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安琦
「瞧見了嗎?眼前這一幫人,說理已經沒用。」為保護於陽,他頻頻閃身欲躲去數人凌厲的攻勢,只是在心有旁騖的情況下,終究居於劣勢。一群人似電掣的刀劍陣仗中,有人出了暗刀,那刀劃過他護著於陽的那只臂膀。而見此,他不得不擁著於陽往上跳躍。
「啥?哇啊啊——」再怎麼大膽,也未經歷過那種腳不著地的感覺,於陽忍不住驚叫。
「嘴巴閉上。」
「唔。」
腳下騰空,翟天虹以柔韌的竹干為踏,並運用宜一反彈的力量使兩人愈上高處。剎那間,無盡的綠意撲面而來,而再眨眼,便又見藍天,只不過那時人已在竹之尾尖。
一時之間,只見他們在直挺的竹陣中高起低下,躲著追兵。
而頻頻被竹葉竹枝刮著臉的於陽雖然聽話閉上嘴,甚至閉上受怕的眼睛,但她心裡有話憋著卻是難受,在忍了半晌後,最後還是開了口問:「嗯……我想說話。」翟天虹沒答,只是專注施展著輕功.「你不講話就是沒意見,那……那我們現在跑的……嗯……飛得夠遠,他們應該追不上了,我們能不能……」
「不行。」
「噎﹖」她話都還沒說出口,他就知道她要說啥了?
「筍子掉了就掉了,命卻只有一條,我習的武是用來保護自己和喜歡的人,不是用來和人打鬥。」不消想,也曉得她又想回頭去撿剛剛掉落的筍子,但這回他不會再允她。
聞言,於陽先是愕然,但將他的話再回想一遍之後,便不再開口。她只是靜靜地盯著神情嚴肅的翟天虹,且全然忘了風在吹、人在飛所該有的恐懼。
他說……他習的武是用來保護自己和他喜歡的人。這麼說來……她算是他喜歡的人嘍?不覺中,她的圓臉泛紅,並發起呆來。
「臉貼著我。」
「啊?」若非他突來一句,她可能會繼續發呆下去。
「貼著我才不會被竹枝劃傷,妳不想變成大花臉吧?」
「嗯……喔。」盯住翟天虹的側臉許久,於陽最後才將臉頰緩緩地、遲疑地、被動地,偎上了他的肩頭。只是這一偎,她竟發現翟天虹的肩膀居然是那麼地堅實,那種感覺相對於她單薄的肩,真是差了個十萬八千里遠。她從不知道,原來一個人的肩可以讓人這麼有安全感,就像……就像有了靠山,什麼都不必怕了,什麼都不怕了……
不由地,她心頭居然坪跳了起來,還愈跳愈快,這讓她不得不將手壓上自己的胸。
好怪,她的心怎這麼個跳法?莫非……莫非她是喜歡上他了不成?
喜歡?赫!不會吧?忍住那驚訝,她雖愣瞪住後頭快速消逝的景色,可心思已全然懸在這個十數年來第一次遇上的問題上了。
她喜歡上一個男人……
天殺的喜歡!她會喜歡他才怪!
怎料一個時辰之後,於陽翻臉就像翻冊子一樣,因為除了掉了的筍子,翟天虹竟然也不讓她回頭去找另幾樣東西,那幾樣東西雖然看來不值什麼錢,但是對她來說,卻全都是寶貝啊。
「妳知不知道回頭很危險?」離竹林五里外的一條鄉間小徑上,兩條身影一前一後走著。那走在後頭的翟天虹說。
「呼呼——」聽了,於陽雖不說話,卻猛地回過頭,瞬時,她疾步往反方向走。
「去哪裡?天快暗了。」只是翟天虹長臂一撈,便穩穩扣到她的臂膀。而這一扣,也讓他蹙起了眉頭,他受了傷的手臂正生痛。
回眸瞪住。「當然是去找回老娘我的鍋和杓,那些比我的命還重要啊!」
聞言,翟天虹瞇起眼瞧她,而望進他這審視的表情,破壞了兩人約定的於陽雖然心虛,可脾氣使然,讓她又忍不住補了句:「怎麼,罵粗口不成嗎﹖但是我就是這樣,既然你看我不順眼,那我們的約定就到這裡結束,反正該煮的、該炒的我都弄給你了,不欠你什麼!」
說罷,雖然有些後悔,但她還是用力甩著翟天虹的手,只是她努力甩了半天,他的手卻還是像沾了膠般一樣黏。「喂,你這個傢伙講不講理,都說了約定不算數了!」
「妳的脾氣真的很糟糕。」
霍地,眸大如牛眼。「我……我脾氣壞干你屁事!你以為你是誰?我老子嗎?」
「當然干。當初我們的約定是要妳一不粗口,二舉止像個姑娘家,三不准過問我的私事,四想到再補。現在妳連犯四樣,妳說干我不幹?」他拉著她繼續往前走。
「這……」嘴角抽搐。「喂!等等,算一算我頂多犯了兩樣,我又沒過問你的私事﹗」
「是嗎?!妳剛剛不還問了我是誰?我是不是你老子?這不就過問了我的背景。」
「啊?那話我是拿來罵你的耶!」
「這我不管,總之問了就算,所以妳不僅過問了我的私事,還累犯了第一、二項。」
「你……你……你分明要賴!那第四項呢?第四項根本連說都沒說!」
「那時候忘了說,我現在補上,當初妳和我的約定雖然只是口頭,不過卻是在兩造同意的情況下,所以要反悔也得要我也同意,這是做生意的基本常識。」
「做生意?誰跟你做生意了?」她不過想賴他帶她行走江湖,於今卻反被賴得緊。這年頭,行走各地的他已少見如斯性純之人。她就似顆未經刨光琢磨的樸石,有稜有角,模樣帶趣,質地卻極紮實;而既然紮實,那麼用來丟人……可就不得了。
「你究竟放不放?」她一邊反擊,一邊腳下使勁。只是她的氣力雖大,卻始終掙不脫翟天虹手下的巧勁。好,既然掙也掙不開,想打也不可能打得過,那不如……
頓時,兩眼瞄準那擒住她手臂的那隻手,她將嘴巴張到極限,本想就這麼咬下去,只是當她瞧見自他抽布上滲出的紅液時,她的嘴,僵了。
「咻——」沒瞧見於陽發楞,翟天虹兀自朝遠處林間吹出一聲長哨,並無事人般說:「我說妳脾氣壞,妳不承認也就罷,但是我說妳觀察力不好,妳就沒得反對了。」
翟天虹看著遠處,末久,那方向出現了兩個棕色小點,小點愈來愈靠近,漸漸,悠哉的馬蹄聲伴著當唧響的鍋杓碰觸聲傳了過來。
啊?居然是他的那兩匹笨馬?於陽看呆了。不過也只訝異一會兒,她就又將注意力挪至翟天虹受了傷的手臂上。
「牠們始終跟著我們,雖然有段距離,但是我不喚牠們,牠們便不會靠過來,這樣會少去被人發現跟蹤的可能。」翟天虹解釋。
他說他的,而她看她的,於陽瞪住那愈來愈擴散的紅色濕痕,一股愧疚不禁油然上了心頭。這傷肯定是那些人砍的,如果剛剛不是她硬要回頭拿竹筍,他是不是就不會受傷了?
「怎麼,呆了?」他探手將她仍掉著的下巴往上一合,而後鬆去始終抓著她的那隻手,改去牽馬。「妳的鍋和杓從頭到尾都沒丟,要是剛剛我再讓妳回頭去找,現在可能也丟了命。」
於陽沒答話,只是看著他轉過身去整理馬具的背影。
「東西回來了,這下該不會再鬧彆扭了吧?我看這樣好了,以往回杭州我都是走這快捷方式,從這裡到下一個能找到客棧的鎮似乎還有點距離,如果妳不介意睡郊外,那麼前頭該有間廢棄的小屋,在那裡歇一晚應該不會有事。」
「小屋?」終於回神,她眺眼看向前頭。
「對?如果不想露宿郊外,合現在我們就得趕路到小鎮去。」
「趕路?我才不想再那匹笨馬顛死咧!」
「那……」
「那啥那?小屋很好,何況你手上的傷也要快點處理,快點走啦!」
傷?他差點忘了。「妳這麼急,是在擔心我嗎?」
「擔心你?我才不是擔心你。」口是心非地啐了聲,她拉住霍天虹就往小徑那頭走。
而被她不算細嫩卻堅定有力的小手牽住,翟天虹心頭竟是一陣暖意,他靜靜盯住那走在前頭的身影,若有所思,直至兩人終於來到他所說的小屋前。
這小屋四面牆有兩面已半圯,不過尚且能遮風。
在進入屋內,找來柴枝生火後,於陽立即從包袱裡掏出一個瓦制小罐,她的指頭在小罐上摸了老半天,這才朝火堆彼端那正撩撥著火勢的人走去。
「這個藥專治刀傷,我幫你塗上。」她大剌剌地拋下一句後,便在他身邊盤坐下來。
「傷我自己處理就行了,妳先休息吧。」瞧她面帶難色,他說。
「我說我塗就我塗,有人幫忙還這麼囉嗦!」放下瓦罐,她拉過翟天虹受傷的手臂,開始幫他捲袖,只是當她摸著那一大片沾了血的布料,兩道濃眉還是……扭了。
「會怕就別硬撐。」她忍耐的表情實在是有點好笑,看起來好像痛的人是她不是他。
「這種我……我不怕。」咬緊牙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