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頁 文 / 芭芭拉·卡德蘭
塔裡娜覺得她的緊張情緒緩和了一點。在剛才那可怕的一刻,她以為她對祖國扮演了叛徒的角色。在恐怖小說裡往往描寫某個原子武器工廠的計劃被人橫跨半個歐洲大陸帶走了。這些故事一下子湧上她的心頭。
可是,現在她知道她的恐懼是沒有根據的,紐百里先生講的是真話,正如他所說的,這計劃只是關於商業方面的事,代表另一個敵對公司的邁克爾完全沒有理由去買那些屬於紐百里先生的東西。
「我很抱歉,邁克爾。」她平靜地說。「我想我現在明白你所講的了,我想我知道你是什麼人,你屬於敵對公司的人,他們沒有權利得到這些計劃,由於他們不能用公開合法的辦法取得,所以採取不正當的手段。」
「那又錯了,計劃比你說的要重要得多了。」邁克爾說。「聽著,親愛的,我仍然不明白你是怎樣牽連進來的。可是你明白我所講的是什麼,所以你得用你自己的常識去判斷。」
「不,我不,」塔裡娜飛快地說。「我想假如你想哄騙我,讓我把那些你我都知道的東西給你,那你就錯了,而且可鄙。這完全不是我的東西,可以隨便給你。走吧,邁克爾,我以為我愛過你,我看出我是錯了。」
「我也以為我愛過你。」他回答道,「我仍然愛你——即使我不明白,即使我害怕去想你是誰,你是幹什麼的。」
「假使你把我想成那個樣子,我就不要你愛我了。」塔裡娜發火地說。
邁克爾向著她邁了一步,塔裡娜本能地向後退,要離開他遠一點。
「別碰我,」她說。「你太不正經了。我看不起你﹒快離開我的房間,我要和你下樓去談。」
邁克爾仍然朝著她走去。「我不會走開,一直等到你告訴我計劃放在哪兒。」他說。「我一定要得著,即使擠也得把它們從你身上擠出來。」
「哼,你就是這樣愛我的呀。」她昂起頭來盯著他的眼睛說。
「正是因為我太愛你了,」他嚴厲地說。「我才不願讓你做任何會使你悔恨一輩子的事。」
塔裡娜與邁克爾的目光碰上了。她知道他們兩人都真正生氣了。她緊握雙拳,感到怒火上升,準備去反抗他,假使照他講過的,他想把它們從她身上擠出來的話。從他眼裡鋼鐵般的閃光、方方的下巴、緊繃的嘴唇就可看出他在發怒。
「該死的!你快把我逼瘋了。」
他向她走過來,她張口正要喊叫。這時,突然傳來了敲門的聲音,門開了。
幾乎出自本能,他們兩人都站著不動了。這只是收拾房間的男僕,穿著熟悉的灰色背心和黑色圍腰的制服。
「請原諒,夫人;請原諒,先生!」
他穿過房間,這時,塔裡娜已經知道他為什麼到房間來,他來是為了廢紙簍裡的蘭花的。他抬起簍子並假裝把梳妝台上的灰塵輕輕撣向簍內。然後朝門口轉過身。
「早安,夫人!早安,先生。」他說著,向門口走去。
或許塔裡娜臉上露出了什麼,或許出於本能,使邁克爾認為這件事有些不尋常,不管是什麼,他飛快地行動起來。
「等一下!」
他的聲音像一發手槍子彈發射出來,接著他跨了兩大步,穿過房間,從男僕手裡拿過廢紙簍。
這個人似乎在爭奪它,他用力拉住簍子。由於邁克爾也在拉,他突然轉身跑出了房間,門彭的關上了。
邁克爾手拿簍子站在那裡往裡面窺視,接著只聽見輕輕的一聲響,他扔下了廢紙簍,取出了那束蘭花,他把花拿在手裡,不一會他就飛快地開始解開包在花莖上的紫色絲帶。
「哦,你是這麼幹的。」他說,「巧妙!非常巧妙!」
絲帶越拉越長,塔裡娜瞧著他的手指在動,似乎著了迷,一卷膠卷緊緊繞在花莖上,它大約有兩寸寬。在邁克爾拿起它對著光亮時,看來它約有一尺長。
他對著膠片看了一會兒,在他臉上露出極為滿意的神色,隨即把它放進自己的外衣口袋裡。
「謝謝你。」他說。
她知道他在挖苦她。反正,他再也不能惹她發怒了。她就那樣站著,覺得渾身無力,垂頭喪氣,彷彿一個小女孩沒有完成派給她的任務,由於不夠聰明,沒能執行好頗為複雜的指示,現在正等候處罰。
她忽然覺察到邁克爾在注視她,在他臉上有種奇怪的表情。他柔和地說:「你為什麼幹這事呢,塔裡娜?」
「因為紐百里先生請求我幹的,」塔裡娜答道,「我怎能拒絕呢?我是他的客人,我完全沒有理由說為什麼不該來法國南方的。反正,我要是說個不,似乎太忘恩負義了。」
邁克爾迅速地走到她身邊。「這是真話?完全是真話嗎?」他說。
他把手放在她的下巴下面,把她的臉轉向著他。
「當然這是真話,」塔裡娜答道:「你的懷疑,你的含沙射影以及你的所作所為,我統統感到厭煩,我想你是個賊,是個強盜,我恨你。」
她的話如此突然,她自己也感到驚奇,她的眼淚直往下淌,邁克爾伸出手臂抱住了她。
「我的愚蠢的,親愛的傻瓜。」他說,「我相信你剛才確實講了真話。」
「當然我是,」她抽泣道。「他信任我,我完全是照他告訴我的去做,可現在,你插進來了,把事情弄得一團糟,噯,可憐的紐百里先生,邁克爾,你會把那些計劃還給他嗎?」
「可憐的紐百里先生,真的?」邁克爾笑著說。
這聲音聽起來不大愉快。「你想聽聽紐百里先生的真實情況嗎?」
「假若那是真實的,」塔裡娜說,她正在抽噎。
「好吧,事實上我們的紐百里先生是個非常貪婪的人。」邁克爾說,「在他一生中只關心一件事,那就是錢,他才不管是怎樣還是從誰那裡弄到它的。他顯然告訴過你……」
他停了一下,從胸前口袋裡拿出一條手帕擦去了塔裡娜的眼淚。「他顯然告訴過你。」他重複說。「這些計劃是個工業設計,確實,它們是革新機械和保障煤礦安全的設計,這是由一個非常聰明的捷克人發明的,此人自從大戰以來,一直在英國工作。」
「嗯,我們知道他在幹什麼。還知道他在某些時候接受過各種工業團體的金錢援助,可是,我們不知道他的設計是完全成功的並且已經完成了。」
「至於紐百里先生是如何跟他聯繫上的,我們也不知道,但是無論怎樣,我猜想像那樣的人,不論什麼地方有錢,他是問得出來的,無論如何,我們發現的第一個跡象就是:紐百里先生開始向英國煤炭部提出問題,詢問他們為了得到新的設計願出多少錢。後來在法國他又提出同樣的問題,這兩個國家一起商量,決定分享這些計劃,因為,新的發明如果安裝在我們的煤礦裡,不論是歐洲或英國,每個人都會受益。」
「紐百里先生知道這些嗎?」
「啊,他知道各方都需要。」邁克爾說:「但是他只是在價格上堅持不讓,這個捷克人把整個生意的安排交給他了,我想他們打算對半分利潤。」
「那後來又發生了什麼呢?」塔裡娜問道。
「另一個國家對此感到興趣,」邁克爾回答說,「你可以猜出那是哪個國家,但是紐百里先生玩得非常狡猾,他要那個國家付出高於他向英法討價的三倍,因為他知道他對英法的要價已達到最高限度,不可能再加了。」「可是他一定有權這樣做羅,」塔裡娜說。
邁克爾點點頭。「是的,從行為準則和理論上來說,當然他是可以的,但是從道義上是不行的,這個發明是由一個在英國庇護下的人製成,試驗是英國花錢搞的,雖然我們讓法國加入﹒我們並不準備讓歐洲所有別的國家首先利用它們,但是他正在對我們攔路進行敲詐,這又是英國白廳決不會善罷干休的。」
「後來又怎樣呢?」塔裡娜問道。
「嗯,我們得知紐百里先生不能肯定那個國家能出多少錢,除非他們先看看這些計劃。他們經過通信安排在法國南部某地會晤﹒我們非常幸運地截獲了他們的通信。」
「困難的是要確定在什麼地方?有個人,我想大概是紐百里先生,出了一個好主意,安排在塞納,這裡經常有飛機停靠,多一架少一架都不會引起特殊的注意,特別是從維也納或南斯拉夫來的飛機。」
「就紐百里先生而言,那麼現在困難的是如何把計劃送來塞納,他知道我們盯上了他,他知道我們決心不管怎樣也不讓敵對組織見到這些計劃,同時也不讓他們給他出巨額價格,因為他對計劃沒有作出絲毫的貢獻。」
塔裡娜歎了一口氣。「我開始明白了。」
「我想你也應該明白,」邁克爾溫和地說。他走到床邊拿起了電話筒。「請給我接巴黎警察廳,」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