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頁 文 / 芭芭拉·卡德蘭
她打開手提箱取出衣服,她只帶了兩套——一套是粉紅色點綴著少許白點;另一件是涼爽的綠色,當然,還有一套晚禮服、便鞋以及游泳衣和各種零星東西,都是艾拉最後裝進去的,而塔裡娜則認為這麼短期旅行不可能用得上的。
無論如何,該謝謝吉蒂,使她不必為自己的外貌而感到害臊。她慢慢地解開那套她旅行時穿的粉紅色衣服的鈕扣,接著她又解下別在肩上的蘭花。她把它們放在手裡翻轉過來,幾乎有一種不可抗拒的衝動使她想把繫在花莖上的絲帶解開,看看裡面是什麼,還想試試能不能解釋或弄懂別人托付給她的這件重要秘密。
然而,她明白這是背叛了紐百里先生對她的信任。不管她覺得他為人怎樣,她曾經對他發過誓。不管她對他和他的同夥如何懷疑,至少他對她是盛情款待和慷慨大方的。
她把花拿在手裡,呆了一會,隨即,她像做了一件無可更改的事一樣,按照給她的指示,把蘭花丟在廢紙簍裡。
在那以後,她開始忙了起來。她急於離開房間,好讓人把蘭花取走,在她再回房時,事情就會辦妥了。她把衣服脫下,掛在衣櫃內,換上綠色連衣裙。這衣服很適合她的身材,緊緊貼住她的腰肢,領口開得很低,雙臂赤裸著。這是一套很簡樸的服裝,使她看起來非常年輕。
要是邁克爾在這兒該多好!她幾乎高聲說出了口。
接著她跺了跺腳,她差不多能聽到自己責罵自己愚蠢的聲音。
「下樓去盡情享受吧。塔裡娜,你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了,你曾盼望了多年想要出國去,你現在是在這兒了,可是你什麼也不幹,只是為了你只見過幾次的某個蠢人而悲歎,快下去看看大海,快活些,即使只有二十四小時,那又有什麼關係呢?至少你已經有了這二十四小時,並得到充份的享受,這是永遠不會有人來攫取的。」
她從梳妝台旁走開,幾乎跑出了房門,她要接受自己的勸告,她要忘記一切的懮慮,猜疑和痛苦,要好好欣賞塞納,正是因為它是塞納。
她接了一下電梯的鈴,等待了一會兒,電梯開門後司機道歉說,他剛把一位坐輪椅的太太送到頂層。
「天氣真好呀,小姐!」他又說,塔裡娜對他一笑。
「對,天氣好極了,不是嗎?」她說,並覺得情緒很高,畢竟她會玩得很有趣的。
他們開到了底層,正當電梯停下時,她喊叫了一聲。
「我多麼笨呀。」她說,「我把手提包放在房間了,我很抱歉,你不會在意把我再帶上去嗎?」
電梯司機關上門,他們又開上去了。上,上,一直上到四樓。
「我要不了多久。」塔裡娜說。
她把房門鑰匙拿在手裡,跑下走道到房門口,她很快把鑰匙插入匙孔把門打開,走了進去。
剛開始時她沒有看見他。他正站在門的左邊,在衣櫃裡尋找什麼。然後,她看見了有個人在那兒。她一時喘不過氣來了,一半由於憤怒,一半由於恐懼。
「你在那兒幹什麼?」她問,她忘記了應該用法語。
這個人關上板門,轉身對著她,這是邁克爾。
她一下子以為她一定是發瘋了,她呆住了,只能目不轉睛地看著他,世界上一切事物都像停了擺似的。這時,由於他只是盯著她,她退後了一步,伸出有點顫動的手抓住了床欄杆。
「邁克爾!你為什麼在這裡?」
「我想最好還是你告訴我。」他回答道。
「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意思。」
「我想你是知道的。」他說。
她凝視著他,在她看來他彷彿老了點,更認真了,或許只是他的聲音有點變。
「邁克爾,我不明白。」塔裡娜說。
「你告訴我你是來會見你的姨媽的。」邁克爾說。「那是撒謊。」
「你怎麼知道呢?」塔裡娜問他。
「因為我看見了她。」他答道,「她呀,誰的姨媽也不是,要是說她是的,至少她的侄女肯定一點也不像你。」
「哦!」
塔裡娜一時好像什麼話也說不出。她在床的一頭坐了下來。
「你最好立刻把它們拿出來交給我。」邁克爾說。
「交出什麼?」
「塔裡娜,別玩弄我吧,」他說,「你太聰明了,我完全上了你的當,不管怎樣,我要它們,並決心取得它們。」
「我不明白你講些什麼呀?」
她說話時沒有看他,反正她覺得她一定要拚搏,無論她將會輸得多麼慘,因為直到現在顯得不那麼重要的偽裝,現在卻是那樣可怕,那樣嚇人。
邁克爾來到床頭把手放在發亮的床板上。
「你是怎樣捲進去的呀?」他說。
「我想你沒有任何權利來詢問我。」塔裡娜有點鹵莽地說。「你是誰竟敢闖進我的房間,搜查我的東西,還當面向我提問題呢?為什麼我該告訴你呢?」
「你要把發生的一切都告訴我。」邁克爾說。在他的聲音裡有一種毫不妥協的決心。塔裡娜從未聽過比這更為威脅的語調。
「你是誰?」她問道,「誰給你權力來盤問我?」
「我以後可以告訴你。」邁克爾回答說,「在目前,讓我們先談談這件重要的事情吧,你把它們放到哪裡去了?」
「我不明白你說的『它們』是指什麼?」
「那麼好,假若用簡單的英語講的話﹒就是這些計劃。」
塔裡娜從床邊站起來,走到窗邊,彷彿一幅七巧板一塊一塊都拼對了地方。紐百里先生講過他的對手和競爭者,他利用她為他的計劃作掩護,他的對手,不管他們是誰,則利用邁克爾作掩護。他是站在另一邊的,因此,他是紐百里先生的敵人,無論她的心有什麼感覺,她一定要忠於這個人,她答應過要為他服務。
她轉過身面向著他。「我怕你犯了個極大的錯誤。」她說,「我來到塞納,只是因為我要來,我並不是來看我的姨媽,像你那樣聰明地發現的,而是去會一個我特別想要看的人。」
她似乎覺得邁克爾的嘴抿緊了,但她不敢肯定。
「一個男人?」他問道。
塔裡娜微微一笑,垂下了眼睛。「那完全是我個人的事。」她說。
「我不相信你,假使你說的是真話,那你和基蒂?馬婁在一塊幹什麼呢?」
「基蒂?馬婁!」
塔裡娜眼睛睜得大大的,一副天真的神態。「就是那個很願意把自己登記為簡?伍德魯夫的女人。」
「啊,她只是一個借口,這樣我才能離開社維爾,來到這裡。」
邁克爾突然走到塔裡娜身邊,把手放在她的肩上。
「別瞎扯了,」他說,「你是我所見到的最蹩腳的說謊者,雖然我太傻了,受了你的騙,我還是不相信你會真正捲進去,把實話告訴我吧。塔裡娜,告訴我吧!」
他的手觸摸著她,她感到自己在顫抖,她抬起頭望著他,差一點她就要屈服了,她一生中從沒有比這時更迫切想要用雙臂抱住他的脖子。把整個事情告訴他,把她是誰和如何捲進去的統統告訴他。
然而,她知道她不能這樣做,為了她自己的原因,她什麼也不能講,她只能看著他,隨後她想轉過頭去。
「嗯?」邁克爾說。
「我不能,」她直截了當地說。「我什麼也不能告訴你。」
「你寧可讓我作出我自己的猜測?」
「這一點我可以完全絕對真實地告訴你。」塔裡娜說。她的聲音有點變了。「我一點也不知道你是怎樣猜測的。」
他放下了他的手。「你真叫人氣惱。」他說。「我得追查到底,我一定要。」
他們兩人沉默了一會,然後邁克爾激動地說:「聽著,塔裡娜!現在把我所知道的全部告訴你,在你昨晚離開杜維爾時,你身上帶了一些計劃,那是非常重要的計劃——由於太重要了,所以我必須要求你告訴我它們放在什麼地方,或是你把它們怎麼辦了。請別讓我太為難了,你知道,我愛你。」
他的話是那麼突然,她很快吸了一口氣。「我怎麼能相信你呢?」她問道,「你來到這裡是我完全沒有料到的,你來威脅我,想要我告訴你我所不能告訴你的事。」
「你害怕嗎?」
「不,我不怕。」塔裡娜答道。
「那麼,告訴我吧。」他說,「我們兩人在一起可以很容易解決這件事。」
「為誰來解決?」
他看了她一下,然後平靜地說:「為那些最有關係的人,為了跟你有關係也跟我有關的人——大不列顛和法蘭西。」
塔裡娜突然呆住了。「你這是什麼意思?」她問道。
「我指的是,」邁克爾回答說,「這兩個國家對你這麼巧妙地藏著的東西都極為關懷。」
「那麼那些計劃是什麼呢?」塔裡娜問道,「它們是關於武器或導彈的計劃嗎?」
「難道你是真的不知道。」邁克爾有點譏笑地說:「嗯,簡單的說:不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