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頁 文 / 芭芭拉·卡德蘭
吉蒂拾起了她的游泳衣和帽子,扔在手臂上。
「我的網球拍,」她說。
「就在角上,」塔裡娜叫道,抓起網球拍給她。
「別呆太久了,」吉蒂說,「吉姆來了以後我們打雙打更有趣。」
「我一定盡快來,」塔裡娜答應說,她想到在她和吉姆到來以前,特德和吉蒂能有點時間單獨在一起,再也沒有比這安排得更合適的了。
「打電話叫艾拉收拾一下,好嗎?」吉蒂打開了門說。
她沒有等塔裡娜回答就匆匆忙忙地到走廊上去了。塔裡娜向房間四週一看,笑了一下。看起來像是一顆炸彈在房裡爆開了。這裡肯定需要艾拉把東西整理順當,把吉蒂在找游泳衣時從抽屜裡拋出來的衣物一一地收拾起來。
正當她要拿起電話筒時,電話鈴聲又一次響了。
「喂!」塔裡娜說。
「是你嗎,吉蒂?」
一聽就知道誰在講話,那是不會錯的。塔裡娜立刻認出了蘇格蘭人相當刺耳的口音。
「不是,麥克唐納先生,」她說。「這是塔裡娜·格雷茲布魯克。吉蒂出去了。」
「喂,我一定要找她講話,請快點。」
「我怕辦不到,」塔裡娜說,她下定決心一定不讓喬克·麥克唐納損壞吉蒂跟特德·柏林頓的美好時刻。
「我有要緊的事,你能找著她嗎?」
「我想此刻不行,」塔裡娜說。「要我帶個口信嗎?」
喬克·麥克唐納猶豫了一下,然後非常勉強地說:「那我只好講了。是這麼回事,我出了點麻煩。」
「是哪樣的麻煩?」塔裡娜問道。
「嚴重的麻煩。」
塔裡娜等候著,過了一會,她說;「你最好能確切地告訴我究竟是怎麼回事?」
「事情是這樣的,」喬克·麥克唐納答道。「我昨晚出去,跟人打起來了,是在附近的一個下等娛樂場所,有一個下流坯子的老闆張口罵人,我猛打了他一拳……唉,我想是打得太重了。」
這時停頓了一會。
「他死了嗎?」塔裡娜問道。
「不,我想沒有吧,但是他傷得相當重,他們送他去醫院了,而我被捕了。」
「你是從什麼地方打來電話的呢?」塔裡娜問他。
「從警察局。在我說出我要跟誰通話以後,他們就讓我打電話了。吉蒂一定得幫助我,而且要快。」
「那麼你想要她幹什麼呢?」
「當然是告訴老頭子啦。我早就告訴過她,現在是吐露真情的時候了。告訴他出了什麼事,並且告訴他一定得把我保釋出來,還要請一個真正好的律師——反正按法國的規矩辦。我的情況很不妙。」
「是為什麼事爭吵呢?」塔裡娜問道。
她不知道為什麼,但是她覺得這問題的答案是重要的。很明顯,喬克·麥克唐納在回答前猶豫了。
「好吧,我想你遲早會知道的。」他說。「是為著一個女人,也並不是什麼有地位的人——不過只是一個女的,我請她去吃一點點晚餐。」
「我明白了,」塔裡娜的聲音是冷冰冰的。「你要我把這也告訴她嗎?」
「啊,見鬼!她就是知道了實情也沒有關係。反正,只不過是消磨一個夜晚的問題。不管怎樣,這不是要點。老頭子一定得為我出錢,清楚嗎?」
喬克·麥克唐納的嗓音強硬起來,塔裡娜覺得自己有點發抖。吉蒂真的能愛上這個人嗎?她能聽到他的聲音,嗓子裡帶點害怕和粗魯,顯得蠻不講理,要人照著他的意圖去辦。在他聲音裡還有別的,那是自負,使得他認為無論他說什麼或做什麼,吉蒂都一定會依著他。
「假使紐百里先生不相信吉蒂的話呢?」塔裡娜突然說。「假使他拒絕幫助你呢?」
「他不會拒絕的,」喬克·麥克唐納匆忙地回答。「我保存著吉蒂給我的信——這些信要是送給報紙,讀起來一點也不會使人感到愉快的。報紙是喜歡這類事的,不是嗎?『女繼承人愛上了遊艇水手!』紐百里先生不會受得了的。」」你全都策劃好了。是不是?」塔裡娜責備他道。「我想你從一開頭就希望紐百里先生在知道吉蒂愛上你的時候,會任憑你擺佈的。」
「你少管閒事,」喬克·麥克唐納威脅說,「我想什麼或不想什麼都不關你的事,我請你去辦的,就是告訴吉蒂出了什麼事,叫她快點辦;並且把錢帶來。我可一刻也不想關在這個發臭的監獄裡」
「假使那個人死了,我料想你會在那裡呆好久哩,」塔裡娜反駁說。
「不論他是死是活,老頭子紐百里會把我弄出去的,只要他願意,」喬克·麥克唐納答道。「我對他有足夠的瞭解,知道不論是謀殺或更壞的事他都能逃脫,只要中他的意。哼,這次他同樣會高興來救我的,你懂嗎?」
「對,我懂,」塔裡娜說。
「那麼,動手幹吧,」喬克·麥克唐納吩咐說。「吉蒂不會願意見到一個她喜歡的人,像我這樣的人,在一個法國監牢裡被整垮的。萬一遇到困難,你提到那些信就行了。」
「你把信帶在身邊了嗎?」塔裡娜問道。
「沒有,它們在……」他突然住了口,「它們穩當得很,你不用多操心。你照我說的動手幹吧。」
「很好,」塔裡娜勉強讓自己說得溫順些。
她放下話筒,呆呆地凝視前方,想知道她應該怎麼辦。她對這個平庸粗暴的人產生了幾乎是一種尖銳的憎恨,這個人正玷污著吉蒂的青春和人生歡樂。
她幹了什麼,該遇到這樣不幸的事?塔裡娜想。她現在十分肯定喬克·麥克唐納蓄意地使吉帝愛上了他。無疑地,吉蒂是太樂意有一個知心朋友,想要有個人愛護她。由於她明白,伊琳假如知道了這件事該多麼惱怒,便更使她的迷戀增添了刺激因素。
可是目前發生的事是太可怕了。塔裡娜不忍想像吉蒂聽見以後會多麼傷她的心。她相信這個人。而她認為她愛的這個人,竟在晚上帶著一個他在街上碰見的下賤女人到一個下流酒吧間,隨後惹起一場爭吵。塔裡娜可以清楚地想像這一切,而且能想像出當她父親知道這樣一個人就是吉蒂初戀的戀人時,這會給吉蒂帶來多麼深沉的奇恥大辱。
伊琳會講什麼呢?塔裡娜幾乎可以聽見從伊琳口裡吐出的諷刺、咆哮的言詞。對於吉蒂,情況不能再壞了,她會覺得所有的人都在反對她,而喬克·麥克唐納看中她也只是為了她的錢。
「我怎樣才能挽救她呢?我能做什麼呢?」塔裡娜急切地自己問自己。她忘記了自己面對的問題。她想到的只是吉蒂——如此可愛、如此脆弱、如此孤獨的吉蒂,她早就憎恨社會和它代表的一切。這只會使她產生更壞的變態心理,因而她可能想到所有男人都是壞的,想到在全世界沒有正派的或者真正的感情。
也許金錢是真正可咒的,塔裡娜想道。它肯定沒有給可憐的吉蒂帶來歡樂,它恰好證實了她的信念:她同別的人不同,是因為大量的財富包圍著她,使她受到沾染而失去了光澤。
「我一定不能袖手旁觀,可是我能幹什麼呢?」她低聲自言自語說,接著幾乎不知不覺地穿過房間走到門口。
她打開門正要走回自己的房間,突然看見柯利亞先生正在她臥室外面舉起手想要敲她的門。
「哦,你在那裡,格雷茲布魯克小姐!」他叫喊說。「我給你送車票來了。我可以進房嗎?」
「當然可以,」塔裡娜說,並打開了她臥室的門。
「這是你的臥車票,」柯利亞先生用他那準確無誤的口音說,「另外一張是你的回程票。這裡有點錢,是紐百里先生想到你要零用的錢。」
他把一個厚厚的信封連同車票放在桌上。
塔裡娜突然下了決心。「柯利亞先生,我需要你的幫助。」
他抬起頭來看著她,在他厚厚的眼鏡後面一雙眼睛無疑地顯出驚惑的眼色。「我願意為你放勞,格雷茲布魯克小姐……」他規規矩矩地說。
「這是關於紐百里小姐的事,」她開始說,接著有點衝動地往下講。「柯利亞先生,我能信賴你辦事不會引起麻煩嗎?」
柯利亞先生似乎猶豫了一下。「這要看是什麼事,格雷茲布魯克小姐。紐百里先生是我的東家,我對他是忠心耿耿的。」
「是,是,我知道,」塔裡娜說。「我也一樣希望保護紐百里先生不受到傷害和不幸。」
「你可以告訴我是什麼回事嗎?」柯利亞先生問道。
他的聲音仍然是乾巴巴的,難以理解地缺乏感情,然而不知怎地塔裡娜覺得他有點同情,好像在他身上還有一絲絲的人情味。
她很注意地選擇自己的詞句。
「在遊艇上有一個人——實際是大副——出了麻煩,」塔裡娜說。「他剛才打電話要我捎個信給紐百里小姐。他……的話說得很難聽,好像他想要……恫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