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岳盈
鮮血自嘴裡狂湧而出,砍向奇克雷的雷霆一擊因無力而功敗垂成,岳翕眼前一黑,致命的毒素衝破右手被封住的穴道勢如破竹地攻向心臟!
「岳翕!」善善驚呼出聲,及時扶住他傾倒的身軀。
「我來!」奇克雷可不打算讓手中的籌碼跑掉,他電閃而至,及時封住岳翕身上的要穴,阻止蛇毒侵入心臟,接著又丟了粒藥丸進他口中。
所有的動作全在眨眼的時間一氣呵成,善善沒有阻止他,冰雪聰明的她明白若奇克雷要害岳翕,什麼都不需做即可,根本不必費事出手救人。
她溫柔地為心上人拭去嘴角殘留的血跡,見他緩緩睜開眼皮,緊繃的情緒才放鬆下來。
「謝謝你救他。」她轉向奇克雷說。
「公主最好別道謝得太早。」後者笑嘻嘻地回答,並聰明地迅速倒退,與她保持一段安全的距離,才接著又道,「我只是暫時控制住他體內的蛇毒,公主想救他,必須依照我剛才開的條件。」
「你……」芳蘭公主俏臉緊繃,緩緩放下岳翕孱弱的身軀,目光如刀地緊盯住奇克雷,看得他頸背寒毛豎起。
他乾笑一聲。
「公主公主別生氣,所謂殺頭的生意有人做,賠本的生意沒人肯。再說,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奇克雷是受莽國國主之托前來迎接公主,而非是為了救公主的心上人才在這裡,藉機提出條件交換,也是在情在理呀!」
你敢威脅本宮,不怕本宮殺了你?」她語氣冰冷。
「我當然怕呀!」奇克雷收拾起臉上的嬉皮笑臉,轉為戒備,「不過公主想殺我,町沒那麼容易。奇克雷雖是不才;在公主手下撐個百來招勉強可以。只是公主的心上人在一刻鐘內若不施救,便要香消玉殞……不對,香消玉殞是美女用的,這位俊哥兒……嗯.應該要用英年早逝比較恰當!」
「你……」善善嗔惱地怒視他。
不管是香消玉殞,還是英年早逝,她都不希望用在岳翕身上。但不得不承認,奇克雷出了重點。她確實沒把握在短時間內擒下奇克雷逼他交出解藥。
想到這裡,善善外表雖維持一派鎮定,內心卻陷進焦慮。
她抓緊手中削鐵如泥的寶劍,目光溜向不遠處噴著鼻息的愛馬,思緒如電轉動。
看出她心中所想,奇克雷似笑非笑地說:「公主當然也可以帶著心上人跨上駿馬,把奇克雷拋得遠遠的,找到安全處再取出解毒寶珠救人。可我要奉勸公主,最好別太小看我。就算公主僥倖能帶著身中劇毒的心上人上馬,奇克雷保證必追隨驥尾,讓公主在一刻鐘內無法順利救人。」
「你在威脅我?」她怒聲問。
「我是實話實說。」他聳聳肩。
「你……」善善為之氣結,嘗到了前所未有的慘敗。
奇克雷把她最後一條退路也給斬斷了。她別無他法,眼前惟一救得了岳翕的辦法就是——
「好,我答應你!」她毅然道。
「公主明智。只要公主將解毒珠交出,自願被在下禁制住穴道,我立即救人。」
奇克雷的條件令她猶疑了起來,瞇起眼怒視向他。
「萬一本宮都照辦了,你卻……」
「公主此時也只有相信我了。」奇克雷攤手道,最後向她寒冰似的目光投降,「這樣好了,我以家師的名義保證,必然遵守承諾救人。」
「好。」善善勉強同意,「我就信你一次。」
她邊探手伸向繫在腰間的繡袋,邊將目光移向岳翕,秀眸猛地大睜。
只因為先前還軟倒在地上的岳翕,不知何時竟搖搖擺擺地起身,腳步不穩地走向懸崖。
山風凜烈地吹襲他因中毒而虛弱的軀幹,彷彿隨時都可能把他捲進無盡深淵。善善看得呼吸幾乎要哽住,一顆心提到喉頭。
「岳翕,危險!」她的聲音因緊張而乾澀無比。
「我不能讓你那麼做。」雖然聲音是那麼輕,但每個字都清楚地傳進善善耳中。
他朝她咧開一個比哭還難看的慘笑,俊美的臉容在月光照明下格外灰白,表情卻堅定無比。只是眼眸深處有種難以言喻的悲傷,淒迷中含帶著無法訴諸嘴巴的萬千情意。
「岳……」她的呼喚哽在緊澀的喉嚨。
「我寧願死,也不要你為我犧牲!」!他決然地道,搖搖晃晃地朝後退,旋身往懸崖栽下去。
「岳翕!」善善全速地奔去,然而顫動的柔荑只來得及碰觸他的衣角。
「岳翕!」她淒厲地叫喊,嬌軀沒有任何遲疑,跟著他跳下懸崖。
「芳蘭公主!」
事情發生得極快,奇克裡根本來不及阻止。
他惋惜地站在懸崖邊緣往下看,黑暗的深淵裡芳蘭公主癡情的呼喊依然迴盪不已,然而芳華正茂、儀標絕世的她卻已被深淵吞噬,只空留那一縷蕩人心魂的蘭香隨著吸嗅充滿他鼻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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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善不甘心岳翕就這麼從她生命裡消失,他們還有許多事沒有說清楚。包括先前他為了救她免於落崖,硬生生地承受她失去理智的一掌;包括他因此而受到奇克雷的毒蛇的偷襲;更包括他看她的最後一眼!
那滿含酸楚、萬千情意且依依難捨的一眼,緊緊地攫住她的心魂.教她上天人地都要追著他問個清楚明白。
不是無情地拒絕她了嗎?
不是說一切都是她在誤解、自作多情嗎?
不是把那截斷袖扔了嗎?
為何還要用滿含癡情的絕望眼神看她?
為何以跳崖來阻止她為了救他,必須答應奇克雷的條件?
為何留給她這麼多疑問,自己一死了之?
不,她不能讓他這麼自私地拋下她,使她終其一生都活在猜疑那一眼裡究竟有著什麼;懷疑他的拒絕是否別有隱衷;猜想如果有機會質問到底,是不是可以問出他的真心,以為無望的情緣能否從死灰裡復燃!
這些意念從她腦中電光石火地閃過時,她已隨著岳翕躍下山崖。
凜寒如刀氣的山風吹得她頭臉生疼,善善加速下墜的力量,在灌滿耳室的風聲裡,依稀捕捉到撞擊聲、男性的悶哼、樹枝斷裂的聲響。憑著感應,她猜想必然是岳翕撞擊到從陡峭的山壁隙縫生長出來的樹木,後者卻承受不住他下墜的力道而斷折。
果然,在千分之一眨眼的時間差裡,那雙在黑夜裡亦能視物的眼眸捕捉到殘留的樹幹陰影,發現自己被山風吹得偏離了岳翕落下的軌道,在修正的同時,善善也祈禱有其他橫生在崖壁的樹木枝葉可以阻擋他。
當第二次的撞擊聲及樹木枝椏被壓斷的聲音響起,她幾乎快抓到岳翕了,但直到第三次更輕微的聲響傳來,她才如願地趕上他,雙手好不容易擒抱住那結實得沒有一絲贅肉的男性身軀,一種如獲無價寶貝的狂喜將她體內的空虛驅離,替代以暖烘烘的滿足感。
纖細的手臂繞到他腋窩下牢牢將他略為掙扎後索然放棄的軀幹穩穩托住,宛如當他是自己的一部分;不,是比自己更重要的一部分,她願意以全部的生命來保護的一部分。
緊緊環住他的身軀,兩人加起來的重量加速了往下墜落的力道,善善甘之如貽,不慌亦不懼,心頭甚至有絲絲的甜蜜。
她不確定懸崖下是何光景,只能盡量利用橫生在崖壁上的每株樹作為緩衝,希望落到崖底之前能設法穩住兩人不再下墜。在此之前,她運起護體神功全神貫注保護岳翕不受到傷害,甚至沒感覺到自己的頭、臉、手臂部位在撞擊那些樹時被枝椏打傷的疼痛。
奇跡似的,在一連串的衝撞之後,兩人落在枝葉茂密如華蓋般的參天巨樹上沒有繼續往下掉。善善驚魂甫定後,空白的腦子運轉了起來。她抱著岳翕在樹上為兩人尋覓了一處穩當的棲身之所,接著探手摸上腰間,慶幸繫在那裡的繡袋仍在。
她取出裡頭的珠子,真氣從手上源源不絕地貫入,瞬間不起眼的珠子開始發出瑩潤的光芒,為黑暗的空間帶來一線光明。
這線光明照出了岳翕灰敗的臉色,暗黑的血液自口鼻不斷滲出。善善看得膽戰心驚,知道再不施予救治,真的要失去他了。
她急忙把珠子移到岳翕天靈蓋上的百會穴,藉由內力的催動,珠子上的光芒越發熾熱,傳導出一股奇異的能量不斷地匯入岳翕體內,順著他的經脈流竄進四肢百骸,有效地壓制他的毒傷。
善善的額頭開始出汗,周圍的空氣因她的體熱及寶珠散發出來的熱能蒸騰出霧氣漫漫。白霧中,岳翕臉上的黑氣隨著週遭的樹葉由墨轉亮而褪去,體內的劇毒隨著腥臭的汗水排出體外。
善善撐開眼皮,儘管全身的力氣似乎都用盡了,仍以意志力強撐,為岳翕做了詳細的檢查,確認他體內已無餘毒後,方環視所處的環境。