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頁 文 / 芭芭拉·卡德蘭
「塔裡娜,你太機靈了。」
塔裡娜搖搖頭。
「我看我越來越不老實了,」她傷感地說。
「我不知道為什麼,可是自從來到這兒,我彷彿對待事物是從另外角度看的。在家裡我從來沒有這樣的行為。」
「什麼樣的行為?」吉格說,「是為了幫助我嗎?或者你還有某些瞞著我的秘密嗎?」「有許多,」塔裡娜說了真話,但是她知道吉蒂不會相信她的。
「你要是不走該多好,」吉蒂說。「不過你星期一就回來,那時我將會有一大堆的事告訴你。我喜歡特德,你呢?」
「我覺得他根有風度,」塔裡娜熱忱地說,「像個真誠的人。」
「他也很有錢,」吉蒂說。「所以我不會覺得由於我有錢才引起了他的注目。」
「我並不認為許多人計較錢有你想的一半那麼多,」塔裡娜說。
「至少象特德那樣人不會,」吉帶愉快地說。
她打開帳篷走到沙灘上。
「我要和你賽跑下海去,」塔裡娜聽見她對特德說。於是她放慢了步子,和吉姆一起走去。
早晨很快過去了。他們在一家餐館吃午餐。據吉姆和特德說,這裡的酒糟淡菜比沿海別處地方做得都要好。這裡顯然很熱鬧有趣。鋪著方格檯布的桌子放在外面的一個小花園裡,有幾個流浪音樂家從街上漫步進來唱唱歌,彈彈曲子,討幾個小錢幣。
「這種音樂表演真不尋常,」吉蒂笑著說。
「這些人從一家餐館到另一家餐館,」吉姆說。「我有時也想去幹這一行。我想他們總有辦法會發財的。」
「可是季節很短,」特德笑著說,「冬天他們只能到漁民酒吧間去演奏,我想,要討漁民的錢,可就不太容易了。」
在整個午餐時,那兩個男人胡扯一氣,吉蒂和塔裡娜邊笑邊煽動他們多來些胡話。
「真有趣,」塔裡娜想道,這跟那些隆重而正式的午餐和正餐多麼不同。在那些正式的燕會上,只要有紐百里先生和伊琳在座,他們總需要勉強忍受。
她突然極其想念邁克爾。她知道他很適合這個場合。這時咖啡送上了桌子,塔裡娜看了看表。
「我一定得回去了,」她說。「三點三十分我要動身。」
「你到底還是要走嗎?真是叫人煩死了,」吉蒂說道。
「你能夠不走嗎?」吉姆向她。
他的眼色使塔裡娜清楚地看出,他要求她留下。
「我也希望我能夠不走,」她答道,「我星期一就回來。」
「等你回來以後,我們要為你舉辦一次晚會,」吉姆說。「說定了,好嗎?」
「當然好,」塔裡娜還沒有開口,吉蒂便大聲說道。「我們要辦得歡樂些,帶點刺激。別讓她知道,我們在她走後,會把一切都安排好的。」
「我們今晚再商量吧,」特德用只有吉蒂能聽見的旁白說。
「那好極了,」吉蒂回答說。她的目光和他的相遇了。
「我必須走了,」塔裡娜說。「請別送我。」
「我開我的車送你,」吉姆說。
「你一定不讓我送你嗎?」吉蒂問她。
「決定不讓,」塔裡娜回答道。
她吻了吉蒂,並向特德伸出手去。「請你代我照看她,」她請求說。
「你用不著擔心,」他回答道:「只要我能夠的話,我一刻也不會離開她身邊。」
吉蒂離開他們走下花園,同吉姆走到汽車邊。特德轉身用眼睛盯著她,塔裡娜從他的眼睛裡看出了她渴望看見的東西。
「她過的日子並不很順遂。」她溫和地說。
「不論多麼不順遂,」他答道:「她是我從未見過的最可愛的姑娘。」
「她正是像那樣的,」塔裡娜答道。
她匆忙跟上了吉蒂和吉姆。
「再見,親愛的,」吉蒂又說。「一定快回來。我一想到你在這大熱天走這麼遠的路,我就受不了。」
「再見。」塔裡娜回答。
她上了車,吉姆開著車,很快就送她回到了旅館。紐百里先生經常用的大轎車停在大門外。
塔裡娜匆忙地回到她的房間。艾拉已經把她的東西收拾好了,並已把箱子送下了樓。塔裡娜把車票和仍然封在信封裡的錢放進手提包,然後換上一套整潔的柞絲綢衣服,這是幾天前吉蒂認為適宜於旅行穿著用的,還配上一項粉紅色帽子和一件同樣顏色的短外套,不過料子比較厚,以便在晚上轉涼時穿的。
「我想東西都帶齊了,」塔裡娜自言自語說。
她彷彿覺得帶些什麼或留下什麼反正沒有關係。她討厭此刻離開,不僅是為了吉蒂,更是因為要離開邁克爾而有點傷感。不過她也不敢肯定她是不是在怨恨他。
她拿起手提包,乘電梯下了樓。她沒有盼望到再見著紐百里先生和伊琳,然而使她感到驚愕的是,她看見他們兩人,背後還跟著一夥人,正在走進休息室。
他們剛剛在花園裡用完了午餐。塔裡娜抱怨地想,真是夠討厭的,要是她早兩分鐘來,就不會碰上他們了。
紐百里先生首先見到她。「呀,塔裡娜!」他叫喊說,向著她走去。「我聽說你要離開兩個晚上。我很遺憾。吉蒂會想念你的。祝你一路平安。」
「非常感謝你,」塔裡娜答道:「也謝謝你的盛情款待。」
她轉過身對伊琳說:「再見,紐百里太太!非常感謝你。」
「再見,塔裡娜。」
伊琳的告別是敷衍了事的。她正忙著跟一個灰白頭髮帶獨眼鏡的相當有身份的人談話,這人顯然是個重要人物。
「我送你上車吧,」紐百里先生對塔裡娜說。
「讓我來送她,先生。」
邁克爾從一群客人中走出來。他們穿過外廳來到停車的地方。塔裡娜試著不去看他。
「再見,親愛的!」紐百里先生重複說。
「再見,」塔裡娜說,並同他握握手,然後轉過身對著邁克爾,把手放進他的手裡。她覺得他的手指緊緊地、很快地壓了一下她的手,同時察覺到在他的手心裡有件東西緊緊塞進了她的手心。
「再見,塔裡娜!一路順風,」他笑著說,「請代我向『藍色的海岸』致意。」
她的手指幾乎自動地緊緊抓住了他傳給她的東西。她轉身朝著轎車走去。正在此時,她看見柯利亞先生從大廳裡出來,他手裡拿著一樣東西。
「那是什麼,柯利亞?」她聽見紐百里先生問。「啊,對了!花,當然,我幾乎忘掉了。」
他從柯利亞先生手裡拿過花來,並把銀色的包皮紙取掉。
「這是吉蒂和我送給你的一件小禮物,」紐百里先生說。
「啊,太謝謝了,」塔裡娜裝作驚喜地說。
「把它別在你的外衣上,顏色正好配得上,」紐百里先生說。
柯利亞先生趕緊遞上一枚別針。「啊,謝謝,」塔裡娜笑著說。「這些花太可愛了。謝謝你的好意,能想到這事。」
「你應該謝的是吉蒂。」紐百里先生說。
塔裡娜把蘭花別在肩頭上並上了車。在他們走開並回頭望時,她揮了揮手。她看出在紐百里先生臉上有擔懮的神情,但邁克爾沒有揮手。他注視著她走。她彷彿覺得他的臉色格外嚴肅。
她歎了一口氣,向後靠去。然後她偷偷地,不讓司機看見,把抓在手掌心的一張小紙條打開,並把它攤平,她念道:「告訴司機在布里昂的旅館那兒停一下。」
只此而已,沒有簽名——只是寫得相當整齊,反正,筆跡沒有特點。
為什麼邁克爾一定要她停一下呢?她不清楚。他想給她一封信嗎?後來她猜出了原因。他準備給她打電話到那裡。
她突然覺得高興極了,像騰雲駕霧一般。在他沒有對她說聲再見以前,他是不會讓她走的。
在布里昂的旅館那兒停一下。奇怪的是,只有寥寥幾個字,竟然改變了全世界,使它金色燦爛,光彩奪目,使她充滿了幾乎難以控制的歡樂。
汽車很快地穿過樹籬圍住的小路,彎彎曲曲地拐來拐去,終於開上了通向巴黎的大道。由於路上車輛不多,現在他們一直快速前進,經過一村又一村,塔裡娜一直在注意路旁的標誌。
終於她見到她所盼望的標誌:距布里昂十公里。
她彎腰向前對司機說:「請你在布里昂的旅館停一下。」
他似乎並不驚奇,雖然她懷疑他在想什麼。「很好,小姐。」
他只說了這句話。於是她開始一公里一公里的計數:五、四、三、二。他們到了布里昂。這只是一個小村,在這裡有家旅館,很吸引人,在大道後不遠的地方。
汽車開到門外。這旅館在中午這個時間看來沒有人。門外有兩輛車,一部大的雷諾特,另一部小的佈滿了灰塵的菲埃特。
塔裡娜走進旅館,有點害羞又有點害怕地想試試她的法語能否派上用場。在大廳的接待櫃檯上沒有人。她穿過大廳,走進一間有著很低的天花板和橡木橫樑的休息室,屋裡有一個古色古香的火爐,周圍放著舒適的靠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