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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文 / 安妮塔·藍伯

    走向茱莉。

    他或許是英格蘭最古老的一支家族的後裔,也或許是從波士頓至巴塞隆納所有婦女愛慕的對象,但是在茱莉眼中,這個齊雷克只不過是她父親玩送作難的羞人遊戲中打出的另一張王牌。那麼,為什麼她又覺得受到威迫?

    隨著他漸行漸近,她在他英俊的臉龐上搜索任何情緒徵兆,任何能顯示出這個不僅是公爵爵位繼承人,而且是皇家海軍受勳最多的軍官個性上的蛛絲馬跡。當他的目光與她的膠結時,答案有了。敵意、鄙夷、仇怨在他的雙眸中閃動。

    一股寒意竄過她的背脊。她的父親執意要給她挑選一個丈夫,結果找上了一個貴族。

    一個滿腔憤怒的貴族。這一次賭注太大了。

    她內心湧起一股同情,因為這個齊雷克來到巴斯城並非出於自願。他到底做錯了什麼,以致掉入她那狡猾的父親所設下的陷阱?

    同情立刻灰飛煙滅,每個人都有弱點。只要一有機會,她就會讓這個「典範」知道他的任務已注定失敗。跨一步站在畢梧身邊,她胸有成竹地準備扮演她今晚榮譽女主人的角色。

    藍畢梧尊貴地一頷首。「晚安,雷克爵爺。歡迎光臨巴斯城。」

    「對,對,齊雷克,我們永遠歡迎保衛國家的勇士。」王子說。他咧著嘴,搖著手指又說:「不過你得換下那雙靴子,否則藍畢梧會罰你去餵牲口。我們的『巴斯之王』對於他的衣著規定可是嚴格執行的。」

    雷克爵爺一大步跨到茱莉身邊,馬刺上的齒輪停止旋轉。

    「謝謝您的警告,殿下。我不會久留。」他寬厚的男低音振動了她額角的髮絲。他為什麼非要站得這麼要命的近?「請原諒我的失禮,藍先生,不過我得坦白我是急於一見我的未婚妻。」

    她感到進退維谷,而且發覺這個英俊的無賴故意令她居於劣勢。她本能地挪開身子。

    一隻冰冷的手觸及她赤裸的香肩。「晚安,茱莉小姐。」

    雖然對他的認識僅止耳聞其名,但她沒料到他會如此厚顏無恥。他修長的手指隨意地搭在她肩上,感覺上似輕鬆,但他的拇指卻刻意按著她的背。只要能明白他心中真正的想法,她甘願捨棄布里斯托通郵路線。

    她略微轉身,作出最燦爛的微笑,然後發現自己與全英格蘭最英俊的男子鼻頂著鼻。

    他眼中的堅決表示出他絲毫不為她所動。她暗斥自己竟然未料到這樣的反應。齊雷克並不是想要她;他想要的是掙脫她父親設下的陷阱。

    下定決心配合他的做作禮貌,她說:「你願意喝一杯香檳嗎,雷克爵爺?雖然遲了些,不過我們正在慶祝王子殿下的生日。」

    「我想……」他停了下來。他嚴峻的表情轉為一種壓抑的歡樂。難怪女人會像參加巴索隆級博覽會的孩童一般蜂擁向他。他的目光垂落在她的胸口。「啊,茱莉小姐,來自你手中的美酒必然香醇,或者用你小巧的涼鞋品咬一口,那更是美不勝收了。而且,我還要請你解說一下安喬治怎會生出像你這樣標緻的美人兒。」

    「見識了吧,這就是齊雷克,」王子大笑道。「一等一的豪爽俠士。」

    茱莉臉紅到耳根。她沒想到齊雷克居然會奉承。其它男人也曾使出渾身解數以爭取她的首肯下嫁;他們的讚美卻總是被當作耳邊風。那麼,為什麼這個男人的奉承會令她臉紅?

    他呵呵輕笑,牽起她的手。一股慌亂的顫抖竄過她的背脊。

    「我現在願意喝那杯酒了,茱莉小姐,」他壓低聲音。「待會兒,我希望找個僻靜的場所與你一談。」

    她至少該答應他這個要求。「好的,雷克爵爺。」

    藍畢梧取下眼鏡,遞出羊皮卷。「請你看一下這份文件好吧?」

    側面的雷克爵爺教人禁不住注意到頒給他祖先的十幾枚勳章。他全身散發著尊貴的氣質,然而他握著茱莉的那隻手卻漸漸收緊。「不必了——既然我是它的促成者。」

    「我想看看。」茱莉說。這下子他將不得不放開她的手了。但令她怏惱的,他的手指居然更加握緊她的。她用另一隻手握住羊皮卷。

    「原來你終於想找個老婆了,」王子說。「你找到了一個好妻子。茱莉跟皇室有親戚關係吶,你知道的——經由她外婆的第二度婚姻。」

    雷克炯炯的碧眼慢慢地打量茱莉,但是在他莊重的外表下露出了意外之色,她確定。

    他冷漠地說:「那可真好。」

    「我說啊,雷克,」王子說。「你那個車伕到底要價多少?我開的價碼依舊算數—

    —而且他甚至可以戴那頂難看的帽子。」

    「派迪的價碼很高,」他小聲說。「同時您的中意他令我受寵若驚,不過齊家不會將他割捨給任何人。」

    多典型啊,茱莉心想。養尊處優的齊家少爺把他的僕人當成財產。他若以為可以擁有她,那會失望得很慘。

    龐杜比走了過來。他是個無賴,從他頭上頂著的金色假髮鑲著的碎鑽,全身上下無處不是無賴。如果茱莉結了婚,他將坐收漁翁之利,因為他要她的跑調長之職。

    「殿下,」他說。「容我提醒您,安喬治並非茱莉小姐的監護人。他沒有替她做主結婚的資格。」

    「那是形式。齊雷克有法子避開律法,你是……」

    杜比彎腰深深一鞠躬。「龐杜比,殿下。龐杜比為您效力。」

    這又是哪一招把戲?龐杜比充當她的維護者?荒謬反常。不過她倒不如利用它一番。

    「龐先生說得有理,」她轉向齊雷克,深深施禮。「不過,仍舊幸會了,爵爺。」

    他沒有放開她的手,反而將她拉起來。「我有名的祖先娶得蘇雅麗時,當時的吟遊詩人們說,齊家再也不會娶進更美的女人了。」他眼中透出惡作劇。他翻過她的手掌。

    「看來——」他大膽地吻她的手心。「吟遊詩人並不知道會出現像你這般的美人兒。」

    女性的驚歎聲有如一張毯子覆蓋全室。茱莉的手癢得教人難耐。她開始猜測齊雷克是否重聽。

    「我說,雷克爵爺,」畢梧氣得結舌。「礦泉室內不准有放蕩的挑逗行為。」

    齊雷克茫然地看看巴斯之王說:「對了,安喬治向你致意。」

    茱莉的心沉入腳底。難道畢梧在這出鬧劇中也扮演了一角?

    「安喬治怎能逼她結婚?」杜比尖聲說,有如智障者一般瞪著齊雷克。

    齊雷克厭惡地瞥了杜比一眼,喚侍者添加香檳。酒杯添滿後,他放下她的手,高舉酒杯,凝望著茱莉的眸子說:「我要舉杯敬賀。」

    怨忿湧至,她知道自己將是他虛假敬賀的對象。

    他微笑了,表情莫名其妙地愉快。「巴斯城的女士先生們,敬——」

    「威爾斯親王!」她插口道。

    有人喊:「親王萬歲!」人群響起一片歡呼。

    她頓時鬆了一口氣,直到齊雷克與她碰杯。「你若不是十分聰明,」他小聲說。

    「就是十分魯莽無禮。」

    「她本來就是個魯莽無禮的女孩。」余夫人嘲訕道。

    「閉上你的嘴,夫人。」畢梧命令道。

    茱莉信心湧升。「我只是急於結束這出鬧劇,雷克爵爺。」

    「嗯,」他不相信地冷冷瞪著她。「那麼,我猜想你希望跟我獨處了。很好。」轉向親王,他並足敬禮說:「殿下,請允許我送我的未婚妻回家。」

    她咬牙嘶聲道:「你的猜想十分荒謬,我完全未作此想。」

    「當然,當然,雷克。」王子摸索著他的鼻煙盒扣。「反正藍畢梧十一點整就會命令結束。這是他的另一條城規,你知道。」他拍拍畢梧的背,香檳灑在畢梧的外套上。

    「我說,老畢梧,表現一點風度,用你的馬車送他們回去。今晚外面好冷啊!」

    畢梧拉長了臉,煩惱地皺著眉。他看看雷克又看看茱莉。她父親的不義本是意料中事,但想到藍畢梧——她的朋友兼護衛者——居然會背叛她,茱莉心神大亂。

    「我不能拒絕。」畢梧說,他的目光透著懊惱。

    茱莉摸摸他的手。「我瞭解。」

    「替我們向洛克堡的公爵未亡人致意,」王子說。「今晚我們原以為會見到文娜。」

    「我會立刻轉達,殿下,」茱莉說。「外婆近來不太出門,您的關心向來對她的健康情況有神奇的助力。」

    向王子鞠躬道別後,齊雷克領著茱莉穿過盛裝而好奇的人群。長舌的費夫人從長柄眼鏡後打量他們,邱小姐則用一張餐巾寫「筆記」。到了明天,閒話將傳遍巴斯城的每一間溫泉浴室、咖啡屋和雜貨店。管它的明天,管它的閒話!

    只要有時間靜思,她自己也會設計出一套謀策。藉著嫻熟的技巧,她會很快將婚約撕成碎片,愉快地祝福齊雷克一路順風。

    她感到可以悲天憫人了,於是當他替她被上披風時,她對他優雅地一笑。「你忘了取你的披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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