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余宛宛
商濤帆的心因她的話而狂跳起來,唇角亦浮起了一抹釋然的笑容。他倏地抱緊了她,將唇貼近她的耳畔興奮地說:
「天啊!你不曉得我剛才有多麼緊張。」
她微笑了起來,把頭偎向他的肩膀,享受著這些年來心中少有的平靜感。
「我從不知道我可以在你面前和你說這些。」
「夫妻間沒有什麼是不能說的。」他心疼從前那個毫無怨言、全然接受的她,但更珍惜她現在開口吐露心事的難得。
「我母親不是這麼說的,她教導我——上流圈子中夫妻該是各管其事、各行其是。誰也不該干預誰,尤其妻子更不可以過問丈夫在外的行為。」
「所以結婚後,你只是默默地把事做好,對我的所作所為卻是甚少過問。」商濤帆眼中的怒火風暴開始形成,那是什麼見鬼的母親!
「你很生氣嗎?」從他咬牙切齒的口氣中察覺到怒意,她原本細柔的聲音又降低了些。
「生氣?我根本是氣瘋了!」他抬起她的下巴,要她正視著自己。
她臉色黯然。「我以為你會需要自由,對不……」
「不要說了。」
摀住了她的嘴,商濤帆深吸了幾口氣,才有辦法把心中的火冒三丈壓低了些,就是為了杜家給她的那種糟糕觀念,讓他們兩人逐漸疏離至冷漠的地步。如果沒有今天的這一場談話,他們的婚姻就毀在他岳母的成見上了。
杜亞芙無言地凝神在他憤然的濃眉與眼眸上,秀逸的眼中醞釀出更多的痛苦。做什麼都是錯,她也許根本不該來到這個世上的。
「我沒有怪你。」他放開了手,撫著她的臉頰。
「我氣的是你的爸媽。」
「不能怪他們,如果我能自主地去思想。我就不會一味地不知變通了。」她忙著為父母辯護。
「你順從得讓人心疼,你知道嗎?」
隨著音樂聲的停止,他俐落結束了舞步,憐惜地摟著她的腰回到座位。
滑入角落的座位,他沒有放開她的打算,就是摟著她半靠在他的肩上。
「我從沒想到你的整個想法會受到你父母這麼深的影響。而他們所給予你的,卻又是這麼不正確的觀念。」
「是嗎?」她伸出手在手掌中呵氣,在冷氣房中她總是覺得冷。
商濤帆攏住了她的手掌,試圖給她些溫暖。
「起碼我從不認為夫妻間該是互不聞問的不關心,而你更不需要刻意給我自由。婚姻不是什麼枷鎖,也不會讓人失去自由。婚姻,是讓兩個人學習如何分享的過程。」
她直起了身,無法言語。因為感動,也因為惋惜——感動於他的表白。惋惜於先前蹉跎的時間。
「你太沒有自我,而我卻太自我了。」商濤帆繼續傾訴著心中的感想:「為了你的不開口,我選擇了外遇來引起你的注意,我甚至和那些我記不得面孔的女人發生關係。原本把一切都借口於你的冷淡,現在才發覺你不是對情感沒有感受力,你只是被壓住了情感的發洩管道。我覺得我像個罪人,我早該主動瞭解你的,我是個混蛋!」他支肘於沙發扶手上,懊惱地垂下了頭。
「這不是你的錯,我的個性才是我們婚姻失敗的原因,我是令人生厭的。」杜亞芙語帶苦澀地低聲道。
自己不是個讓人喜愛的人啊!她憶起小時候對著母親發問時,母親的那種不耐煩與拒絕的表情,她一直深刻印在腦海裡。
她的話,讓他回過了頭注視著她,他急切地捉住了她的手說:
「聽我說——要命!」杜亞芙的手簡直跟冰霜一樣的凍人。
商濤帆招來了侍者,自侍者的杯盤取了杯薄酒,晃動了下杯沿,將酒杯遞到她的唇邊。「喝點酒,你身子好冰。」
杜亞芙被動地微張著唇,一任那暗紅色的液體滑入喉頭。合作地啜飲了兩、三口,她拉開了他的手。
他低頭輕吻了下她的唇,不意外地看著她半慌亂地紅了臉。舉起杯,就著她的唇喝過之處將酒一飲而盡。
「你臉紅是因為酒,還是我?」他淺笑地又抱她入懷。「試著習慣我們之間的親密,試著為自己而活。」
「我覺得自己現在好幸福。」杜亞芙幾乎無法相信這種孩子氣的少女問句是出自於她的口中,如同她一直不能相信此時的他們正自然地相擁著彼此一般。
「從頭開始,好嗎?」他執起她的手放在心口。
她咬住了唇,猶豫地皺起眉。連都她不知道真實的自己該是何種個性,又怎能料得以後呢?她實在有些恐懼。
「要是——我們終究仍是不適合呢?」
「不要對自己一點信心都沒有。」商濤帆伸手撫平她的眉心,口氣是不達目的不甘休的固執。已經知道了她的心理障礙,他就不會讓這一層障礙橫梗在他們中間。
杜亞芙望著散發著果斷氣勢的地,依舊無法回答他的問題。
她有好多、好多的顧慮。
如果重新開始,他又再次從自己身邊走開的話,她連僅殘的一絲自信都會被徹底毀滅。而且,她並沒有告訴他關於自己不是杜家親生女兒一事;況且她還有許多的陰暗面,他都全然不知道。杜亞芙此時昏亂的腦子中只能吐出一些斷續而無意義的話語:「可是——但是——」
他勾起唇邊的一抹笑——她沒有明白的拒絕,代表的就是他有成功的希望。
「沒有什麼可是、但是。你是我老婆,以前是、現在也是,所以——」他低頭俯近了她的唇邊。「習慣我吧!」
在近百位賓客的注目中,他火熱地吻住了她。
※※※
幸福該是這種感覺吧!
杜亞芙靠在會議室的椅背上,看著身旁正對著各階主管談話的商濤帆。
她出神地盯著他古銅色的臉龐及高挺的鼻樑。他依舊是在舉手投足間表現出屬於他的自信氣勢,依舊是散發著果斷的氣魄。可是看他的心情和已由過往的刺痛,轉變為夾帶著幾許不安與怯喜的甜蜜。
一切都變了。
晚會過後的他溫存得一如秋水,灼灼的眼神卻似燃燒的火燒掉他們之間的藩籬,拉近了彼此。杜亞芙輕俯頭掩住她漾在唇邊的微笑,心跳波動著滿足。
知道了她的心理困擾,他就把所有的心都用來呵守著她,像個心理醫師一樣地鼓勵她說出心中的話;像個朋友似的領著她「用心」而非「冷模」,去發掘生活中的溫暖點滴;像個愛人似的擁抱親吻著她的每個夜晚。
杜亞芙掩飾地拿起桌上的企劃報告放在膝前,不敢讓她滿臉的潮紅曝光在這些主管面前。與他之間雖仍是沒有發生纏綿關係,可是他卻帶著她體會了肌膚之親可以挑逗、惑人到何種令人銷魂的地步。
簡直要命啊!她竟然在公司年度的主管匯報中滿腦子的火辣思想。杜亞芙急忙拿起桌上的咖啡遞到唇邊,試圖鎮定自己的心神好專注在商濤帆的談話中。
「根據紐約方面傳來的消息指出,意大利方面的航線可能有所變動,因此在運費上可能會有變更,各位手上的資料是企劃室計算出來的船期表及調漲的資料。請各位在接下來一個半小時的用餐時間研究一下,在下午的會議中提出你們的看法。」商濤帆銳利的眼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最後停留在低頭好一會的她身上。
「大家辛苦了。頂樓的餐廳為大家準備了午餐,煩請各位移駕至頂摟。」察覺到他注視的目光,她站起了身含笑地對著各層主管輕點著頭。
她走到門邊,逐一和走出門的主管握手。寒暄,刻意背向著他,沒辦法在她滿腦子綺想時面對著他。
「嗯,我們也該去吃飯了。」終於,所有的主管都步出了會場,她躊躇地移了移腳步向門外靠了靠。
「鎖上門。」他輕柔地命令道。
杜亞芙愕然地抬起頭,與他深邃多情的眼相望;而她的目光更是無法自制地拂過他揚起好奇的唇瓣,然後她的心又因著他的注視而狂跳了起來。
「我的總經理竟然與我無法溝通。」商濤帆挑起濃眉,伸手再指指門把。
啪的一聲按下、扣上了鎖扣,她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又害羞了?」他幾個大步走到她身旁,親吻了下她的唇,喜歡見她臉上帶著赧紅。
在短時間內把自己從以往的框框中跳脫出來,原本就不是件容易的事;何況她是個給自己很多壓力的人,「改變」也就格外的困難。
「沒有。」杜亞芙搖頭,沒有再綰成髻的髮絲輕拂過臉頰,她不甚適應地把滑落的髮絲塞回耳後。披垂及肩的髮型讓她顯得柔和,也格外的脆弱——如她現在重新適應的心態一般。
「剛才在想什麼?」他伸手抵住她身後的牆,把她容置在牆與他之間。
「沒有。」她火紅著臉否認。
商濤帆捲起她一綹秀髮玩弄於指間,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她開朗了許多,因為心理的限制不再那麼的多;對於他的感情付出,她也開始學習適度地回應。即使她除了依依之外,仍不習慣主動與人親切地對話或擁抱,但怯怯的笑已是她勇於走出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