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余宛宛
她需要時間好好地思考,想想自己究竟真的想要什麼?想想自己到底值不值得這樣的不堪?
商濤帆沒有給她思考的機會,旋風一般的攬住了她的腰,拉著她滑下舞池。
「我們去跳舞。」
第六章
商濤帆摟著默然無聲的她,步入了舞池。
摟她靠近自己的胸膛,他微低下了頭,靠著她的耳朵輕聲地開口:
「我知道現在說什麼都無法彌補剛才那些話所帶給你的傷害,但我只想讓你知道一件事——我並不想放棄你。」
「和別的女人發生關係,是你不想放棄我的方法之一嗎?」貼在他的胸口上,杜亞芙卻覺所有的痛苦,正一點一滴地累積梗人心口。
他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只一逕傾訴這些年來的心情:
「四年前,我愛上了那個有點淡淡憂鬱的你,原本以為可以就這麼守著你一生——」
「我知道我不值得你這麼做。」因為他的外遇清楚說明她不夠好。
「你值得的,你依然是我心中的唯一人影。」他輕柔地撫著她的背。
「你不需要告訴我這些,我不要你用謊言來敷衍我。」她淒涼地將笑容印在他的襯衫上,聽著他的心臟在她耳下跳動。「我已經習慣了。」
「我不要你習慣。」他舉起置在她腰際的手,捧起她的臉頰,他的眼中是一片醉人的溫柔。
為什麼他還是如初見時地吸引自己呢?杜亞芙幾乎是著迷地沉入他的眼光中。
他愛憐地撫著她臉頰的肌膚,繼續開口:「你知道我的性子,我付出就一定要得到收穫——事業上是這樣,愛情亦然。你是個最完美不過的妻子,我從來沒有否認過這一點。但,太完美的你,竟讓我不瞭解你的心。我是你的丈夫,是你最親近的人,可是到猜不出你溫和的面具下是什麼樣的想法。我倔強地不肯要求你脫掉面具,因為我認為你該懂我的心,而你也相默地從不問我為什麼愈來愈冷淡,所以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我們之間就變成了這種拒絕溝通的局面。開始在外面有女人,因為只是想試探自己在你心中的份量,而你給我的回應卻是冷靜得一如往昔。」
商濤帆扶起她的臉頰,捕捉住她眼中不置信的光彩。
「你知道嗎?當你毫不阻止我外遇的行為,正是我最痛苦的時候。為了我的那該死的男性自尊,我在外頭更加地放縱,這樣一來,起碼在外人的眼光看來,我不是那麼地在乎你。」
杜亞芙微亂地搖著頭,任他的話在自己的耳畔紛紛擾擾。是真的嗎?他真的一如他所說的把她放在一個很重要的地方嗎?她不懂為什麼在結婚四年後的今天,他才告訴自己這些。是因為連麗心今天的一席話嗎?
看著她垂下了長長的睫毛,精緻的臉龐上鎖著困惱,他疼惜地抱近了她一些。
「男人是個會為自己行為找借口的動物,難怪你不願相信我,我的行為的確是不值得你有信心。」
「為什麼在今天告訴我這些?」她抬眼望著他。
「因為不想失去你。」他斬釘截鐵地說,雙臂不由得束緊了她。
「不想失去我?」這種說法,該是她的台詞吧!有外遇的人是他,不是自己啊!杜亞芙睜著眼凝睇著他,顯得茫然的目光中有著懷疑。
「因為看到你和龔允中在一起。」
「就因為看到我們在一起,所以你才對我說了這麼多嗎?就因為看到我和別的男人在一起,所以你就馬上和其他女人發生關係?」她停下了腳步,在舞池中與他對峙相望。「你好自私、好自私。」
「我承認我所有的錯誤,我的確不該在外面有女人,更不該和她們發生關係。即使我和她們都是各取所需,只是短暫肉體的發洩,也不該。」沒有任何修飾的語句,只是坦率。
商濤帆露骨的言辭讓她偏過了臉,熱紅了頰,惱火了心。他憑什麼把這些事說得那麼理所當然?他難道一點錯都沒有嗎?
「我要走了。」她咬了下唇,轉身就想離開。
商濤帆反手拉住了她,手腕繞出一個旋轉硬是將她帶回自己懷中。
他對著週遭注視的眼光微笑地點點頭,仿若什麼都沒發生似的,繼臻擁著她起舞。「我要回家。」她抗拒地想定住腳根,但卻被他壓制著起舞。
「不許。」他沒有轉圜餘地吐出二字。「我不會再讓你縮回去,該談的事就一次談開來。即使你對我根本是鄙棄到極點,或者根本就不在乎我,我也要知道你厭惡我到哪個程度?更要知道你為什麼那麼厭惡我?」
「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說過了,我不想失去你。」
「那請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可以嗎?」怒火讓她的聲音拔高了許多:「你為什麼——和其他女人發生關係?一而再、再而三,這是你該先給我的交代,不是嗎?」
她可以接受他因為她的沉默、不願溝通而有外遇的這個理由,但卻無法原諒他持續地在外有著不間斷的親密關係,那讓她覺得骯髒、噁心。
「如果你在三年前問我這些話,我不會在外頭流連這麼久。」他望著她眼中少見的怒葛,慢條斯理地回答。
「你讓我覺得你在閃躲我的問題。」杜亞芙低垂著頭看著他衣服上的扣子,語氣中已有怨懟。
「我們之間已經三年沒有夫妻間的親密行為了。」
他輕柔地抬起她的下頜,直視著他的雙眼。「我從未假道學地告訴你,我是個禁慾者。我只能說因為我還有生理上的衝動,所以我和她們發生關係了。而在每次的性行為中,我甚至是抱著報復的態度——因為我最想要的人卻不在乎我。」
杜亞芙痛苦地合上了眼,擰著眉心冷冷地說:「如果這是你的戲弄,請你停止。我心裡的傷已經夠深了,你不需要再捅我一刀。除非你想要我完全地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她的滅絕思想驚亂了他,也螫痛了他的心。
「相信我在乎你,有這麼困難嗎?」
「不。難以相信的是值得你這麼在乎嗎?」
杜亞芙張開了眼,望入他憂悒的瞳孔中。
商濤帆以手臂拉開彼此的距離,因為無法相信自己耳中所聽到的話。
氣質古典,但和冷淡的拒人千里外的她,竟無法相信自己值得被愛!她一向是自信得足以應對得宜於一切場合之中的,不是嗎?難道她所表現出來的這一切都只是假相嗎?
他專注地盯著她此時寫滿脆弱的臉龐。
「覺得我很可怕嗎?我的確是把真實的自己掩飾得太好、太成功。」她悲哀地抿緊了唇,側過頭無焦距地望著舞池內的其他人群。
她蹙眉間昏暗的哀愁讓他心絞痛不已。商濤帆將頭俯低,下巴輕靠著她的頭。
「告訴我原因。」
杜亞芙的目光定在遠方吧檯那抹紅色的身影,以空洞的語調開口道:
「我寧可像連麗心一樣,即使性子嬌氣了些,卻是名正言順的嬌氣。」
「名正言順?」他察覺到她的身子輕顫了下。
她硬挺起背脊,她還是害怕他知道事實真相後的震驚——也許會有著輕視與鄙夷吧!歎了口氣,還是沒有開口的勇氣,就讓她保留一些吧!
「沒什麼。」她力圖讓自己再度偽裝。
「別總是推開我,可以嗎?」他以著最嚴肅認真的口氣對她說道。
她又歎了口氣,輕搖著頭,帶著幾分無奈、幾許惆然。
她可以對龔允中說出這些真相,但對於他——卻是不能啊!他會有著受騙的感覺吧?如果今天她不是出身豪門世家,也許他根本不會娶她進商家吧?
「亞芙。」他的口氣有著強制式的命令:「我說過了,今天不把事情談開來,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我從很小、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了所謂禮節的分寸——身為杜家的女兒,什麼是該做的、什麼又是不該做的。」她目光仍放在他的肩後,沉沉靜靜訴說著她目前所能開口說出的一切。「我被教育成一個行為,處事都循著一定標準去做的女兒。到後來——甚至連我的思想都被灌輸了一套母親所認定的準則模式。我從不知道為了想要的東西和別人競爭是什麼樣的感覺,因為我根本就沒有『自我』。」
「為什麼不去爭取?」商濤帆握緊了她的手。
「也許是太在乎父親和母親對我的看法吧!我不想因為自己而引起任何問題,他們給我什麼、希望我做什麼,我只會接受,而不會有任何一點的反抗。」
一陣心痛拂過他的心頭,因為想起了當初追求她的順利,有一大半是來自於她父母的默許。
「會嫁給我,也是因為你父母的贊成?」
杜亞芙抬起了頭,望著他顯得緊繃的臉龐,她清幽如泉的眼眸漾起了溫柔與靦腆。「我的確是在父母的安排與贊成下才嫁給你的,但是——」她悄悄地又把眼移開,才又開了口:「你真的讓我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