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愛米莉·布萊德莉
「難道要讓幾個漏網的不法之徒告訴我該作什麼,往哪去嗎?」他吼道:「不,那叫『黑熊』的人將帶著大部隊回來蕩平這片森林。」
「也許你低估了這些你所謂的『不法之徒』的危險性。」
他不屑地咕噥幾句。
她轉身從地上端起一隻碗。彎下腰時,燈光在她的頭髮上映出金色的微光。她欣長的脖頸,姣好的面容。纖細的手指,和一隻手就能扭斷的胳膊。使魯特加覺得她不像自己想像中的那種和撒克森叛亂者一起潛逃的女人。她也不像能隻身逃出戒備森嚴的法蘭克軍營的樣子。可是在她的捉弄下,魯特加這個國王帳前最著名的戰將自己倒像是個柔弱無助的女子。
「你怎麼逃出我的軍營的?」他問。
「用魔法。」她微笑著,臉上的表情鎮靜得令人發惱。
「魔法?」魯特加不相信地哼著鼻子說。
「對,魔法。你能吃一點嗎?食物會使你感覺好點兒。」
「你就是阿德琳達說的那個女巫,據說能喚起撒克森舊神對查理王派來的可惡的武士們的憤怒。」
「是有些人管我叫女巫。」她不否認。「你吃嗎?」
「我從你手中接受任何東西都是愚蠢的。」
「這可沒下毒,」她從碗中吸了一小口,「看到了嗎?吃吧,我的領主,你身上需要有點力氣。」
她歎口氣,把碗放下,在他身旁坐下來,「我必須告訴你,阿爾漢已經為你做了很令人不快的安排。他讓我給你治療,使你恢復知覺,只是想把你帶到阿頓附近你們的人看得見的地方將你折磨死。你的慘叫聲將會告訴你們的人,在撒克森的森林裡每一棵樹後面,每一處灌木叢中,都有可怕的死亡等待著他們。阿爾漢說,讓一個人感到害怕,就已經戰勝他一半了。」
「這消息是你編出來的想引起我的食慾的。真不錯!」
她苦笑了一下,「你沒必要委屈自己的肚子,我準備在阿爾漢實施他的計劃之前,讓你好好的離開這裡。」
他懷疑地看了她一眼:「為什麼?」
「我是個給人治病的人。我討厭只是為了聽聽一個人的慘叫聲就把他刺穿,燒死或撕裂的做法。我想你不是什麼重要人物,我的同胞們的命運也不會因你的死而改變。」
魯特加眉頭一挑,笑了。「真是這樣,我被提醒過無數遍,自己一點也不重要,很高興今天一個撒克森農奴也這麼說。」
「你願意把自己的血也灑在這片已經流了太多的血的土地上嗎?」
「一點也不願意。」
「那就吃吧,待會兒你就得需要點兒力氣了。」
「給我把繩子割斷,女人,這樣我才能用自己的手吃飯,我不想像嬰兒一樣被你喂。」她有些不知所措,他輕聲笑了。「你想讓我雙手被捆著逃走嗎?我不會傷害你,沒必要。對嗎?你說你要幫助我。」
她小心翼翼地給他割開了繩子。
魯特加坐起來,活動活動手腕,「他們把我的馬也帶到這裡了嗎?」
「是的,可是……」
「我不知道,但你不可能把馬也帶走。」
「多塞利亞是匹好馬,我不會把它留在這些叛亂者這裡。」
「你自己不死在這裡已經很不錯了。」
「我一定得把馬帶走。」他在她的注視下將那一碗燉肉幾口吃下去。
「你自己會被殺死的!也許還有我,你不可能騎著馬從這營地逃出去!真的,我現在還不知道到底怎麼把你弄出去,我這帳篷十步之外就有崗哨。」
一碗燉肉發揮了作用,魯特加已經感覺好多了。「我應該相信你是個逃跑專家,你在我的營地裡表現得夠出色。」
「那跟這兒不一樣。」
「稍用一點你的魔法。」
她頭一歪,神情恍惚地衝他一笑,像是真在施魔法。他很驚訝,一個如此嬌美的少女竟有如此驚人的膽魄。她有勇氣用斧子將他擊昏並逃過他的哨兵警戒,現在她顯然又在籌劃著用類似的手段對付阿爾漢。他幾乎有些為男人感到羞愧了。
「把哨兵叫到這兒來!」他建議,「只要小心點,我們能把馬帶走。」
「你不可能騎上馬走,就像……」
「自信點,姑娘,我們會有辦法的。」
姬熱拉一叫,那哨兵毫無疑慮地就來了。她面色有些慚愧。魯特加想,這姑娘心太軟,尤其是在這片充滿暴力的土地上。幸好他沒這麼心軟。那哨兵一探頭看見魯特加醒著,繩子被解開,人站在地上。他還沒來得及叫喊,魯特加已經麻利地用胳膊卡住了他的喉嚨,將他拖了進來。
「別殺死他!」姬熱拉驚叫。
「好吧,」魯特加很不情願地同意了。依他戰鬥的習慣,他不會將任何活著的敵人留在身後,可是這一次他準備向這位受驚的少女屈服。那個哨兵因為被卡了脖子,癱在職際上,魯特加在他頭上猛擊一拳,他倒在地面上。這姑娘立刻站到瞭哨兵一旁。
「你條得太重了。」
「我不想讓他一會兒就醒來,幫我把他捆起來。」
「可是,為什麼……」
「你把我衣服都剝光了。」
她的眼光忽然朝他看了一眼,然後,又害羞地迅速移開了。一片紅暈爬上了她的兩頰。曾蓋著他的毯子在他站起來是已經掉了,他的裸體完全暴露著。「你的……噢……你的衣服都被血濕透了。」
「這些就行了。我用纏頭巾把臉都蓋上。你知道我的劍在哪裡嗎?」
「我想它和你的馬在一塊。她的眼睛瞇起來。你得發誓在這個營地裡絕不會使用它,今晚我不讓你殺死撒克森人。」
他眉毛一揚:「你是不是擔心我一個人會制服你們勇敢的撒克森武士們?」
「絕無此事。但無疑你會傷著一兩個人。對我發誓吧,不然我現在就喊阿爾漢來。」
「你是個固執的小丫頭。」
「有人對我說過。我要你發誓,法蘭克人。」
魯特加歎口氣:「就依你??直到我離開這座營地為止。」
她點點頭,然後探頭出門看了看,一切都很安全。「這真是瘋了。」他們從小棚裡出來時他小聲嘟噥著,「趁哨兵昏迷著。你逃進森林就沒事了,沒人會覺察。」
「我不能沒有馬。」
「要是阿爾不發現了我們,你有馬也沒用了。」
但是,魯特加和姬熱拉穿過空地來到多塞亞被拴的地方,沒有人阻攔他們。女人們晚飯後都忙著洗涮,阿爾漢和他的武士們正喝著蜂蜜酒談笑,吹牛,爭論著,無疑他們已經準備享受酷刑處死魯特加的樂趣了。魯特加不能過於責罵阿爾漢,他的這個計劃雖然恐怖,但從謀略上講卻很不錯。
更讓魯特加放心的是,多塞亞也很不錯。摔的那一跤對馬的損傷比對主人輕多了。
「現在怎麼辦?」姬熱拉氣乎乎地問。「阿爾漢完全看得到,你現在不可能上馬就走。」魯特加瞥了一眼姬熱拉的小棚子。小棚子就在樹林邊上。「當然不,但是你的小棚子可以擋住我,我從小棚子後面把馬牽進森林。」
「是不是我們先輕輕地把馬牽到哪兒去?」
「你來牽。你不是醫馬和醫人一樣行嗎?大部份會治病的人都是這樣。」
「是的,可是……」
「就說你試試它是不是瘸了,或者隨便撒個什麼謊,由你了。我不信阿爾漢會懷疑你這樣一個忠誠的女巫能背叛他。」
「我並沒有背叛他。」她在他耳邊生氣地小聲說。
「就算你對了,我在小棚子裡等你。」
魯特加昂首闊步地走開了,像在自己的營地似的。每走一步腦袋嗡嗡地轟響,身上的刀傷和青腫處火辣辣痛,像針紮著一般。他用眼角的餘光,看見那女巫彎下腰檢查多塞亞腿上的關節。那匹平時性情乖烈的馬,像一隻聽話的獵狗似地舐著她,任她擺弄,她將馬解開,牽著它朝空地另一邊的林子走去。
「你幹什麼,姑娘?」火邊的一個人問。
「你的戰利品腳腕腫了,我到河邊給它洗洗。」
「我剛纔沒發現它什麼地方腫了。」
「不太厲害。要是有必要我會給它上點膏藥,一兩天就好了。」
「這是匹好馬,用心治好它。」
姬熱拉和多塞亞消失在黑色的森林中了。一會兒,魯特加就從小棚子後面看見他們在月光中朦朧的影子了。他查看一下那哨兵,還沒醒過來,於是將姬熱拉的刀子別在腰帶上,悄然走入林中。
「小心點兒,」姬熱拉把韁繩遞到他手裡,說道。有兩個游動哨兵。她垂下眼,嘴唇的曲線像優美的玫瑰花瓣。「別因為阿爾漢而懲罰阿頓的老百姓。」
「我要是對他們太嚴酷了,你可以罵我,」他驚異地看她一眼,笑了。「你覺得我會把你留在這裡幫助那些叛亂者嗎?女巫。」
第五章
姬熱拉驚異地睜大了眼睛,可是沒等她反抗,那法蘭克人已經牢牢地抓住了她。他將她轉過身來背靠著她,然後用一隻長滿皮繭的大手摀住了她的嘴,使她沒能喊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