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頁 文 / 安妮塔·藍伯
這個形容太含蓄了。她簡直是暴跳如雷,雷克若是知道局長小姐和印刷商之間的敵意那麼深,就不會把這項任務交給這個男人。「你不是她最喜歡的人,杜比。」
他大笑。「任何想要她的工作或是娶她為妻的人她都不喜歡。我是她的第一個未婚夫,你知道的。」
他的話激怒了雷克。「我將是她的最後一個。」
「我相信,瞧那邊那個傢伙。」杜比指向玩骰子的人群。「穿綠外套那個。他姓桑,他也曾帶著婚約神氣十足地來到巴斯城。茱莉不願意嫁給他,不過我碰巧得知她給他錢償還欠安喬治的債。然而,她的父親還是毀了這個可憐的傢伙。」
雷克覺得自己的雙腿如狂風中的小樹。知道安喬治會施暴是一回事,目睹毀滅的結果是另外一回事。的確是個可憐的傢伙。
雷克搜索著一個無害的回答──任何能夠擋開龐杜比威嚇的企圖。他嚥下恐懼說:「他和桑肯新伯爵有關係嗎?」
杜比失望得皺眉,哈吸地說:「他以前是桑伯爵的繼承人,但是伯爵和他脫離父子關係,國王奪走了他的頭銜。」
可惡的頭銜!如果雷克那被上帝詛咒的缺點被人知道了,古老而尊貴的齊家將此蒙羞。齊家的豐功偉業應該由一個值得尊敬的人繼承,而不是一個會抹煞祖先榮耀的騙子。為什麼他要是長子呢?
無情堅定了他的決心。「真遺憾,不過這是他自己的事。我們有更重要的事──一例如茱莉要談,杜比。你要她的工作?」
他聳聳肩。「我並沒有隱瞞我的野心,她知道我打算打敗她。」
雷克能夠利用這個印刷商的熱切。可是他會嗎?也許。「她會把公爵夫人這個角色,做得像郵政局長那麼好,你同意嗎?」
龐杜比看起來彷彿吃了一碗碎玻璃。「她會毀了你。我們的茱莉名聲不太好,你知道的、」
雷克仰頭大笑,「那麼我們很配。」
「我很驚訝你的家人會同意這件婚事。」杜比咕噥。
「我卻很驚訝,」雷克有點凶狠地說。「你竟然會知悉恩德利公爵夫婦──也就是我的父母的喜好。我還以為你的交遊是比較下階層。」
龐杜比尷尬得滿臉通紅。「不是我自不量力,雷克爵爺,我只是重複洛克堡公爵未亡人文娜夫人的話。」
看來,龐杜比仍然有自尊心,雷克想道。他的弱點是什麼?他是如何逃過安喬治的餡餅?茱莉說她的父親毀了幾個而使另外幾個破產。龐杜比看起來未受其害。「你不該重複女人家的閒話,杜比。」
「你說得對。不過──」他的聲音變小。「我比你瞭解這個老巫婆。相信我,爵爺,她會用一切力量使茱莉與你敵對。」
哦,不,她不會,因為雷克有計劃。他知道有個人能夠讓文娜忙碌,而且很可能贏取她對這件婚事的支持。「我會對付文娜。」
杜比轉身向入口。「潘夫人來了。」
雷克看見藍畢梧的情婦正在觀察人群。「我們去打招呼吧?」
「你去吧,」杜比說。「我要去跳舞。」
雷克假裝微笑,看著杜比漫步向舞廳。
龐杜比有沒有向茱莉求愛?他有沒有吻過她?有沒有碰過她?
醜惡的想法浮現雷克的腦子。她屬於他。他想要她,此時此地,她一旦踏進這個城市,他永遠不會讓她再逃離他的手掌心。
雷克決定去找潘裘麗,因為他知道自己若不找點事做,一定會去找茱莉。她已經走到骰子賭桌,正在和姓桑的人說話。
好奇心驅使雷克穿越賭場去見見安喬治的受害者。
他邊走邊和余夫人等人寒暄,十分鐘之後,他還移動不到二十英尺。雷克知道自己的腳步為何遲疑:他害怕。他愈接近骰子賭桌,內心愈焦慮。當他站在潘裘麗旁邊時,胃翻攪得像暴風中的海洋。
「晚安,裘麗。」他說,無法看著桑肯新伯爵的兒子。
她轉過身來,微笑,雙肩垂了下來。「哦,晚安,爵爺。」她的眼睛瞟向賭桌,又回到雷克身上。「真高興見到你。」
雷克鼓起勇氣看年輕人一眼,隨即希望自己沒有這麼做,因為年輕人用一種完全絕望的表情回看他。雷克曾經在飽受虐待的非洲黑奴的臉上看到類似的神情。一股恐懼震撼他的心靈。
「哦,老天!」裘麗看出諷刺的情況。「真尷尬。」
雷克吞嚥一口,命令自己對她微笑。「你看起來很迷人呢。」
她臉上懮慮的線條消失。「謝謝你。」
他瞥向年輕人,再看著裘麗。
她很快地說:「原諒我失禮,雷克爵爺,容我介紹──」她差點說出這是某某子爵「桑提斯」。
雷克無法伸出手,因為他的手已緊握成拳頭。他勉強地點點頭。「幸會,桑先生。」
「齊先生。」
神奇的字。齊,幾世紀的家族榮耀在他的體內發光。他幾乎能夠感覺到威爾斯親王握緊地的肩膀,說著:「為自己奮鬥,男孩。」
上帝為證,他會的。
他盯著桑提斯凌亂的頭髮和污穢的衣服。這個可憐傢伙的領巾看起來好像曾被用去擦過桌子。
裘麗清清喉嚨。「藍先生還沒有到,我不知道可不可以麻煩你……」
雷克瞭解她的意思。「你想跳舞嗎?」
「哦,不,」她說,搖搖戴著假髮的頭,用扇面遮住她的嘴。「是這樣的,雷克爵爺,這桌有人詐賭,如果藍先生在這裡,我相信他很快就會到,他會阻止這種事。」
「我很榮幸代替藍畢梧執行任務。他們是用裝鉛的骰子詐賭嗎?」
「是的,」她嘲弄地說。「我確定。戴著可怕的假髮那個和穿著破鞋那個已經連贏了五局。旁邊那個可憐的女人已經開始用珠寶下注。」
女孩拿著骰子。當她看見他,誘惑地對他微笑。堆在她面前已經輸掉的賭注,包括大約五百鎊的錢幣,一條珍珠項鏈,一隻紅寶石領針,和一個金的鼻煙盒。
雷克看向潘裘麗指控的那兩個人。他們並肩而站,討論著白天鵝旅店的住宿設備,似乎毫不關心下一個人會擲出幾點。為什麼?因為他們肯定自己會贏。可是裝鉛的骰子在哪一個身上?
女孩露出不顧一切的表情,將剩下的耳鐶丟進那堆金銀珠寶裡。當她合起手搖動骰子,雷克抓住她的手腕。「請等一下。」他說。
她驚愕地屏住氣息,手指鬆開,骰子掉落。可是雷克不理會這些骰子,他要的是在另外兩人身上的。
「嘿,」穿著破鞋的傢伙說。「你必須等一等,現在輪到這位小姐。」他的口音告訴雷克他是愛爾蘭人。
某地的人看著雷克。他們張大眼睛,看起來像被扯動繩線的木偶,賭場裡的嘈雜停止。圍在其它賭桌四周的人伸長脖子往這裡張望。
「閉嘴,唐尼,」戴著破舊假髮的傢伙說,「他不只是貴族,他是齊氏家族。你不知道嗎?」
愛爾蘭人向後退,突然對自己鞋子上的破洞產生興趣。
雷克環視賭桌旁其它的人。這兩個傢伙有沒有其它的同伴?
他必須檢查每一個人。
「各位先生,請掏出你們的口袋裡的東西。」他說。
忿怒的聲音繼之而起。桑提斯痛苦地皺眉,彷彿剛吞下溝裡的污水。
「掏空你們的口袋,」雷克再次命令。「全部的人。」
桑提斯開口。「嘔……當然,爵爺。可是我寧可私底下做這件事。」
桑提斯會淪落到靠詐賭營生嗎?他已經輸掉比許多人一輩子能夠賺的還多,他至少該得到點優惠。「好,」他說。「可是其它的人開始動手。」
除了桑提斯,每個人開始掏出口袋裡的東西。鼻煙盒、名片、各式各樣的懷表,和一張紅心K落在桌子上。可是沒有假的骰子。當一組粗壯的蘇格蘭人從大衣口袋摸出一個裝飾著緞帶的保險套,緊張的沉默被突起的笑聲戳破。
只剩下桑提斯了。
雷克對裘麗說:「看住其它的人等我回來。」然後他帶領桑提斯到盥洗室。
年輕男人滿臉的落魂哀傷。「我的運氣不太好,你可能知道。我不知道。我吃不起晚餐,所以從小食堂偷了半隻雞。它在我的口袋裡。」
桑提斯要求私下檢查是為了避免被發現口袋裡藏著食物,雷克努力壓下內心的同情。「你輸了多少錢?」
年輕人吐口氣。「昨夜輸了十鎊,今晚到目前為止輸了二十五鎊」
「某人告訴我有人詐賭。今晚在場的人誰昨晚也在?」
桑提斯張大眼睛。「那個女孩。她昨晚贏了四百鎊和那些耳鐶。我的父親是對的,我是個笨蛋。」
雷克想到自己的父親。公爵似乎對於建立勳績沒有興趣,每天都說些平凡瑣碎的事。雷克在很久以前曾經發誓,當他繼承公爵的頭銜,他要利用這份權勢改善所有英國人的生活。不過,最近他的思慮轉向可憐的非洲人,以及他能夠做什麼幫助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