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芭芭拉·卡德蘭
斯特開伯爵沒有說話,於是她又繼續說:「我是多麼希望那座城堡能夠象……這裡的一樣。」
「什麼地方有差別?」伯爵詢問道,「當然,除了建築物的本身之外。」
「你是知道的,我的意思並不是指這點。」蕾安娜答道,「差別在氣氛上。我想你會認為……我傻……,不過,我總覺得在那裡,我好像是個……囚犯似的。」
他看上去有點吃驚的樣子,然後,他提高了聲調說:「為什麼你竟然會這樣想呢?」
「我一直將這個想法壓抑在我的腦海裡。」蕾安娜答道,「或許是死者們的鬼魂仍然停留在那些空曠的房間、狹長的走廊,當然還有那個塔裡!雖然我極力避免去想這些,但事實上卻總感到一些莫名的恐懼。」
「我相信絕不至於像你想像得那麼可怕。」
「在這以前,有沒有害怕過,我記不得了。不過,那地方似乎顯得陰森、隱蔽……似乎有什麼……我只是希望知道究竟是什麼……使得我感到恐懼。」
她覺得她講話有點孩子氣,同時也想改變一下話題,不要再談論關於她的事,所以她很快地說:「請告訴我一些關於公爵兒子的情形。」
「尤恩亞耳丁!」伯爵問道,「他不在堡裡?」
「是的!我是這麼想。」蕾安娜答道,「不過,關於他,每個人都非常神秘。我無意聽到,公爵的妹妹警告一位女士,不要在公爵面前提到他。」
「我相信他不是在愛丁堡,就是在倫敦的一所療養院裡。」伯爵說。
「可是,為什麼呢?」
「沒有人十分清楚。」他答道,「他是一個體弱多病的孩子。我記得聽人說過,公爵曾帶他去看過好多歐洲的名醫,希望能找到一種藥來醫治他的病。」
「什麼病?」
「這也就是使你覺得神秘的地方。」他答道,「我不知道是什麼病,老實說,我相信不會有人知道。」
他停了一下繼續說道:
「我見過公爵的女兒愛絲蓓絲許多次,她是一個非常引人注目的年輕女孩。可是,我卻沒有見過這位公爵的長子,或者是我所認識的人有沒有見過,我記不得了。」
「好奇怪喲!」
「當然囉!關於他的病,曾經有好多種猜測。」伯爵繼續道,「一般人認為他的毛病是出在脊骨上。」
蕾安娜心想,由公爵遍訪名醫找尋藥方來看,至少說明了一點,顯然地,這個孩子曾經在歐洲各地接受過治療。
「我可以理解,對公爵來說,這是一個很大的打擊。」蕾安娜高聲地說。
「那是一定的。」伯爵表示同意。「他一直對他的家族感到非常驕傲。」
「他的確如此!」蕾安娜微微笑了笑。「他曾拿族譜給我看,也告訴過我,爵位的頭銜是由父傳子,他死後,他兒子將繼承爵位。」
「聽起來,年輕的尤恩在健康方面,似乎有了進步。」伯爵評述著。
「我想,」蕾安娜說,「公爵想要我取代他女兒的地位。鮑登夫人告訴過我,他女兒死後,他非常的悲痛。」
「如果你想要我為公爵難過,」伯爵說,「那你就恐怕要失望了。我覺得他頑固不化,豬腦袋一個,而且殘忍無比!老實說,我討厭他正如他討厭我一樣。」
蕾安娜輕輕地歎了口氣。「我好害怕!我今天來這裡看……你,他會非常生氣的。」
「你說你寫給我的那封信永遠也沒法發出,為什麼?」
蕾安娜在告訴他實情以前,稍微遲疑了一下。「公爵……將它燒燬了。我看到他將信丟到……火爐且,他這樣做時,並不知道我剛好在樓梯口。」
斯特開伯爵站了起來。
「太過分了!」他憤怒地說,「那正是我日夜所盼望的,他卻……你是否可以住到別處去——不管什麼地方,只要不是亞耳丁!」
「可是,我又能安身……何處呢?」蕾安娜說話時聲音很小。
「你現在能在我這裡,眼前的這一刻,真可算是奇跡出現,你真是太勇敢了。讓我說句心裡的話,我實在是太感激了。」
「應該是我說感激才對。你在我發生意外時救了我,我是何等幸運,那天晚上讓我發現了凱恩堡。」
「如果你心中一直惦念著我,那正是我所祈求的。」伯爵說:「不過,當時我好怕……」
「怕什麼?」蕾安娜問。
「怕你會把我忘了!」
「我永遠……也不會忘記你!」
又一次他們的目光相遇了,某種奇妙而又怪異的感覺,在他們之間相互傳遞著。
他向她那兒靠近了一步,她覺得他似乎有什麼重要的話要說。就在這個時候,廚房的管事在門口大聲地喊道,
「午餐已準備好了。伯爵!」
伯爵向掛在壁爐上方的鍾瞥了一眼。
「我們得吃得稍早一點。」他說,「今天上午,在你必須回去之前,我想我們可能有許多事要做。」
「我十分樂意贊同你計劃的任何事。」蕾安娜答道。
他們進了餐廳,她記得很清楚,就各方面來說,這間餐廳似乎要比亞耳丁的那間大廳雅致多了。
雖然僕人們在一旁侍候著,她和伯爵照樣地自由交談,是好像有許多許多說不完的話似的。
但是,再下去就很難記得他們已經談過一些什麼了。她只記得菜看美味可口,而他們所談論的每一件事,都帶有無比的奇幻色彩。
午餐過後,她和麥克琳夫人談得非常愉快,知道其他的僕人都在想念她,使她非常欣慰。而她曾經睡過的那問臥室,還是和以前一樣那麼雅潔美好。
她想,如果這間屋子能再一次成為她的臥室的話,她就不會聽到亞耳丁堡的那些古怪可怕的聲音;也不會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無法成眠;更不會對那些連她自己也說不上來的陰影,感到恐懼了。
「你每晚都在族長室觀看跳舞嗎?」她急切地問。
「並非每晚,」伯爵帶著微笑答道,「他們通常在每個星期六聚會。而且每個月有一次,他們要帶著自己的妻子、小孩,以及父母,一同來表演他們的才藝。」
「我多麼想看看他們的表演啊!」
「我也多麼希望能讓他們表演給你看呢!」
他們來到了花園,蕾安娜又一次發現這裡比任何其他的地方都要暖和。濃密的灌木和石牆遮圍著四周,所以,即使在九月天,園裡的花朵,顏色仍然是那麼的鮮艷悅目。
伯爵為她摘了一朵玫瑰,她將它別在頸際的胸針上。
看到他所選的是一朵白色的蓓蕾,她微微地一笑,因為她想起了傑克拜人的白色玫瑰花飾的故事。於是她將這個故事向他敘述了一遍。
「事實上,我挑選這朵是因為它像你。」他說道。
「我像一朵白色玫瑰?」
「潔白、純真、美麗動人,而且含苞待放!」
「你……認為……那……像我?」
「你給我的印象是,對人生醜陋的一面還不曾有過警悟。」他答道,「當你遭遇到現實生活中的不幸時——象被迫遷移這類事件,就會受到傷害。因為,對你來說,這個世界一直是奇妙美好的,結果,它竟然也有如此醜惡的一面。」
「那個奇妙美好的世界,就是我多麼地……期望的一個世界。」
他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她說:
「你曾告訴我,一個人的一生中,常常會感到失望的。」
「但是,『常常』並不表示『永遠』。」他答道。
他們逛到了湖邊,湖水清澈見底,魚兒游來游去。
「這個湖裡住有仙女嗎?」蕾安娜天真地問,「還有,山中藏有惡魔嗎?」
「當然囉!」伯爵答道,「每當清晨,我看見湖面上籠罩著一層水霧時,就會想起你。」
她轉過身來看著他,彼此默默不語,沉靜了一會兒,他非常非常勉強地說:
「我實在不願催促你,可是,我覺得我們應該回去了。而且,在我們抵達邊界之前,我還要帶你去看看別的地方。」
蕾安娜覺得陽光突然變得暗淡了。
「我絕對不會……晚的。」她機械似的說。事實上,在她心裡,她多麼想懇求他讓她留下。
假如公爵生氣了,會怎麼樣呢?當她在凱恩堡同伯爵相聚時,又會發生什麼事?
要是她像上次一樣,能留在這裡,那該多好!
然而,她太羞怯了,根本不知如何說出心理的話。她走到他身邊,戴上了帽子,拿起她的手套和馬鞭。
馬在前門外,馬伕看起來非常不和善。
伯爵將蕾安娜舉起來,扶她坐上了馬,然後替她整理了一下裙擺。
她覺得他每次抱起她時,都是輕靠著他的身體,小心翼翼地保護著她。
他顯得溫柔文雅,這種舉止,她想不到會出現在一位男士身上,可是,在其他方面,他又是那麼完完全全的具有男子氣概。
他跳上了自己的坐騎,接著兩人一同出發,馬伕跟在他們的後面還有一段相當的距離,因此無法竊聽到他們的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