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婉君
刀振一直緊緊注意著她,因此一見她拔簪,便飛身上前,扼住她手腕,將金簪奪走。
「放開我!」金小米瘋狂掙扎,哭吼:「我要跟他一起!我要跟他一起!」
蚩寅當機立斷,點了她昏穴,對刀振說:「她情緒激動,一定千方百計要自尋短見,還是先讓她昏迷吧。」
「唔,也只能這樣了。」刀振淒惻慨歎。
***
靖城王府前,
段王爺等人黯然送別。悲傖的氛圍在四周瀰漫……
「雖說步大人是走火入魔,內傷致死,但他畢竟於本府內出事……」
「王爺萬勿自我咎責。」刀振一臉死灰慘側,顯然步登天的死予他極大的打擊,但仍強作鎮靜。
「步大人出事乃個人意外,與王府並無關係。」
「刀護法,您務必忍痛振作,以主持大局。」一旁的段知崇囑咐。
「侯爺請放心,刀振此刻雖如萬箭穿心,卻自知身負重任,絕不能倒下。步大人的遺體,還有一心求死的金姑娘,都需要刀振安然送返昆明。」
「刀護法路上一切小心。」段王爺懇切叮嚀。
於是,刀振領著載運步登天棺木的馬車,以及轎子裡昏迷的金小米,與眾侍衛淒切上路。
直到隊伍已完全消失在視線裡,段王爺等人才轉身入府。
段縈迴到自己的寢宮內,臉上的哀傷情立即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忐忑焦急。
她將窗戶打開,然後便開始在窗前來回踱步。
「郡主,你別急,」貼身丫鬟芷兒勸解:「怎麼可能那麼快到?總一些時間啊。」
「芷兒,你不知道,我真的好擔心呢!」段縈忍不住上前緊握住芷兒的手……
「我怕……會出事!」
「唉!郡主,你凡事就愛往壞處想。」芷兒扶著段縈到床邊坐下,溫言撫慰。
約半個時辰後,窗口躍入兩個身影。
「步大人!刀護法!」段縈大喜過望,迎上前。
第七章
刀振將懷裡的金小米輕放到床上。
步登天坐在床沿,緊握著她雙手,悲痛難以自己。
「別太激動,」刀振拍拍他的肩:「會影響傷勢的。」
步登天恍若未聞,怔怔盯著金小米的臉。
不激動才怪呢!兩個都是一樣的癡!刀振無奈搖頭,與段縈到隔壁廂房去。
「金姑娘好癡情啊。」段縈不禁歎道。
「他們早已是生死相許的了。」刀振說道。
「不過,輩分的問題……其實,我只知道他們並無血緣關係,詳細情況卻不清楚。」段縈眸裡閃著好奇神色。
「這件事,說起來也挺滑稽的。」刀振嘴角漾起一抹微笑,一直緊繃的面部線條開始舒展:「金姑娘的父親,乃是一代怪俠金千秋。金千秋夫婦自成婚以來即盼子心切,唯多年後膝下仍虛。最後,只得收養一孤女,這名養女長大後嫁人生子,其中有個女兒,嫁入步家,這就是步大人的母親;豈料,當金千秋年屆六十,而金夫人亦近五十時,竟傳出遲來的喜訊。這孩子當然就是金姑娘了。金姑娘出世未幾,金千秋夫婦即遭仇家殺害,於是金姑娘便被接到步家去養育成長。金姑娘在步家,年齡幾乎是最小的,輩分與地位卻極高,因為步大人的爺爺--步太公,乃金千秋的弟子之一,所以他和金姑娘是以師兄妹相稱的。」
「原來如此……」段縈呢喃,頗覺不可思議。
「郡主還聽得懂吧?在下的敘述或許有點亂。」刀振見她臉現迷惘之色,忍不住問道。
「整理一下就明白了。唔……步大人的外婆,是金姑娘的姐姐,步大人的爺爺則是金姑娘的師兄。」
「這層關係,一直是他們之間的障礙。」刀振吁歎一聲。
「金姑娘對步大人情深似海,連性命亦可以捨棄,然而步大人……雖然也很疼她,很為她緊張,卻始終有所顧忌遲疑。」段縈語帶無奈與同情。
「所以才教人傷腦筋啊!」
就在這時,清晰的哭嚎聲傳來。
「是金姑娘!」段縈愕然驚呼。
「郡主勿大驚小怪。」刀振微笑道:「他們呀,一個愛哭,一個愛哄,永遠是合作無間的天生一對!倒是金姑娘哭功犀利,不曉得會不會……」
「放心吧,刀護法。」段縈知他所指為何。
「能在這寢居走動的,全是我的心腹屬下。他們已知你們三人要密藏與此,因此將會全力配合隱瞞,絕不教王府中其它人發現!」
***
金小米一醒來,見到步登天,便崩潰似的撲進他懷裡,哭得唏哩嘩啦,一塌糊塗。
他緊緊擁住她,暗啞著撫慰:「好了,沒事了,別哭,別哭……」
眼眶卻已微濕。
她哭得幾近失聲,才逐漸止住,也逐漸能思考,能噎語:「你……是人……還是鬼?」
「傻孩子,」他雙掌捧起她臉蛋,用拇指拭去那粉頰上的琮琮淚痕,沉痛說道:「就算我真的遇難,你也不必死啊。」
「你死了,我怎麼能活呢?」她淚眼淒迷凝視著他,恍如隔世,忍不住又埋首在他胸前,抽搐飲泣。
「怎麼又哭了?乖,別再哭……」
好不容易,她的激動終於過去,當然立即「算帳」啦!
「說!為什麼要裝死嚇人家?」賞了他胸膛一記粉拳。
「那也是逼不得已的啊。」他左胳膊緊圍住她整個身子,粗大的右掌則一直摩挲著她粉頰,無限愛憐:「昨夜咱們遭蒙面人狙擊,對方明顯是想趁我內傷,置我於死地。幸好太醫及時趕到,否則……我這會兒不是詐死,而是真死了。後來刀大哥來到,咱們討論的結果,一致認為這蒙面人與段綮事件必有關聯,換句話說,咱們的查案工作已被察覺了,對方欲殺人滅口,制止咱們繼續查下去了。因此刀大哥便提議將計就計,我詐死而他運我的屍首回昆明,然後咱們再偷潛回來。」
「那麼這裡是……」
「郡主的寢居。以後咱們就密藏在此,偷偷查案。」
「爺爺也知道你是詐死的?」
「當然。他醫術超絕,我用龜息法詐死,恐怕瞞不過他。何況,他是我的救命恩人,豈有隱瞞之理。」
「你、刀護法、爺爺,還有郡主,一起合作這出『詐死記』,卻獨獨瞞著人家?」她忿忿怨懟,極為不滿:「把人家當猴子耍,實在太過分了!」
「不是故意要瞞你的!我知道你一定會傷心欲絕,所以原想事先告知真相,刀大哥卻說你的激動反應必能令這場戲更逼真,令兇手更不懷疑。」
「這件案子就那麼重要?」她狠狠瞪他,噘嘴嗔道:「你根本沒顧慮人家的歸納手嘛!你知不知道我會嚇死的?」
「怎會不知道?」他歎了一口氣,憶述當時情景:「我早知你一定會哭得好慘好慘,果然,你撲在我身上,哭得那麼淒惻斷腸,我當時心都碎了,真想立即坐起抱住你,叫你不要哭,可是……想到段綮還在牢裡受罪,此事絕不可功虧一簣,因此我只得強忍著。」
「哼!反正在你心目中,段綮那餓死鬼永遠比人家重要!」她佯作盛怒,別過臉去,其實是等著他賠罪呵哄。
「我……我知道自己該死,對不起你……」步登天自責至極,說不下去。眼眶竟有點紅了。
「哎,你幹嘛?」她的心馬上疼起來,雙臂緊緊纏住他頸項,面頰貼往他下顎,溫柔而淘氣地輕囈:「人家只是開玩笑,誰要你那麼認真?你明知咱倆是同生共死的,你說你該死,那不是間接罵人家該死嗎?居心不良哦!」
步登天擁著她,想說什麼,卻發現喉頸梗塞,竟然難言。
將臉浸在她馨香柔軟的發海,他滿心的愧疚與感動:姨婆,你對孫侄如此情深義重,教我何以為報?
***
「爺爺,小登登的傷勢怎麼樣?」
「還得療養好幾天。」蚩寅指按著步登天裸裎的胸肌,診斷:「說來也算因禍得福。步大人上回內傷,氣息在體內紊亂流竄,結果一遭蒙面人的攻擊,那重掌的外力反而使紊亂的內息集中起來抵抗。因此,那一記重掌雖然令步大人臟腑有所損傷,但內息卻回復正常了。」
「吉人自有天相啊!」金小米很是高興。
不能運氣使力,查案的工作全壓在刀大哥肩上……步登天無奈蹙眉。
「步大人,老夫待會兒就去熬藥,然後給您偷送來。」
「有勞太醫,萬事需謹慎小心。」
「放心吧。」蚩寅微笑道。
「偷偷摸摸、鬼鬼祟祟乃老夫的拿手絕技,絕不會被人發現的。」
「爺爺,你少在這裡炫耀!」金小米突然噘嘴嬌嗔,將蚩寅拉到一旁:「過來!」
慘!狗血要淋頭了!蚩寅已心裡有數。
步登天錯愕,然後便驚見金小米叉起柳腰,豎起柳眉,開始叱責蚩寅是罪大惡極的「詐死記」共犯。
姨婆太無禮了!步登天緊張地正要開口制止,卻見蚩寅像個孩子似的猛扯金小米的衣角,低聲下氣認錯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