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岳盈
「你才在說笑!以本官的內力修為,你這小人——」
「誰小人啦?」灰衣人氣急敗壞地打斷他,漲紅的臉頰、圓瞪的眼睛,破壞了他先前給人的那種陰邪的感覺,比較像個天真無害的青年。
「你本來就是小人,才會暗中施放毒物……」岳翕原本就沒被他刻意裝出來的形象所嚇倒,這下更是理直氣壯地數落他的不是。
「我又不是跟你打擂台,哪有什麼暗中不暗中的!」灰袍青年嗤之以鼻,「兩軍對決,本來就是不擇手段。是你只顧著打情罵俏,忘了身處荒僻的山野,就算不是被青毒咬到,也可能會被其他毒蛇給咬到,竟然還有臉指責我是小人?」
岳翕被他那句「打情罵俏」窘得俊臉通紅,不敢去瞧芳蘭公主的表情,故意忽略地冷聲罵道:「操縱毒蛇傷人,本來就是小人行徑!有本事你我以真功夫戰一場,這才是男子漢大丈夫!」
「哈哈……我施展的本來就是蛇王門的真功夫,本門最微不足道的御蛇之技便足以讓你吃盡苦頭,要是使出十八式蛇形刁手這樣的真功夫,只怕你早已化成一攤血水了!」他得意地道。
「你是蛇王的什麼人?」善善直率地問。
原本她對灰衣人有些畏懼,現在卻不怎麼怕了。
一來,灰衣人顧著與岳翕鬥嘴的行徑,十足的孩子氣,把他眼中的陰邪之氣沖淡了不少;二來,證實他非是蛇王本人,讓她多添了信心應付。
「回公主的話,我乃蛇王座下第三弟子奇克雷。」灰衣人彬彬有禮地朝她躬身行禮,「奉莽國國主之令,特來迎接公主到莽國——」
「芳蘭公主乃天朝皇帝迎娶的皇后,你這傢伙最好死了心!」岳翕氣惱地打斷他。
「該死心的人是你!敗軍之將還敢言勇!」奇克雷也不甘示弱。
「誰是敗軍之將!」岳翕怒視向他,「別以為貴門的御蛇之技有何了不起,本官早已準備了驅蛇藥劑應付!」
呵呵……」奇克雷對他的話不但不以為忤,還笑了起來,「原來二師兄匆忙之中從附近山林募集來的蛇部隊是被你的驅蛇藥劑給打得潰不成軍呀!這麼說,我還要感激你哩。這次莽國國主向蛇王門求助,二師兄自告奮勇要來搶芳蘭公主,我則抱持著見識的心態而來。可二師兄卻嫌我礙手礙腳,硬是不讓我插手,還把我趕去守在牧場外。幸好老天有眼,守到兩位先後奔離牧場,雖然追得我氣喘噓噓.但總算能趕在其他人之前追到你們,這才比我撿了個大便宜哩。」
「是便宜可撿,還是遇到煞星,得問我手中的這把劍!」岳翕功貫左掌,寶劍立刻發出陣陣龍吟。
奇克雷雖對刺目的劍光有些忌憚,但想到岳翕已遭蛇吻,再怎麼厲害也是強弩之末,不足為懼,膽氣便壯了起來。
「都一腳踏進棺材的人,還在這裡大放厥詞!」
「誰一腳踏進棺材了?本官內力深厚,你這小人施放的毒物一時半刻別想奈何得了我,到時候我的人到了,你還不乖乖獻出解藥嗎?」
「你的什麼人?」奇克雷狀似迷惘地眨了眨眼,接著故作恍然大悟地勾起嘴角,吟哦道,「是你帶的那群官兵嗎?你與芳蘭公主一前一後奔出牧場,那些人根本來不及上馬,你們兩個就不見蹤影,教他們怎麼追呀!就算他們能像我一樣,及時尋著馬跡與芳蘭公主的香氣以絕世輕功找到這裡,也得等他們先解決我那位雖是不肖、但還有幾分真本事的二師兄及受他操控侵入牧場裡的蛇群,還有拿蛇當先鋒跟著闖進去的莽國高手後,才能尋著蹤跡找來……嗯,那大概得是天亮之後的事了,那時候的你已經是一具死屍,就算我願意給解藥,也回天乏術了!」
「那你何不現在就給解藥!」善善狀似輕描淡寫地道,美眸裡卻是寒光閃現,銳氣凌人地籠罩向對方。
奇克雷人心頭一凜,像是首度注意到她似的重新打量。先前只當她是個嬌貴的公主,並沒有拿她當對手,此刻方想到芳蘭公主人稱八寶公主,其中一寶指的便是她冠絕桅方的武藝。
他不敢小覷,表面上卻故作無所謂,扯唇笑了起來,「只要公主答應與我回莽國交差,解藥自當奉上。」
「本宮嘴上答應,你就信了嗎?」善善垂下眼睫,沉吟道。
「呵呵……所謂兵不厭詐,我自是要防備公主為了取得解藥而蓄意欺瞞。只要公主交上珍藏的解毒珠,我也會將解藥奉上。」
看出他眼中的貪婪,善善懷疑解毒珠才是他的目標,而非帶她回莽國交差。
「既然本宮有解毒珠,為何不取出解毒珠救人,而要受你威脅?」她似笑非笑。
這也是奇克雷納悶的地方。
事實上,他之所以會放出豢養的毒蛇偷襲,主要便是想看芳蘭公主取出解毒珠如何救人,但一直到現在,她都沒有這麼做。是太怨恨岳翕,根本不想救他?還是解毒珠沒帶在身上?抑或是另有玄機?
「也許公主不方便在我面前使用解毒珠吧。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解毒珠的施用方法絕不是簡單到取出來讓人含在口中,或是放在傷口處便能解毒。不然公主早就取出來救人了。」
見芳蘭公主秀眉微蹙,岳翕便知奇克雷說中了,心情直往下沉。
之前雖沒想過要芳蘭公主用解毒珠救他,但在奇克雷提起解毒珠時,他以為必死的心亮起了一線生機,哪知解毒的方法並不適用於眼前的危急,若求自己活命,必然要犧牲芳蘭公主,而這是他萬萬不能做、也做不到的!
擔心她會為他做出傻事,岳翕心急地喊道:「公主毋須受這賊子要挾!下官已封住穴道,暫時無大礙。只要公主騎上愛馬,以火焰的速度無人能追得上,公主便可速返牧場,召集人馬前來……」
「到時你已經是具冰冷的屍體了!相信芳蘭公主不會想要一具屍體當情人。」奇克洞悉的眼神閃爍在兩人之間,唇角的笑意越發地篤定,往後結成髮髻的頭顱搖了搖。這傢伙不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便是被愛情沖昏頭!芳蘭公主要是肯走,早就閃人了,哪裡還會留在這裡跟他扯這些有的沒的!
岳翕其實比他還要清楚這點,這使得他心焦如焚。他絕對不會坐視芳蘭公主為他犧牲!左手暗捏劍訣,在持劍撲向不遠處的奇克雷的同時,大聲喊道:「公主快走!」
奇克雷似乎料到他會狗急跳牆,暗中戒備了許久,這下見到他動手,聰明地避其鋒芒,採取消耗對方體力的迂迴戰術,反正時間一久,不需他動手,敵手便會自取滅亡。
他卻沒料到芳蘭公主竟也匡郎一聲地持劍砍來,這下就算他負有絕世輕功,也被兩大高手夾擊得左支右絀,險象環生了!
「喂,你們怎麼可以兩個打一個!」他氣喘吁吁地叫道,偏偏一時之間騰不出空來放出豢養的小蛇相助,額頭汗水直冒。
「公主,你快離開!」岳翕使出一招綿裡藏針將奇克雷攻得倒退數步,向善善喊道。
「我絕不會放你不管。岳翕,你真為我好,就跟我一道走。」
「別傻了!奇克雷詭計多端,趁我還撐得下去,能為你擋一陣便是一陣,你速速上馬,飛奔回牧場,到時誰能奈你何!」
「岳翕,你為何到現在還不懂我?如果你死了,我活下去也沒意思!」
「胡說!你有皇上,你……」
「我想要的人只有一個,那人不是你的皇上!」她所說的每個字,像一道道雷落在他頭頂。
她想要的人只有一個,不是皇上!
轟轟地爆炸了起來,時間突然變得極為緩慢,岳翕錯愕地看進祁善善那雙含蘊著堅定情意的眼眸深處,領悟到她投向他的感情比他以為的更多、更深。
難以言喻的喜悅洶湧於心,世間最美好的事便是自己所愛慕的人同時也愛慕著自己!
是的,他終於可以對自己承認,在最初一眼時,他便情鍾於她。
然而,再次見面,她卻成了他將為皇帝迎娶的新娘!
絕望的情緒瞬間侵入了他內心的欣悅暗潮洶湧,於是他知道,世間最悲慘的事是……明知兩心相許,兩情相悅,卻注定無法相愛。
儘管他愛她,儘管她對他有情,但夾在兩人之間的國家利益、父子親情、手足情誼……卻注定他們再相愛都將是惘然。在天平的一端,國家利益、家族興亡都比愛情的這端沉重呀!
可她心裡,愛情的這端顯然佔了上風,儘管他曾那樣絕情地傷害她,她依然癡心執著於他,不惜一切的代價,只為他!
如此深情教他如何消受得起,只是徒然讓他更加的羞愧、難以承受,就像此刻洶湧、激盪卻無法渲洩一絲半毫愛她的心情,壓抑得越深,反噬的力量就越強大,在絕望的掙扎中化成煉火荼毒著五臟六腑,灼熱地衝向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