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婉君
「曼凝!我……我該死!竟做出禽獸行經!」說著,便要一掌斃了自己。
她慌忙飛撲上前制止,緊緊抓住「他」雙手。
「西門大哥,別這樣!此事原怪不得你,都是那什麼……什麼『春煙』惹的禍!」
語畢,想到兩人剛才竟在這柴房裡……不禁羞得面紅耳赤。
「『魔域毒煞』太可惡了!竟用這種卑鄙齷齪的手段,想要毀掉我的『童子功』!」金小米咬牙切齒怒叱,然後又沉痛至極的自責:「曼凝!你原是好好的黃花閨女,如今貞節卻喪於我手,教西門大哥如何能辭其咎,如何再有面目苟存人世?」
「西門大哥!」米已成飯,她反而能下定決心違禮毀婚了。
「曼凝原就心許於你,如今連身亦相屬,此生非君不嫁,再無二志!步家的親事,我會央求爹爹去退!」
「皇御總護法是完美且無可挑剔的乘龍快婿,你爹怎麼可能肯退婚呢?何況,如此一來,步家的顏面又該往哪裡放?兩家必會因此事而反目成仇!」
「我……」她囁嚅,無言以對。
深知「他」所言,全是事實——難以違抗的事實!
「唉!」金小米長歎一聲,沉重說道:「我雖自知不配,可是你既已成了我的人,咱倆此生便是夫妻……步家的婚事,是一定要退的!不過,必須想個法子,以免傷了兩家和氣!」
曲曼凝怔怔瞅著「他」。雖然明知退婚而不傷和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但心底仍冉冉升起一股希望。
西門大哥聰穎睿智,說不定,真的能想出一個好計策!
第三章
步登天如常赴早朝。
英氣煥發的俊臉上,卻鍍著一層淡淡的陰霾,顯得有點心事重重。
姨婆出遊,現已六天,希望她是碰到好玩的事,才如此流連忘返,並非……
唉!雖說她武藝佳,人機靈,可是皮起來卻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若因此而生事惹禍,遇險遭難,也大有可能啊!
想到這裡,心緒愈加忐忑沉重。
可是一踏進朝廷,他立即強迫自己將金小米的事置諸腦後,然後全心全意投入國務。
段政揚細諸臣稟奏,英明果斷地統攝朝政。
「步總護法。」
「臣在!」
「尹爾特使日內將至,商核大理、尹爾兩過結為友邦的事宜。朕欲贈金身佛像一座,一則為重禮,二則為世後弘揚佛法於彼國,先行播種因緣。」
擴大邦交範圍,以及將佛法傳至崇信異教之域,是聶武王段政揚自年前登基後,便汲汲致力的兩大志業。
「步總護法。」段政揚凝視著步登天,滿意而信任的說:「此金身佛像恐惹盜匪狂徒覬覦,故尹爾特使歸過時,沿途須受嚴密護衛。這項重責大任,便交由賢卿負責。」
「是!臣必全力以赴,絕不負皇上重托!」步登天堅定答應,一臉威凜。
唉!段政揚卻忍不住在心中慨歎:他樣樣都好,就是少了情思與柔腸!
竟乖乖順從於媒妁牽撮,與煉虹山莊曲小姐定親。即使日後夫妻琴瑟和諧,相敬如賓,終究不免有憾啊!
心弦顫動的滋味,豈是任何妻賢子孝、名利權位等世間成就所堪以比擬?
像我和仙仙……
於是,這位情癡皇帝,竟就在聖殿之上,攝政之際,狠狠地被嬋娟戀意淹沒,滿心都是愛妻盈然的倩影,純淨脫俗的素顏,柔和細軟的清音。
***
凝兒!凝兒!
曲莊主焦急輕喚,坐在床側。
望著床上那神智不清,胡囈亂語的寶貝愛女,他心痛難當。
怎麼會這樣呢?
好端端的,竟突然得了如此怪疾?群醫束手無策,一點端倪也看不出來!
萍兒侍立一旁,表面上是一副憂心如焚的愁苦樣,暗地裡卻竊笑連連:沒想到,小姐那麼會演戲,將所有人都唬住了!
唉!有什麼辦法呢?為了能和愛郎在一起,必得全力以赴!這套劇,只許成功不許失敗啊!
「莊主!」煉虹山莊總管見小姐自昨夜到今夜,不是昏睡,就是胡囈亂語,城內的名醫都請來了,卻沒有一個可以診斷出絲毫端倪,於是,他不禁想到玄異之處去:「小姐忽然得了神秘怪疾,大夫皆沒轍,事非尋常,說不定是被妖魅鬼怪纏身,或被什麼陰風邪氣的煞到了!」
「這……」曲莊主遲疑。
他是一代武學宗師,正信正念,於鬼神等靈異事物,向來極蔑視排斥。然而,眼見愛女如此,卻不由得不興起死馬當活馬醫,姑且一試的念頭。
總管知道他不相信中邪這些東西,遂苦苦相勸:「莊主,事已至此,咱們寧可信其有啊!小姐這樣下去,恐怕……」
「好吧!」的確,事已至此,他哪還管得了什麼原則信念:「你趕快請些人來作法!」
結果——當然無效。
驅魔大師、捉鬼師傅、茅山道長及江湖術士,都是威風八面來,灰頭土臉而去。
直鬧到深夜。曲莊主本來要守在床塌旁,無奈自曼凝發病以來,他悲痛至極,心力交瘁。在總管及眾弟子的勸求下,終於肯回房休息。
當房內只剩下兩個人時,曲曼凝立即彈坐而起,大呼演戲演的好辛苦;萍兒則連忙字懷裡取出預藏的一些乾糧。
見到食物,曲曼凝才醒覺自己已超過一日粒米未進,腹內正鼓聲大作。
遂大口大口吞嚥,一邊關心地問:「你今天有到柴房看西門大哥嗎?」
「有啊!」萍兒禁不住納悶:「可是,他還是沒說到底有什麼妙計,能夠令老爺向步家退婚,而步家又不會責難!」
「那麼急幹嘛?」曲曼凝瞟她一眼,唇邊浮起甜蜜笑漣:「西門大哥足智多謀,必有絕妙佳計,咱們只需繼續演戲就行啦!」
***
步登天帶著數名親信,微服巡查。
昆明市中心一片喧囂繁華,大有太平盛世的氣象。
姨婆還沒回來……他的心情又被擔憂籠罩:不行!必須馬上派人去找,她可能真的遇上危險了。
若非尹爾特使隨時抵達,他一定會親自出馬尋覓,並要勸說步太公及裘太君,以後絕不再批准那小頑女獨自離家出遊。
突然,一個黑影閃電般竄向他深厚。
步登天武功絕頂,感應奇敏,因此這時雖深陷在憂思愁懷中,潛意識裡仍舊眼觀四面,耳聽八方。
身後勁風一動,他立即騰空而起,翻個觔斗,落在數丈之外。
連串動作,都在轉瞬間完成。
黑影遂撲了個空。
步登天的數名親信全是一流高手,此時紛紛拔劍,怒喝:「大膽刺客!竟敢當街行兇?目無王法,自尋死路。」
那手持利刃的黑衣蒙面人一言不發,衝向步登天。
「你們退下!待我來!」步登天怕親信們盛怒之下與刺客起流血衝突,嚇著街市民眾。
說時遲那時快,此刻咄咄進逼,招招狠毒,而且似乎極其熟悉步登天的武功路數。
究竟是什麼人?衝著我而來,並將我的身法都掌握得如此精準無誤?步登天詫異不已,急欲得知這人的底細,於是一把箝住他手腕,使力……
「啊……」刺客痛嚎,刀子掉落地上。
咦?這聲音……步登天心頭一震,慌忙鬆手。
「討厭啦!那麼大力幹嘛?痛死人了!」
天啊!是……「姨婆!」
金小米卸下面套,一邊搓揉手腕瘀處,一邊忿忿嘀咕:「以為自己是天下第一護法就很了不起嗎?三兩下就打敗人家,哼!沒風度,沒禮讓精神!」
步登天又驚又喜,連日來擔心懸念的她,突然完好無缺的蹦出來,竟教他高興得一時無法言語。
親信們面面相覷,啼笑皆非,不約而同的心想:被這小魔頭卯上,步大人有難了!
圍觀人群詫覺冤家變親家,驚心動魄激鬥場面,居然只是小姑娘鬧著玩的行刺遊戲。唉!一場「歡喜」一場空,沒熱鬧可看!
只好失望散去。
「姨婆!」步登天終於可以開口了:「你……你這段日子以來都到哪去啦?全家人都很擔心你的安危,我已決定要派人去尋你。」
「是嗎?哼,假好心?」她啐道。
其實,心裡倒是挺受用的。因為,知他所言不虛;更知道,最擔心的人就是他。
「是真的!」他惟恐她不信,慌忙強調,並開始低聲下氣懇求:「你離家多日,音訊沓然,爺爺,外婆都寢食難安。咱們現在就回家去,好不好?」
「不好!」她忿忿回答。
「為什麼?」唉!又是什麼事惹惱她了?
「因為我不高興回家,家裡又沒有人疼我!」她嘟嘴說道,突然卻調皮、促狹地「威脅」,「除非你告訴我,有誰疼我?不准提你爺爺、外婆、爹娘!」
扣一扣,就只剩一個人嘛……「孫侄當然疼姨婆。」
「不准提輩分!」她低吼。
「好好好,不提就不提,我疼你。」
他耿直坦蕩,完全沒想到任何旖旎曖昧之處,因此很自然、很順口的朗聲說道。
嘻!又敲到一句好聽的話啦!金小米笑逐言開,覺得連日來在煉虹山莊「辛苦工作」,總算有點慰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