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愛已滿滿

第9頁 文 / 余宛宛

    「沒事了、沒事了。」

    她的眼始終沒有睜開過,黑暗對她來說總比看清一切來得好受些。她無意識地搖著頭,腦部一片空白,雙手也可憐兮兮地緊提住他的襯衫。

    「沒事了、沒事了。」商濤帆一再地複述著同樣的話,不知道此時的話是安慰她的成分居多,抑是撫平自己的心亂成分居多。

    不論如何,現在的他只知道一件事——絕不再讓她受到一點傷害。

    第四章

    「她今天還好吧?」商濤帆拉著甫進門的母親追問著杜亞芙的情況。

    「有精神些了。」曾意如望著兒子鮮明輪廓上明顯的憔悴臉色,拍了拍他的肩,要他放寬心。

    商濤帆微放鬆了些緊繃,給了母親一個笑容。「媽,謝謝您了。」

    前天晚上發生的事,是尾隨他的夢魘。因為內疚、因為心疼,他始終無法合眼入睡。杜亞芙當時的模樣,像烙印一般的燒鑄到他的腦海中。

    他是個混球!商濤帆甩了甩頭昏腦脹的頭,端起了桌上的咖啡啜了一口,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怎麼會說出那樣的話?杜亞芙,一個幾乎是完美無缺的女人,如何去接受他那些話的打擊?他的確是因為她的淡漠而有了外遇,但他卻萬萬不能否認,除了她不外露的情緒外,她沒有任何一個地方不符合於一個標準妻子的要件。

    她關心他的生活起居,即使沒有熱情的噓寒問暖,卻是不著痕跡地為他打點著一切。結婚之後,他慣喝的咖啡豆不曾缺乏過。他愛喝的紅酒總是供應在酒櫃之間。他房間的茶几上總有她擺上的維他命丸……這些他以前從不曾注意過的細節,在此時一項一項地浮上心頭。

    杜亞芙,以她的方式在關心著他。

    他是個大混球,一個讓杜亞芙傷心欲絕的超級混球。

    所以,打從那晚陪著因注射鎮定劑沉睡的杜亞芙一整夜之後,他沒有再見過她,因為怕見到她眼中的厭煩與痛恨。

    「別擔心。醫生不是說亞芙身子原本就虛弱,再加上一時情緒不穩,所以才會病倒的嗎?好好調養就沒事了,你對你老媽的燉補技術沒信心嗎?」曾意如取走了兒子手中的咖啡,換上了一杯白開水。「咖啡喝太多不好。你這幾天的臉色壞透了!」

    「我不要緊的。」他扯出了一個笑。然而微青鬍渣的下額及泛著血絲的雙眼,卻顯露了他嚴重缺乏休息的身體狀況。

    「你們夫妻倆到底怎麼了?」曾意如心有不忍地看著兒子的憔悴。

    一對帶著眾人羨慕的眼光步入禮堂的金童玉女,怎麼會落到今天的地步呢?她始終想不透。

    一個外遇,一個不聞不問。他們新婚時的恩愛,商濤帆當初對杜亞芙的呵護備至、狂熱愛戀,她這個做母親的人都還記憶猶新,為什麼這兩個人卻忘得一乾二淨了呢?

    這一、兩年來,他們彼此默默注意著對方,她卻不懂為什麼沒有人改變態度。開誠佈公,對他們來說這麼難嗎?現在,一個身心俱疲地躺在床上,一個失魂落魄地躲在房間,這樣會好過嗎?

    「我告訴她——我要離婚。」商濤帆伸手捏了下僵硬的脖子,低下了頭低聲地說。

    「離婚?」曾意如叫出聲來:「為什麼要離婚?不想辦法去挽回,就開口離婚?你們有沒有考慮過孩子呢?」

    「我知道我錯了,我只是一時情緒失控。」

    「一時情緒失控也不可以做這種草率的決定啊!」她嚴肅地看著兒子。

    「我知道,我真的都知道!」他捧住了頭,嘶喊出他的痛苦。「我完全不知道我在說什麼,我只是看到她和別的男人在一起我就受不了,我沒法子控制我自己不去刺激她、不去傷害她。」

    「你早就傷害她了,在你一開始外遇的時候就傷害她了。」曾意如果斷地告訴兒子。「而以亞芙那種嚴格要求自己的個性看來,我不認為她會在外面交男朋友。」

    「是嗎?」商濤帆的眼睛亮了起來。

    「沒錯。你和亞芙都結婚四年了,還不清楚她的個性嗎?」

    「我從來就猜不透她在想些什麼。」

    「那你怎麼知道她當初是真心想嫁給你的呢?」她用手點點事業精明、感情糊塗的兒子。

    「因為——」商濤帆停頓了下來,一時間竟答不出這個問題。「因為她的笑容吧!在人前總是冷冷的她,在我的面前卻可以笑得自在,而我就呆呆地愛上她。把她娶回家了。」

    「那不就結了?對她而言,你也是特別的,不是嗎?」

    「曾經是,」他皺起了眉,不自主地想起龔允中。

    「不過,她的笑現在保留給別的男人。」

    「別吃醋。用你的腦袋好好地想想,亞芙是個比我還傳統的女子,結婚之後,她就不曾脫離過商家的世界。我偶爾還會一個人和我的老朋友出國走走,可是亞芙卻不曾哦!用用腦袋。」

    商濤帆開始很認真地省思著母親的話。的確,亞芙嫁入商家後,真的不曾有著自己天地,家庭之外的另一個據點,就是公司了。他如何能懷疑她在感情上出軌呢?

    可是,這一切並不表示她在乎他啊!

    「如果她真的那麼在意我,為什麼我外過時,她沒有一點反應呢?」他澀澀地。

    「你為什麼外遇?」幾年來,曾意如第一次問出她的疑惑。

    「因為很幼稚地想測出自己在她心中的份量。可是在得不到她的反應後,又憤懣地不想無事一般的回到她身邊。」

    「直接問她,不好嗎?」

    「那顯得我過度在乎。」他癱向椅背,無力再說些什麼。

    「也許亞芙也是這麼認為。」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商濤帆自椅背上緩緩地抬起頭,全身的肌肉因為緊張而拉直。

    「她不開口問,是因為怕顯得自己在乎?」

    「你有所謂的感情自尊,她就沒有嗎?」

    天啊!他支肘於膝,將臉埋入手掌之中。他們之間難道就是因為彼此的驕傲而愈行愈遠嗎?

    「現在重新開始會太遲嗎?」問題出口之時,他內心的堅定和再也沒有遲疑。問句,只是希望有個人能安撫一下他此時紊亂的心情。

    兒子口氣中奮力一搏的語氣,讓她高興地揚起了眉。「你說呢?」

    「她現在在休息嗎?」他站起了身,扣上襯衫鬆開的衣扣。

    「在看書。」曾意如仰頭為身高早高過自己一個頭的兒子拉了拉衣領。「還有,我需要有人幫我把廚房的補湯拿上去給她。」

    ※※※

    翻過一頁、又是一頁,杜亞芙只是盯著自己的手很輕柔地把書頁定時地撥到另一頁,卻不知道那些黑壓壓的文字代表了什麼意義。

    過了一天,又是一天,她的耳朵聆聽著室內掛鐘傳來的滴答聲,心緒卻有些恍惚。已經是第二天了,吵架過後到現在已過了四十八小時了;而他,依然沒有出現。

    不來也好,她告訴自己。

    來了怕又是那些讓她再度失控的話語。不曾想過,自己也會有著情緒崩潰的時候,總認為可以把自己的喜怒哀樂放在心中的。原來她沒有想像中那麼的堅強,他的話仍是有著足夠把她擊潰的本事。

    過與不及間,她寧可選擇內斂的「不及」,也不想用太「過」的情感去壓迫別人。只是,這樣顯然也錯了。杜家告誡她要不聞不問,在商家卻被當成漠不關心,所以,他外遇了——他找了其他女人來滿足他的感情。

    抱起了書到自己胸前,她側過臉看著自己的房間——她「一個人」的房間。

    她不喜歡一個人睡,因為噩夢。

    夢中的她,會從數丈的高地上掉落而下,因此地不喜歡一個人睡。

    而為了不吵到他,她選擇與他分房睡。就像從小到大的每一個夜晚一般,點著所有的燈才能入眠。

    杜亞芙放下了擁著的書,揉了揉酸澀的眼。

    在他面前,她已經和瘋女人沒有大大差別了吧?一個竟沒有能力穩定自己情緒的妻子,一個他不想要的妻子,對他而言都是多餘的。

    今後的路該怎麼走呢?離婚?離開一個不愛她的丈夫、離開她愛的女兒?再和他見面時,又該是如何反應呢?

    她吐出了一口氣,站起了身走到化妝台前,打開抽屜想取根煙,卻在歎了一口氣後又關上了抽屜。因為,依依隨時都有可能會進來啊!

    「媽媽。」依依清脆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我可不可以進來?」

    好險!她望了梳妝鏡中蒼白的自己,拍了拍臉頰才開口:「進來。」

    「嗨。」依依微笑的小臉才拉開了門,立刻吐了吐舌頭。「我忘了說爸爸也要進來。」

    聞言,杜亞芙乍然捉住了睡衣的前襟,原本向門口走去的腳步停滯了下來。

    「依依,快進去,免得湯涼了。」商濤帆催促著女兒往前走,端著補湯一閃身就進了房。「依依,關門。」

    他怎麼沒去上班?他看起來怎麼這麼疲憊?她站在原地,只是凝睇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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