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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文 / 安妮塔·藍伯

    她偽裝出來的甜美刺激了雷克。「我撐得住。」他回答,怒火令他全身發熱。他一手堅決地按著她的腰,扶她走出大門。

    一陣刺骨呼嘯的寒風迎面而至,但雷克毫不在意;他欣然迎接酷寒的侵蝕。他身旁那莊重的女人似乎渾然未覺他狂怒的情緒。她果然是安喬治的女兒。在那對豐滿的酥胸下,藏著一顆跟她父親一樣冷酷而狡黠的心。她可以盡情作裝無辜,扮演叛逆者的女兒,但改變不了結果。他們會結婚。雷克將犧牲他的單身貴族身份——只要能避免那會毀去他一生的羞恥,結婚只是一項小小的代價。

    如今他已見過巴斯城郵政的局長小姐,其餘的工作將易如反掌。

    然而與他對坐在狹小的馬車中,暈黃的燈籠映照著她嫣紅的臉頰,安茱莉看起來並不可怕或敗德。他聽說過她倔強自傲,她的親身父親曾警告說她暴躁易怒。這是計謀,雷克心想,是父女共謀的殘忍把戲。

    但是為什麼安喬治竟會忘了提她的美麗或聰慧?她那雙迷人的雙眸後有一副反應敏捷的頭腦,他打算毫不留情地探個究竟。在那襲蓬鬆絲衫下有一具美妙的胴體,他打算盡情享受。那頂款式時髦的假髮非但未減損她清純的肌膚之美,反而強化了她的五官。

    一撮撮飄逸的白色髦發,烘托出她赤褐色眉毛的誘人弧弓,和她睫毛濃密、眼角微翹的雙眸。他喜歡假髮的神秘感,喜歡猜測女人的真正髮色。不過對於她卻不必費事去猜。

    安茱莉的頭髮是紅色,他可以用他的皇家海軍軍職來打賭。但紅到什麼程度?是像他前任情婦艾黛的深蜜色?或是像他現任情婦凱若的火紅?若如此,他希望茱莉的脾氣跟她的髮色相配,因為他期待與安喬治狡詐的女兒熱辣辣地正面攤牌。

    想到他的敵人,雷克感到一股新的憤怒和厭惡湧至。他雙拳緊握,身子在絨面座椅上煩躁挪動。他的膝蓋拂過她的,畢梧的馬車容不下他倆較一般人修長的四肢。

    她猛烈地扭過頭來。「對不起。」她喃喃道,重新調整她厚重的織錦裙,目光避開他的。

    她好似有些難為情,抑或是他的想像?哼,他暗罵,他何必在乎她的心情如何?她是這個婚姻陷阱的核心分子,而既然他沒有退路,不如善用現況。他要從她身上得到子嗣,把她安頓在他的鄉間領地上,然後回到海上,讓她為她的計謀付出代價。他不必喜歡她。

    略覺滿意了,他清清喉嚨。「在我們討論婚期之前,茱莉小姐,你有什麼話要問嗎?

    當然,你會立即辭去郵政局長之職的。」

    她茫然地看看他,令他以為她沒聽到。終於,她說:「看來,你和家父未曾顧及我的感覺便達成了協議。這樣的計謀以前也發生過,不過我必須承認頗好奇。我一直想,你們怎會形成這樣的協議?」

    他無意坦誠回答。

    「我猜想你曾赴法國,是在那兒落入家父的陷阱。」

    她真是伶牙俐齒。他以對剛出道的水手的口吻說:「目前為止,你的牌打得太好了。

    別破壞了它,但請你不要侮辱我的智能。」

    大出他意料地,她竟然哈哈大笑起來。不是那種矯揉作做的咯咯巧笑,在他面前的這個女人似乎真的覺得好笑。「你露出底牌了,雷克爵爺。我就知道你會。」

    他呆了。他哪做錯了?他說了什麼洩出底細?

    「若非受制於家父,你怎麼可能想要娶一個你認為既侮辱了你又愚昧不堪的女人?」

    雷克歎了一口氣,她只是概括而言。他一面提醒自己要謹慎措辭,一面說:「心急的新郎可以原諒新娘的許多缺點。」

    她正視他的眼睛。「我跟這次荒唐的婚約毫無關係。」

    她的坦誠令他印象深刻。「你指望區區一句話就能改變一切?」他說。

    「我希望會,因為你無法強迫我。」

    「我能。」

    「他把你勾得牢牢的,」她說,口氣透著一絲悲哀。「你一定很難堪。」

    難堪?老天!他當著英格蘭王儲的面極盡羞辱她,她為什麼還同情他?

    「哦,不必再作無謂的口舌之爭了。」她甩甩頭。

    「好極了,」她終於肯辦正事了。「我們必須談妥一切安排。」

    「也許,」她毫不掩飾厭惡地說。「等我比較瞭解你之後。」

    「放心,」他十分得意地表示。「那一夜很快就來臨。」

    「你休想得到我。」

    他瞪著她豐滿的雙唇。「我會得到你每一英吋的甘美。」

    她眼中閃動著抗逆。在自尊亟需填充之下他決定她的頭髮一定是火紅的。

    靠回椅背上,他聆聽著車輪滾動,風聲呼號。巴斯城或許以「文明世界的樂園」著稱,但這惡名昭彰的城市對他毫無誘惑力。他喜歡的是腳踏甲板,風吹著背脊。莊重地坐在他對面的女人,只配滿足出海太久的水手的肉慾。他會讓她得到他恣狂的性愛。

    「你的航程愉快嗎?」

    她的聲音驚醒了他。他絕沒料到,更不想要客套寒暄。他說:「冬天的英吉利海峽能有多愉快,我就多愉快。」

    「那麼,也許,」她尊嚴地微昂起下巴。「你該等到春天再來的。」

    「哦,可是令尊一天也不肯延宕。」

    她下唇垂落,給她的面龐帶來一抹柔弱的氣質。「那,他會來嗎?」她小聲問。

    雷克不由自主地軟化了。小姑娘想要她的父親,他們真是絕配。「他並未確切說明。」

    她點點頭,明顯地吞嚥了一下。「我也沒敢奢望他會說。他是否說服你辭去職務,雷克爵爺?」

    她的眼中真有淚水嗎?「我不打算辭職。」

    「好極了,」她吐氣道。「我也不打算。」

    疑惑鑽入雷克腦中。如果外表可以信賴,那麼茱莉並未參與這項計謀。即使如此,並無差別。「但那是免不了的,你知道。」

    她彷彿不懂他的語意問:「你的船仍在英格蘭?」

    「是的,我們停泊在布里斯托。」

    「我們?」

    她狡猾的詢問淹沒了他方纔興趣的同情。「馬嘉生和我的僕人與我同行。」

    「家父的做法和信差均未改變。你在巴斯城找到住處了嗎?」

    雷克聳聳肩。「我想我會住在克利夫蘭公爵府邸。我想馬嘉生會住你那兒。」

    她怒目一瞪說:「休想!」

    「令尊必然已安排好他的——」

    「沒有,」她迸聲道,挺直背脊。「你的消息太不靈通了。」那絲柔弱的氣質再度顯露。「我已十四年未與家父見面。」

    雷克不知該與她爭辯或是同情她。但是為了某個他不敢深思的理由,他選擇了後者。

    「你當時才只有——」

    「十歲。」她纖巧的鼻翼微張。「我並不為年紀感到羞慚。不過,我討厭那生下我的無賴,和他派到巴斯城的那些可惡的爪牙。」

    雷克暗罵自己居然對她感到同情。「罵我並不會改變你的命運。」

    「原諒我,顯然你自認別無選擇。」

    「你,」他十分得意地說。「也一樣。」

    「雷克爵爺,」她躊躇地說,纖指不經意地把玩著她貂皮襯裡的披風盤扣。「雖然一般而言,『財務』一向是……嘔……準新娘所無法控制,而且往往也超乎女性的理解範疇,但對我而言卻並非如此。」

    她過度文雅的措辭令他感到好笑,同時又對她的意圖感到好奇,他挑眉說:「你的『財務』很富有?」

    「並不十分富有,」她傾身向前說:「我相信你認為這樣做是正當的,你的動機也毫無疑問是高尚的,我也不會對你的人格或用心做偏頗的臆測,不過……」她停下來,藍陣子探索著他的碧眼,大概在尋找她可以利用的弱點。但願她不會發現它,他心想。

    「不過——」他探問。

    她抿起唇。「不過我肯定,只要我們肯試,必然能達成令雙方滿意的協議……嘔……

    擺脫家父的期望。」

    「你又為什麼要故意違背他的……期望?」

    只有他的母親曾如此仔細審視他。而安茱莉就跟恩德利公爵夫人一樣,不帶任何溫情或寬容,怒火重燃。自從安喬治得悉他不可告人的秘密以來,雷克常常像此刻一般感到困陷在自己的無能所造成的致命利齒中。

    她別過臉去。「我要自己選擇丈夫。」

    「那,你會選擇我。」

    她又扭回臉來。他再度被她直視的目光弄得心神不寧。「顧及你的社會地位和方纔那些觀眾,我原本希望不要刺傷你的感情。別再跟我耍蠻橫,雷克爵爺。正如我對威爾斯親王所言,目前我不想結婚。」

    一旦她成為他的,他可不只要跟她要蠻橫呢。「哦,可是我一定會娶你。事實上,我會不擇手段讓你入洞房。」

    她倒抽一口氣。「那是不可能的。」

    難道她有別的男人?這念頭令他情緒惡劣。他習慣了過度放縱的生活和急切示好的女人,想到可能娶一個不貞的新娘,他難堪極了。但,他另無選擇。「我想你是否處女並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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