她準備的。她等了幾分鐘奶媽端著湯盤進來,裡面就是她的午餐,用一小塊發霉的麵包蘸湯吃。

    當諾埃拉拿起勺子喝湯時,湯還很熱,奶奶說:「我已和霍金斯先生盤算過了,依俺們看,你最好自己去,俺們可以留下來,沒什麼,至少還有個遮風避雨的地方。」

    諾埃拉明白,奶媽和霍金斯都知道,在哪兒生活也比在貧民收容所好。她抬起頭望著奶媽,覺得世界上再沒有人比他們更體貼她,愛護她的了。

    「如果你們留下,那我也不走了。」她鄭重地說,「我已跟雷文先生講清,如果你們不去,我也不會去的。」

    沒等奶媽回答,她接著說:「你,奶媽,是我唯一活著的親人,唯一的親人。不能沒有你,不管我去哪兒,幹什麼都不能沒有你。」

    奶媽眼裡充滿了淚花,用慣常的嚴厲而不知怎麼地又有些發顫的聲音說:「如果這是你的態度,那俺就早點去收拾行裝。」

    她走出房間。諾埃拉很快地喝完湯就去和她一起收拾起來。

    幾乎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帶的,就是她最好的裙子也已穿得露線了,再就是屬於諾埃莉的兩件晚裝。

    她穿上一件帶帽子的衣服,這本來是她媽媽的,但現在看來再沒有其它的衣服比這件更適合做旅行之用了。

    戴著她母親去教堂常戴的帽子,諾埃拉覺得多少還有點派頭呢。梳妝台已被賣掉了,她往那沒框子的鏡子裡看了看自己的裝束,對奶媽說:「我看上去就像剛到克菲圖國王1宮殿的乞婦,可是我想那沒什麼關係。」

    「我想閣下大人會殺了肥牛來款待浪子回頭。」諾埃拉忍不住笑了。

    當雷文先生回來時,帶回來在驛館買的豬肉餅。

    他讓他們快些吃,因為他要急著趕路呢。

    可是諾埃拉只能強嚥下幾口,剩下的就被奶媽和霍金斯一掃而光了。

    沒等他們吃完,雷文先生就高聲吆喝上路,馬也已等不及了。當霍金斯鎖上前門把鑰匙交給她時,諾埃拉覺得她一定是在夢裡呢。

    她能就這樣離開她出生並居住過十八年的房子嗎?她真的就要和一個幾小時前才相識的男子走了?她真的願意冒充那個在教堂墓穴裡安息在媽媽身旁的諾埃莉?「這可真是個瘋狂的念頭。」她自言自語地說。

    然而同時她又有點興奮,雷文先生像是在揮舞著魔杖,一切都變了,至少她再也不必為下一頓飯而費盡心思了。

    最後,當她望著坐在她對面的奶媽時,她心裡想,不管該不該受到譴責,但她做對了。

    她怎能撇下這兩個慈祥的老人讓他們挨餓呢?她也尋思著霍金斯吃了點美餐後的動作也輕盈、利落了。她還注意到奶媽滿是皺紋的臉上也露出一絲血色了。

    「我也許正在欺騙人,媽媽。」她在心裡對媽媽說,「但至少我為奶媽和霍金斯做了點應做的事。」

    她有一種奇妙的感覺,好像母親正在對她微笑。

    只是當他們策馬啟程時,她才覺得賈斯伯·雷文先生帶著一種玩世不恭的自負神態。

    他就像一個單槍匹馬的得勝將軍,又像一個使一切問題都迎刃而解的洋洋得意之人。「或許會有好結果的。」她自慰地想。

    然後她安下心來以一種她以前所末體驗過的悠閒自得的神態欣賞著旅途中的田園風光。

    第三章

    賈斯伯·雷文帶著諾埃拉啟程前往倫敦。在途中他們在一個驛館過了一宿,她注意到他訂了最好的房間,並在單獨的客廳吃了一頓晚餐。

    晚餐雖然不是十分精美,但比起這段時間他們所吃的東西,那要豐富多了。

    飯後她睡得很安穩。

    她知道雖然奶媽沒有說,但她對這樣豐盛的晚餐和一夜的安歇也是很滿意的。

    他們在途中換了兩次馬,於晚上到達倫敦。進城時,賈斯伯·雷文說:「我帶你們到公園街我哥哥的地方過夜,去年在那裡住了一段時間,後來他離開時帶走了所有的人員,只留下兩個看門人,因此你們不必緊張。」

    「我……盡量……不……。」諾埃拉低聲說。

    「對看門人當然只說你是諾埃拉女士,」賈斯伯尖聲說,「不過我們不得不吃頓野餐了,在剛才咱們停的那地方我買了些酒和吃的。」

    諾埃拉對他的周詳考慮表示了感謝同時她發現他老練地操縱著一切事,其中也包括她本人。

    她並不認為這樣是好事,同時她知道她不特別喜歡賈斯伯·雷文。

    起初她認為那是因為她對他那種過於精明的外表存有戒心,她也說不清楚,只覺得他明顯地與本來身份不同。

    後來她覺得這其中有更加根本和深奧的原因。她自己也還不十分明白其中的奧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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