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安琦
「是誰?那雞貓子鬼叫的人妳認識嗎?」於陽困惑,不過接話的卻不是談初音。
「終於找到妳了,快跟我來!」那遍尋於陽不著的翟天虹忽地從一旁竄出,並一把牽住於陽的手往竹林深處去,而那突來的動作,亦害得於陽掉了四根筍子。
「啊,我的筍子!」兩隻手都被人牽著,於陽想回頭檢筍子卻不得法。
「妳要筍子,還是要命?」說罷,翟天虹瞥向那同樣拉著於陽的談初音。她步伐小,眼前等於是被他和於陽反拉著走。「她是誰?」他問。
「她叫初一,和我一樣是來林子采筍子的,她的朋友還在茶棚裡等她呢!」
「茶棚已經毀了。」翟天虹與於陽一個錯身,換他牽住了談初音,同時,他沉聲對她說:「妳沒習過武,被波及了不好,先跟我走,回頭再找妳朋友。」
他猜她的同伴即是那持刀的青年。
「嗯。」談初音善解,明白此人無害,便也不反對。只是,她不反對,卻有人反對。
「放開她!」倏地,一道人影矯捷地自翠綠的林間降下,他擋在急奔的三人前方,阻住去路。
第五章
「我叫你放開她,再不放手,我不保證下一個眨眼,你的手還在不在!」一翻手,背後的刀已橫在身前,仲孫焚雁怒視著翟天虹。
而翟天虹猶是牽著談初音的手。
「別,他們不是壞人。」談初音反握翟天虹的手,意要他松放。而翟天虹則順了她的意。
「妳的眼裡哪有壞人?過來!」
仲孫焚雁嘴裡雖吼著,但視線卻仍不離另兩人,他那好像要吞人的目光讓於陽腳底有些生涼,若非還有一隻溫熱的大手牽著她,她可能會抖了起來。而反應地,她抬眸盯住那緊緊牽住她的翟天虹。她可是頭一遭讓個男人這樣保護著,以往她的魯直可要嚇走好多人的。
「你傷人了?」談初音不為所動,她只是望住他沾血的臉。
手朝臉一抹,仲孫焚雁對於手背上沾著的殷紅竟是無動於衷。他自行走到她面前。「那是他們自找的,我沒要他們的命就是天大的恩惠,只是沒想到這群笨蛋還是一路窮追不捨。」
「受傷的人在哪兒?」個頭只到青年的肩,所以需要抬眼望。
「妳管那群撈什子死在哪裡,如果他們笨到再追上來,我就卸了他們的手腳。」眉始終攢蹙,他霸氣地牽住談初音,欲離開,可談初音腳下不動,她似乎有所僵持,直到他不耐煩地撇下一句:「我不過拿刀柄敲了那人的笨頭,誰曉得那粒頭那麼不經敲,一敲就破,還噴了我一臉血,這樣妳該高興了吧?」
得了解釋,談初音這才移動了腳步,說了:「武術非用來鬥狠,傷人與殺人無異。」
其實這話,她已對他說過無數次,可是天性凶殘的他,卻總當過耳清風。唉,倘若遠在雷鳴寺的十方恩師看得到這些,或許就不會認為她是「能救蒼生於水深火熱,能解凡人之不能解」的佛托之人了,因為她連身旁最最親近的他,也動不了半分。
「啥,刀不就用來殺人的?要我不出手,那絕對比讓我死還痛苦。走吧,再不走又遇上那群笨蛋,屆時妳可別再阻止我!」強拉著談初音走。
而被拉著走,談初音只得回頭對著於陽急問:「於姐姐,妳是何方人氏?將往何處?」自見著包袱,她心頭便有個疑問。
「我?」楞了下,等回神,才忙不迭對著那已被拉到老遠處的談初音喊了:「我是蘇州人哪!現在要到杭州!到杭州——」
若非於陽嗓門大,要不那已出了竹林的談初音也不可能聽得見。可蘇州?莫非她即是她在蘇州城遍尋不著的「冤」?想來那幾個月她苦尋不得,而今日卻在距離蘇州數百里處遇上?呵,看來冥冥間自有定數,而既然今日之結未解,來日她們一定會再見,定會……再見!
而竹林這頭,於陽吼完,並未聽到談初音的響應,是以她納悶許久,最後只好看向翟天虹。孰料,她竟發現他臉上的表情比她更納悶!
原來他正猜測著兩人看似不合,實際上卻相互影響的微妙關係,和那把刀的來歷。
「喂!」直到於陽喚了他一聲,他才回過神來。她毛躁說:「就剩下我們了,我們跑了這麼遠,應該沒事了吧?我想回頭。」
「回頭做什麼?」只要還在竹林內,等於危險未脫,是以他仍牽著她不放。
「找筍子呀,如果不回頭找,讓它在那裡曬個一兩天,變硬了就難吃了。」
「妳要命,還是要筍子?」
「當然都要,我的命和筍子的命都是老天爺給的,我既然挖了它們就要負責煮了它、吃了它,要不然會有報應的。」
「什麼?」這是什麼說法?雖然之前買豆豉的事已能看出她是個極珍惜食物的人,但在這關頭「一視同仁」也未免太……
「什麼什麼﹖我要負責,你也得負責,因為那筍子有一半是要下你的肚子耶!」看他仍遲疑,她索性拉著他走。然而,當兩人才回頭找到了筍子,就給遇上了前一刻還在追刀子的一批人。
他們在竹林中交錯飛奔,動輒削斷阻路的竹干,那竹干、竹葉倒落摩擦的沙沙聲,像極巨浪擊岸的聲響,十分撼人。
「在那裡!」忽地,人群中有人喊,而倏時所有人都緩下速度,並全往那不及閃避的翟天虹和於陽圈圍過來。但等辨清他倆並非他們所要追的人後,其中一人急問:「喂,你們有沒有看見一名帶力的青年從這裡過?」
「青年?沒見過。這林子只有我們兩個,我們才挖了筍子要離開。」指著於陽懷中的四根筍,翟天虹冷靜答道。同時,他亦盯住其中一名半邊臉已血肉模糊卻不見喊痛的大漢。
莫非,這就是那青年所敲破的那顆「笨頭」?
「沒有?」另一人似乎有所疑問,他陰驚地盯住翟天虹。「我記得你,你剛才不是還在茶棚,我們要追的人你應當見過,既然見過,為何說沒見過?難道是他們一起的?」
「不不,大哥們請別誤會,我們真的只是過路人,和你們要追的人絕對沒關係。」翟天虹握住於陽的手益發地緊,像是隨時可能逃離。
而看著這來意不善的陣仗,不諳狀況的於陽也不禁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壓迫,尤其眼前一群個個高大、個個怒目散發。
「他……他們不是茶棚裡面那一群人嗎?」她悄悄問向翟天虹,見他頷首,她追問:「那就怪了,我們又跟他們沒搭理,做啥他們要擋著我們的路?」
「不是沒搭理就沒事。」看著僅以腳尖著地,並個個面帶黑氣的一群人,他覺得事有蹊蹺。這些人莫非中了邪術?他曾聽說過這江湖中有人擅以「小鬼著附」的方式操縱生人,被操縱的人多屬意志不堅者,而特徵除印堂發黑、意識不由自主,便是腳尖著地像個被布了提線的傀儡娃兒。看來,今天他和於陽是遇上無妄之災了。
「搭理有事,不搭理也有事,那要怎樣才沒事?我們壓根不認識什麼青年呀!」說罷,想著,後來發現說錯,她立即糾正:「青年?他們說的該不會是跟初一在一起的人吧?」
「噓!」翟天虹給了個眼神要她噤聲,而後低聲告知:「他們要追的是他的刀。」
一聽,更覺奇怪。「刀?刀有什麼好追的?我這兒也有一把刀呀。」於陽的大嗓門沖喉而出,而那不經腦子的話也正巧落進一干人的耳朵裡。
「妳說什麼刀?」一名漢子眼透凶光。
「我說我包袱理的刀……唔!」翟天虹乾脆將話不經腦的她拉到身前,並一把摀住了她的嘴,只是為時已晚。
「刀……一男一女,看來他們是一夥的!」一人答腔,而十數人便瞬間有了共識,那念頭轉達之快,就像黑水倒在白不布,一發不可收拾,且無可挽救。
「啊!」來人倏地對著於陽揮出數刀,欲取她身上的包袱,那亮晃晃的刀光削落了布包的一角。「王八羔子,你們……你們居然弄破我的包袱?」挽著破散的碎布不讓裡頭的東西掉出,於陽頓生光火,氣極的她掄了拳就往人牆去。
咻!對方刀劍又是齊出。
「小心!」幸虧翟天虹及時將她拉回,要不然她的魯莽可能會讓自己失去一隻手臂。
「他們……這?不公平!」縮著倖免於難的右手,一個思及,她反應地往破爛的包袱裡面掏出某物。
「妳不會是想拿菜刀跟他們拼吧?」翟天虹訝異。
「不成嗎?!」
「妳說呢?」一邊抓著衝動的於陽,一邊對付迎面而來的攻擊。那攻擊猛烈,且招招致命。
聽了,她看著自己那柄短過胳膊的菜刀。「好像……好像真的不成,收起來好了。」然而當她將菜刀縮回一些的同時,敵方的刀劍又是對著他倆一削,那劍氣削去了她黑髮的一段,害得她瞪凸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