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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文 / 安妮塔·藍伯

    茱莉預期外婆必會盤問,想拒絕。但,外婆並未對於茱莉與雷克的行為表示不悅。為什麼?

    「坐下,讓你可憐的受傷的腳休息一會兒。」

    外婆相信茱莉編造的摔跤故事。茱莉記起要跛行。「我沒事,真的。一點也不痛了。」

    文娜嘴角揚起,笑容有如一位耐心的家庭教師。「你是說過,但為了預防再有意外,我叫賀亞伯把人行道鋪上沙子。」

    茱莉微覺不悅。「你要亞伯去?哦,外婆,他工作太忙了。可以叫昆彼或任何一個年紀較小的孩子去做呀!」

    她撅起嘴。「我只是想幫忙。而且我太老了,分辨不出那些小男孩誰是誰。從前郵局只需要幾名工人,而且是成年男子。」

    「外婆,那根本——」

    「我同意,親愛的,」她打斷茱莉。「時代不一樣了。做巴斯城的郵政局長需要勤奮工作,奉獻投入。旁人完全無法瞭解。可是我不然。畢竟,我自己也當過郵政局長。」她在裙子底下摸半天,找出茱莉的新皮包。

    「你在哪拿到它的?」

    文娜頗自得地一笑。「今早你還沒下床時,墨林從你的辦公室拿來的。若非我這雙可憐的腿無法爬樓梯,我會自己去拿。」

    茱莉頓時感到受侵犯。「可是它是我的皮包。」

    「而且很管用。你聽啊,我擔心你的腳,所以替你出去走了一趟。瞧!」她掏出一疊信。「我雇了一輛馬車,向克利夫蘭、金斯頓、李奇蒙,和其它幾位公爵收取郵件。都在這兒——巴斯城所有公爵的信函。」

    外婆知道茱莉一向跟公爵府邸中的任何人收取信件,並不僅限公爵本人。困惑不解之下,她說:「你是不是別有意圖?」

    「我?」她用信拍胸。「我想幫忙有什麼意圖?你是怎麼了?我只不過照你的規定行事。是你決定要親自向貴族居民收取信件——當然他們必須是公爵以上的貴族,而且願意多付一些服務費。」

    茱莉當初開始巡迴收信時,文娜強烈反對。「孩子們需要靴子和書籍。」茱莉為自己辯白。「那些錢我是用來買這些東西的。」

    「他們當然需要,而且你是個精明的企業家,你接下了我的擔子。」

    「可是你從未替你的郵務上買過披風。」茱莉說。

    「他們自己有披風。你剛才沒有去克利夫蘭公爵府邸是智舉,我不介意替你跑一趟。帳目查得如何?」

    茱莉一直因為雷克住在那位公爵府邸而避開那兒。她心不在焉地回答:「我看了一遍數目。」

    「我們去年有盈餘嗎?」

    「當然有。我估計收取了一萬鎊。」

    「我的天!」文娜大喘氣地說,一面把信件和大皮包放在茱莉腿上。「你工作表現優異,幾乎跟我一樣好。」她峻色又說:「而且記流水帳,不像某些地區的郵政局長一派迷糊,黎絲告訴我,你訂製了一輛郵車。幾時開始動工?」

    茱莉認定是因為擔心自己對齊雷克缺乏抗拒力,才會懷疑外婆的真誠。她只是想協助茱莉,於是她熱切地抓住郵車這個令人興奮的話題。

    她才說完,道格走進房間。他穿著皮馬褲和綠金相間的制服外套。戴著手套的手中拿著一支才擦亮的郵政號角和一件有補釘的舊被風。看見他一雙眼睛四周殘餘的瘀黃,和他唇上細細的疤痕,茱莉心情轉沉。她希望他沒有因為那件事而有心理創傷,因為道格需要一切的信心。

    「失禮,小姐。我可以跟你談一下嗎?」他從口袋掏出幾隻信封。

    「那是什麼?」茱莉問。

    「雷克爵爺的信件。」

    「請進,道格,」文娜說,「外面好冷呢,來喝杯可可。」

    他眨眨眼,望著她,好似她說的是希臘文。

    「來呀,道格。我堅持,」她表示。「你才剛下病床,不是嗎?」

    他躊躇地走上前。「謝謝您的好意,公爵夫人,可是我立刻要去倫敦。那些信也是寄往倫敦。不過我尚未列入帳簿,茱莉小姐。」

    外婆為什麼沒有收取雷克爵爺的信件?是她拒絕嗎?怪了,她喜歡知道誰寫信給維啊!可是,雷克是親自把信送來的。「謝謝你,道格,我會記在帳本上。」茱莉說。

    「我來把它們跟其它信函捆在一道,」文娜說。她一把奪去茱莉腿上的信扎,然後向道格伸手。「把信給我。」

    他不情願地交給她。

    文娜故作隨意地瀏覽最上面一封信,研究蠟封和紙質。「他很嚴謹。非常像個軍人,我相信。」她把信挪到最下方。

    茱莉駭然道:「別檢查其它的了。」

    她揮揮手。「只是一封給他母親的信、真體貼又盡責。也許公爵夫人會來巴斯城。」她拿起另一封。「啊,這一封有意思。是給他的情婦蕭凱若,余夫人跟我談過她。」

    一股奇異的痛苦穿透茱莉的心。

    文娜抬頭看她說:「你看他不會是叫她來吧?怎麼了,孩子?你的臉色好像病了。」

    不理會她的心痛,茱莉說:「我很好,你是在臆測。」

    「你不在乎他帶那女人來這兒?」

    「當然不在乎,」她說謊。「而且你不該看他的信,給我吧。」

    「我沒有看信。」她又窺看一下其它信封,才把它們交給茱莉。「如果她的頭髮像她們說的那麼紅,我猜她是個行為不檢的女人。不過我聽說她個子嬌小,而且天生會撒嬌。她從來沒有工作過——除了一些親密的事情。她們說她事事藏在肚子裡。他還寫信給國王陛下。這事不太妙,親愛的。據克利夫蘭公爵說,雷克爵爺是國王的教子。只有國王能恩准你父親回英國。」

    茱莉瞥一眼最上面的那封信。花俏的筆跡似乎與寫字的人不符,顯然他把最好的書法留給他的情婦。

    「有意思吧,嗯?」文娜問。

    茱莉打算譴責文娜,但不能當著道格的面。「我不覺得。」

    她起身把信扎交給他,送他到門口。「你要非常小心。」

    他成熟的神情不像個才十四歲的少年、他說;「我會的,小姐、」他壓低聲音。「雷克爵爺給了我半個銀幣,要我把其中一封信親手交給對方。」

    她心跳加速。「給蕭凱若夫人的那一封?」

    他低下頭。「是的。」

    「你願意嗎?」

    他伸舌舔舔唇上的疤痕。「我若賺到這筆錢,就可以去牛津那家豪華糖果店看看。」

    「買檸檬太妃糖和甜點給每個人?」

    他使勁點頭說:「我是這樣想。」

    「那麼我允許你去。只記住,別讓倫敦郵局的職員給你任何重的包裡,即使是威爾斯主教也不行。告訴他們包裡必須等郵車才能寄送。」

    挺起肩,他說:「他們休想跟我說好話,小姐。他們不敢再跟你呱噪。」

    「好,上路吧,」她給他幾便士。「在亨斯羅吃頓熱乎乎的午飯。」

    她望著他大步離去,暗自為他的安全祈禱。每次跟他道再見,她的內心就死去一些。她也許再也見不到他。

    「說悄悄話是不禮貌的。」文娜斥責道。

    茱莉鎮定自己,然後轉身。「檢查別人的信是無禮的行為。你怎能說那麼多閒話,而且當著道格的面?他需要好榜樣,不需要學習包打聽。」

    文娜頓時眼淚汪汪。「我以為知道雷克爵爺的動向也許有助益。何況,我只是個又老又跛。又無事可做的女人。我愛你,一想到你被設計結婚我就受不了。」

    憐恤沖淡了厭惡。不過,茱莉還有一件事要表明。「你一定要保證不再窺看任何人的信件。」

    「我們必須知道他打什麼主意。而他既然尚未繼承公爵之位,我不能收取他的信。」

    「你應該出於對克利夫蘭公爵的尊敬而收取他的信。」

    「雷克爵爺不會像其它人那麼容易勸退,」文娜說。「想想,齊家繼承人居然來此地想要娶你。」

    「就算他是王儲我也不在乎。」

    「我說了,窺人私事會破壞信任,外婆。我正要參加另一次比價,承受不了任何的失誤。」

    文娜抽泣著,用手帕擦擦眼睛。「你父親把你當成一份財產似的任他擺佈,實在不對。啊,你一定覺得被設計很不是滋味。我恨那個黑心魔鬼。」

    茱莉並不確定自己對於那個向來只是信封上的一個名字,或婚約上的一個簽名的男人,作何感想。她會像以前一樣逃脫這個婚姻陷阱,而且不受文娜的任何干涉。「答應我,以後不再窺看任何人的信件。」

    「我向先夫發誓,絕不再讓你難堪,或變成一個累贅。」

    「你從來不是累贅,外婆。」

    當日稍晚,為了文娜對待雷克爵爺的無情,茱莉心情不安地來到克利夫蘭公爵府邸。無論雷克為什麼來到巴斯,他應該受到與任何一位貴族相同的待遇。

    管家打開大門。「日安,茱莉小姐。請進。」

    「你好,桑福。」

    他將她請入門廳,木蠟摻雜著溫柔玫瑰花香,氣味悅人。繡著獨角獸的金色布幔裝飾著牆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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