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元玥
「太好了,我還以為他會死呢!」元月終於鬆了一口氣。
小姑娘笑了起來。「夫人,他既然沒事了,您可以放心地更衣了吧?」
夫人?元月覺察到有些不對勁,一時卻說不上來哪兒。
她瞧著自己,全身濕透,髮絲糾結,雨水沿著衣裙滴滴地滴落在地上,真可謂狼狽至極。「真對不住,弄得一地濕的,竟然沒注意到。」
大夫慈祥地笑著。「沒關係,我想您是太擔心您丈夫,才會沒注意到。看得出來你們夫妻情深呢!」他年過半百,從沒看過一個女子有這等氣力背著丈夫來求醫,若不是情深義重的,誰能做到這樣呢?
大雨滂沱的,真是為難了這個做妻子的。
元月臉上倏地一紅。「夫妻?」難怪他們叫她夫人。
她急著想辯解。「我們不是夫妻,是師徒。」轉念一想。「嗯,不對!我們也可以算夫妻,可是不是那種夫妻。」天啊!她在說什麼?元月懊惱著。
「啊!師徒?」大夫和他女兒對望。「那他是你師父,也是你丈夫了。」
元月連忙否認。「不!不!不!我才是他師父。他……是我丈夫啦,可只是未婚夫,而且不會長久的那種……」哎呀!她要怎麼說才好呢?都怪這場雨把她弄糊塗了。不過大夫看病為什麼要問這麼多問題呢?元月心頭疑惑著。
看她語無倫次,大夫也不好再向下去,萬一兩人是私奔的,問下去不就難堪了嗎?他問了個比較重要的問題。「那夫……姑娘,需要由我來幫他換衣服嗎?」
「當然,當然!」總算有個問題,不會讓元月難以回答了。
大夫一臉和善。「那我替他換件干的衣服,晚一些,你衣服換好的話,跟著晴兒到後頭那間房間歇息一下,這樣才有體力照顧他。」
元月吃驚道:「為什麼要我照顧他?」
大夫不解。「難道要我照顧他?」
「你是大夫,不是應該由你來照顧病人的嗎?」元月從沒看過大夫,可她聽人家說,大夫是用來治療照顧病人的,難道不是這樣嗎?
「這……」大夫和他女兒瞠目結舌,面面相靦,不知怎麼和她說才好,只好一起轉過頭,錯愕地看著她。
元月臉上發熱,臨敵對仗無數,從沒有這般困窘的感覺。
這都要怪褚追雲啦!她暗自罵著。
她是真的沒看過大夫,怎麼知道如何應對才好。元月咬牙撐下。「那……我來照顧他好了,麻煩您把他拖到後面去……不,是『帶』到後面去——對了,我先把銀子給您——」
她掏了銀子給大夫,只覺得現下腦中一片混亂,大夫後面說的一句話,更弄得她頭昏腦脹的。
「姑娘!現在天氣冷,不容易出汗,你要記得用衣被替他溫覆。還有服藥過後,注意一下出汗的情形,最好是微微出汗,不宜太多,而且以週身四肢出遍為佳,如果只有頭部或半身出汗,病邪不易全解。」
照顧病人,怎麼這麼麻煩?既然這麼麻煩,怎麼是由她來照顧,而不是由大夫來照顧呢?
這是元月進房後,看著褚追雲安躺在床上時第一個想法。
幸好她運氣不錯,褚追雲長得夠好看,那個叫晴兒的姑娘,一直陪在元月身旁,幫忙照顧著諸追雲,還餵他吃藥呢!只是夜深了,姑娘也不好一直留在房間,元月只好眼睜睜地目送她走。
她歎了一口氣,這才回頭喃喃自語:「褚追雲啊,褚追雲!算你歹命,會照顧人的姑娘走了,現在就剩下我。我會盡力照顧你的,不過死活我可是顧不得了。」
她洗了洗面盆裡的毛巾,學著晴兒的樣子,擦乾之後,輕柔地按在褚追雲的額頭上。她從未照顧過病人,這動作怎麼做都讓她覺得彆扭。「真是的,這怎麼弄嘛!」
她索性把毛巾丟在盆子裡重洗一遍。「你倒好,躺著就好。想我當年做人徒弟時,才沒這麼好當呢!還是做丈夫的,本來就可以躺在床上,讓妻子照顧?」
看那大夫和晴兒姑娘的表情,好像這些事,都是她理所當然該做的。
丈夫?這詞不大順耳,弄得元月臉上熱熱燙燙,怪不舒服的。
她再度為褚追雲拭著汗。「夫妻之間,就是該相互照顧嗎?那……跟我和師父在一起的情形,是不是一樣呢?」
她還在思索當中,手就讓褚追雲給抓住了!
「娘!娘!」褚追雲汗發得凶,不住夢囈,還抓著她的手。
「唉,我是你師父,不是你娘!」她臉上一紅,想抽開手,可看著褚追雲的樣子,卻教她無法硬下心來。
想起了褚追雲扮成女子,在橋上假哭的那一次。
那時,他也是喊著娘,悲悲切切的。
「算了!既然你也是沒娘的,就不和你計較了,咱們……都是沒娘的!」元月的聲音,低暗了下來。
不知是夜太黑,還是雨太冷,褚追雲的叫喊聲,隱隱地勾出她幽淡的記憶。
第四章
在元月的「照顧」下,褚追雲的病「竟然」真的痊癒了!
不知是不是心存感激,病好之後的他,益發勤奮認真,武學進展神速。
「很好!就是這樣,繼續壓腿……」元月很滿意他最近的表現。
褚追雲做好壓腿練習之後,元月才開始教他腿功。「人體四肢以腿最為長,控制範圍大,攻擊距離遠,俗云『若要武練成,功從腿上生』。你好生練習,總能達到『出腿如利箭』、『一腿力千鈞』的境地。」
褚追雲照著元月的教導,反覆演練幾種攻擊的腿法。
看他專注的樣子,元月臉上浮出笑意。諸追雲近來爭氣得很,總算不枉她費心救治。「你繼續練習,我到後頭沖把臉。」
元月走後,褚追雲並未鬆懈,天氣雖冷,他還是練出一身的汗。
他資質奇佳,雖說是初學乍練,踢起腿來,倒是響亮有力,挺有個樣子的。
「了不起!」有人鼓掌稱讚著,從樹堆裡走了出來。
「慕豐!你怎麼找到這裡的?」猛然看到葉幕豐,褚追雲先是吃了一驚,隨後便露出笑容,迎上葉慕豐,兩人擊出手來,清脆地拍了一聲後,反手緊握住對方的手。
彼此暗較手勁,褚連雲面有得色。「怎麼樣?我的力氣最近大了不少吧?」他神采煥然,體格較往常精壯不少。深秋風寒,他身上卻只穿件單衣。
葉幕豐收了手。「真是了不起。」
「承蒙抬愛,愧不敢當。」褚追雲報拳為禮,難掩自得之色。
葉慕豐嘿嘿笑著。「你有什麼愧不敢當的,我不是說你了不起,我是說元月姑娘了不起,竟然能激起你學武的興致。」
褚追雲不以為然地轉過身扶著旁邊的樹幹,進行原地踢腿的練習。「我才沒什麼學武的興致呢!只是既然已經開口挑戰她,自然是得好好學武了。這和興致無關,一點關係也沒有,我還是討厭武功的。」他踢得直,出腿快速有力。
「還嘴硬呢!對了,元月姑娘呢?怎麼沒看到她?」葉慕豐探頭四望,轉身往小木屋的方向走去。
褚追雲連忙歇了腿,擋住他的去路。「你是來找我的,還是來找她的?」
葉慕豐饒有興味地看著他。「自古英雄配美人,我不找女人,難不成來找男人,況且就算我來找她,也沒什麼了不得的,你緊張什麼?」
褚追雲不答反問:「你不會想對她下手吧?」
「咦,你的態度怪怪的——」葉慕豐不懷好意地笑著。
「你原先不還祝福我們倆,俠女劍客共游江湖嗎?」
「濫情劍客!」褚追雲揚起嘴角,算是回應他的笑容。「我現在良心發現,你是狂蜂浪蝶,鎮日花街柳巷,處處鄉情,不值得托付終身,我可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好好的一位姑娘讓你給糟蹋了。」
「好好的一位姑娘?」葉慕豐笑得詭異。「說!這陣子,你們兩個……」
熱氣竄上褚追雲的臉,不知道怎麼會突地冒出那一句話。
說到好好的一位姑娘時,一個畫面閃進他的腦裡。
昏倒的那天,他從噩夢中驚醒時,元月就伏在他的身邊,她的手搭在他的手上,像是很久前就陪在他身旁,不曾離棄遠離。
當時他愕然良久,這是那個動輒怒罵他的元月嗎?
那個舞刀弄創、霸氣凌人的女子,怎麼會守在他身邊?
有些不敢相信,他悄悄地想抽出她的手,這才發現她的手真的很暖哪!
現在想想,他那時一定是異常虛弱,才會感動莫名。
「你們兩個……」葉慕豐一直挨逼著他。
「我們兩個什麼也沒有。」褚追雲踢開葉慕豐。
葉慕豐側身躲避。「沒想到我們兩兄弟;真有一天為了女人翻臉哪!」
褚追雲瞅了他一眼。「誰和你為了女人翻臉哪!我這是尊師重道,鏟奸除惡,怎麼說她也是我師父,怎好看她遇人不淑。」沉下身來,以下腿後側掃向葉慕豐下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